洞房(1)
()新郎新娘喝了合巹酒,李子軼就被一群小夥子擁著出了洞房,姚謹坐在新房裡,就聽見外面嬉笑、酒令聲不斷,這時,屋子裡進來了幾個未出閣的小姑娘,她們看見姚謹長得漂亮,一副想上前跟姚謹搭話卻又不敢的模樣。
姚謹笑呵呵的趕緊取出事先綉好的很多手帕,包裹著喜錢分給眾人,眾人看見手帕上那些小動物的圖案,都客氣的誇姚謹繡的好,姚謹不由得紅了臉,其實她本身對刺繡並不在行,只好在手帕上勾勒出小動物的簡筆畫,然後綉出簡單的圖案來,綉工雖然不見得好,勝在綉樣新穎。
一個鎮子上住著,姑娘們都知道姚謹的事兒,也都知道那花花太歲的名聲不好,所以大多數人對姚謹並無成見,只是覺得姚家書香門第,那樣的人家出來的姑娘,一般都很清高,不過此刻見姚謹待人和氣,便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跟姚謹說著話,很快就到了二更天,外面的客人酒喝得差不多了,一些李子軼的朋友就吵著說要鬧洞房。
李子軼無奈,只得領著人進來了,姑娘們一見,給了姚謹一個無奈的眼神,都紛紛退了出去。
一群人中除了李子軼的兩個弟弟跟著看熱鬧之外,還有幾個鄰居的小夥子和鐵拐李的兩個徒弟,一個叫馬天成,一個叫二愣子,就屬他們兩張羅鬧洞房張羅得最歡,眾人看向姚謹,都覺得李子軼這小子的艷福不淺。
姚謹落落大方的給眾人沏了茶,大家進來本來想調笑一番,不過姚謹眉宇間的那股子書卷氣,那獨特的氣質,一看就感覺很高貴似地,竟然讓這些粗鄙的小子覺得有些自慚形穢,不敢輕易褻瀆,幾個人誰也不敢先開口。
馬天成的父親以前曾經是秀才,後來父親去世了,他沒機會讀書,這才到了鐵拐李的木匠鋪學手藝,他見狀笑道:「大嫂,你是斯文人,今天我們鬧洞房也斯文點,在座的一人出一個對聯,只要大嫂對上了,那我們馬上就走,怎麼樣?」
眾人都是唯馬天成馬首是瞻,見他這麼說,大家都異口同聲的說「好!」
姚謹一聽,手心有些冒汗,她可沒想到古人會這麼鬧洞房,不是說古代的文盲很多嗎?哦,也是,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既然是李子軼的朋友,大概也都是識得字的。姚謹這麼想,有些心慌慌,她可不知道在座的幾個人中,除了她的兩個小叔子識字之外,也就這馬天成讀過幾天書……
馬天成笑道:「第一個咱們就請新郎先給新娘出了一個上聯,李大哥,請!」
姚謹這會兒緊張的不行,她的爺爺是一個老中醫,雖然她小時候跟著爺爺背過湯頭歌,也學過毛筆字,可是中醫日益沒落,她最終上了外語學院,若是早知道能來到大明朝,當初一定好好學學中醫藥,哪怕讀的是中文系也行啊!唉!她的那點古文基礎,馬上就要露餡了!
李子軼當然不知道姚謹的苦楚,他說道:「我的上聯是『東長庚,西啟明,南極北斗,我即接新人。』」
姚謹心中一喜,這個對聯她聽爺爺說過呀!對聯中的幾種花都可以入葯的,所以她記得清楚,姚謹裝模作樣的思量片刻,說道:「我的下聯是『春芍藥,夏牡丹,秋菊冬梅,誰是探花手。』」
屋裡的眾人除了李子軼的兩個兄弟之外,其餘是人可不知道這對聯的好壞,只有馬天成說道:「好!好聯!二愣子,該你出了!」
二愣子也就十二三歲,他笑道:「我出的是一個下聯:『師傅壓師娘師娘壓床床壓地地動山搖』。請嫂子對上聯。」
此聯一出,姚謹頓時臉就紅了,屋裡眾人也哄堂大笑,趙恩孝笑道:「你還真是個二愣子,不識字還要出對聯,你上了馬天成的當了!等著你師父明天罰你!」
馬天成說道:「這可不關我的事兒。」
立刻就有人說道:「拉倒!你跟二愣子耳語我都看見了。」
二愣子懵頭懵腦不明所以,說道:「師父和師娘天天躺在床上睡覺,這有什麼?我說的是實情,師父幹嘛罰我。」他這話一出,屋裡眾人笑得更凶了。
姚謹卻沒心思笑,想個什麼上聯才好啊!真是難為死人了!她眼睛骨碌碌亂轉,猛然看到窗花剪的是一對大鯉魚,旁邊還有幾條小鯉魚,她一下子想出了一個上聯來,忙說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蝦吃水水落石出。」
眾人雖然不識字,卻都覺得二愣子的下聯是極難的,都沒想到姚謹能輕易的對上,馬天成說道:「好對,好對!這回該我出上聯了!我的上聯是『美新娘,早早房中包棕子。』」
姚謹紅著臉,這下聯她死活不肯對,反正她已經對上了兩幅對聯了,人家不把她當文盲就好,至於才女什麼的就不必了,那東西又不能當飯吃……趙恩孝是個活絡人,他看出來姚謹不好意思對,便說道:「我看這下聯還是大郎幫你媳婦對好了!」
眾人都說行,李子軼無奈,也知道這些人就想著聽點刺激的東西,要不然輕易不肯罷休,他便笑道:「那好,我的下聯是『佳才郎,夜夜床上舂糍粑。』」
大家一聽,都大笑起來,姚謹暗恨,原來古代就有黃段子!這些臭男人竟然當著自己的面說這些葷話……
