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寂夜 楔子–新曆六五三年十二月

第一卷 寂夜 楔子–新曆六五三年十二月

寂靜的宇宙中,巨大的橙紅色恆星緩慢的轉動著,散發出無盡的光和熱。十一顆大小不一的各色行星拱衛著這顆被命名為詹華星的天體,在某個不可知的引力平面中滑行。再往外幾億公里,密密麻麻,無盡的小行星、宇宙塵埃共同組成了寬達數十萬公里,環繞著整個恆星系的白灰色小行星帶。

抵達小行星帶的光線已經疲憊不堪,不能夠再提供多少熱量。因而這裡的小行星大多都是冰冷暗淡的,某顆沒有任何特殊,半徑七公里上下的小行星毫不起眼的某塊鼓起的岩石上,三雙十多公分半徑的慘白眼睛緩緩掙開了。擁有驚人的三百三十度視域的它,左側中部巨大的眼球里麥仁大小的瞳孔對準了星空的某一處。

一艘巨型戰艦正悄無聲息地迅捷劃過那片純黑真空。紡錘形的星艦長達八千米,戰艦中部寬度和高度也超過了一千米,尾部噴射出長達幾千米的淺藍色粒子流,吹開了數不盡的星際塵埃。它並不完整,可以看到艦身上數個巨大的破口,正對它的那側,最顯眼的是一個百米長,五十多米寬的巨大空洞,紫藍色的電流和熾紅色火光正在閃動著。

甲級戰艦–獵熊登陸艦。它從遺傳信息中找到了這樣一個不可理解的名字,深埋在行星岩石中沒有任何溫度的巨大圓形軀體微微顫動著,不是害怕,而是要用某種特殊的器官傳遞信息。它的使命如此,六隻冰冷的眼睛中都隱隱透露出即將殺戮的快意。寥寥無幾的遺傳信息讓它明白,只要自己的消息傳遞出去,成千上萬的族人將……

一束厘米粗細,淡紅色的光柱無聲無息地刺進了它的左側一顆眼珠,頃刻間它被加熱到三千度高溫。縱然它特殊材質的外殼在這樣的熱度下都不可思議的保持了形狀,但內里卻已經焦糊一片。看來那三雙眼睛都永遠不能再閉合了。

「呸,兩個小時,七隻眼蟲。」鬆開射擊手柄,執勤中尉王野吐了口唾沫,「這些該死的蟲子怎