正在這時候,卻聽見門外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道:「哎呦,這是出對聯嗎?我這裡有一個上聯,請新娘子對對!我的上聯是『我身上有種東西如葯碾!』」
男人們都知道這所謂的葯碾就是男人的生殖器,大家都笑得前仰後合,哪知道一看到進到屋裡的兩個人,大家都愣住了,頓時屋子裡鴉雀無聲,靜的連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因為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花花太歲楊林和另一個大漢,李家因為有喜事,左鄰右舍人來人往的,這大門也沒關,沒想到這花花太歲竟然長驅直入了。
姚謹還不知道那人是誰,卻聽見李子軼沉聲說道:「楊林,你來做什麼?我家裡不歡迎你!」
姚謹這才知道那個油頭粉面的傢伙就是害的她名聲盡失的花花太歲楊林,這個狗東西來了准沒有好事兒,姚謹悄悄地來到床邊,她的針線簸箕就在床上放著,她一把抓起裡面的剪刀,緊緊地攥在手裡,她暗下決心,楊林不到她身邊便罷,只要來了,定然給他幾剪刀,一定讓他終身難忘……
楊林顯然喝了不少酒,紅頭漲臉的,說話有些舌頭大,他的相貌很不錯,不過那帶著淫邪的眼神破壞了他臉上的整體效果,讓人一見就知道他心術不正,這樣的天氣,他手裡還拿著一把扇子,一步三搖的邊走邊扇風,嘴裡說道:「沒聽說過成婚當天還有往外攆客人的道理!是不是姚小姐?雷兄你看看,小美人美?」他說著,「嘩啦」一聲把摺扇合上了,用扇子指著姚謹,笑嘻嘻的就過來了。
李子軼一把把姚謹拉到了他的身後,低聲說道:「你得了機會去娘的屋裡,我來對付他們。」
屋裡鬧洞房的這些人,有那膽小的溜了出去;有的想走又不好意思;也有跟李子軼交好,又怕得罪了楊林,遲疑著卻也沒離開。倒是李子軼的兩個兄弟李子軒和李子軻上前來攔住楊林,楊林笑道:「就憑你們倆?」他看了看旁邊的那個大漢「雷兄,他們就交給你了!」
那姓雷的上前就要動手,就聽外面有人一聲大喝:「住手!」
眾人都向門口看去,只見來人二十二三歲的年紀,相貌和楊林有些像,唯一不同的是眼神,讓他看起來渾身英氣勃發,楊林失聲喊道:「哥……你……你怎麼來了?」
卻原來是白家駒在酒上知道了楊林的計劃,本來他想著讓楊林去攪了李家的婚禮也不錯,後來一琢磨,如果那樣,姚謹難免要受辱……
白家駒糾結了半天,到底青梅竹馬的情分戰勝了他心中的自私狹隘,他覺得自己出面不方便,倒是楊林的哥哥楊槐為人不錯,對弟弟絕不會手軟,白家駒便用左手寫了一封信,給了一個小乞丐兩個大錢,讓他把信送到楊家旗下的鋪面上,這封信輾轉了幾次,終於到了楊槐手裡。
楊槐拿著這封信,也不知道真假,他這會兒正忙的焦頭爛額呢,因為燕王奉天靖難,需要大量的糧草供應軍隊,楊家是北方數得著的大糧商,燕王下了徵集令,讓楊家提供一百萬石的糧草,即日送往江南,因為數目太多,楊槐正想著在自家各地開設的糧店調集,卻不想自己的兄弟無所事事不說,竟然還惹禍!尤其是去調戲李子軼的妻子,簡直無異於禽獸!
楊槐也是楊紫玉的大弟弟,他怒氣匆匆的來到李家,正看見李子軼的母親李楊氏慌裡慌張的往這邊走,楊槐就趕忙就跟過來了,正碰上楊林帶了人在逞威風,楊槐趕緊出聲阻止,他恨得牙根痒痒,恨不能狠狠地打楊林一頓,可是畢竟當著外人,還需給兄弟留點臉面。
楊槐狠狠地瞪了楊林一眼,沉著臉道:「喝了點貓尿你就胡作非為!還不快點回去!爹爹正等著跟你算賬呢!」
楊林對大哥的懼怕更甚於他的爹爹楊員外,因為哥哥下手夠黑,每次動手都毫不留情,此刻楊林見哥哥這麼說,嚇得他縮了縮脖子,乖乖的出門去了,那姓雷的也知道楊槐是個精明人,若是知道楊林是被他攛掇來的,那可不妙,他也趕緊溜跟著了出去……
楊槐沖著李子軼拱了拱手,說道:「舍弟不懂事兒,擾了李兄弟的新婚之喜,我代他賠罪,些許禮物不成敬意。」他說著一揮手,下人送上來了幾匹上好的錦緞。楊槐本來不知道李子軼成親,這還是他臨來的時候急急忙忙從自家的綢緞莊拿來的。
李子軼拱了拱手算作回禮,他淡淡的說道:「這禮物太貴重了,還請楊兄帶回去!」
楊槐一皺眉說道:「楊某送出去的東西,斷沒有收回去的道理,告辭了!」他說完轉身就走,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獃獃站著的李楊氏,李楊氏諾諾道:「大少爺……」
楊槐一言不發,他從李楊氏的身邊走過,腳步不停的一直出了李家大門,四下看看已經沒有了弟弟的身影,楊槐知道今晚上怕是再難找到他了,他恨恨的說道:「臭小子跑的倒快,看以後你再做壞事我不揭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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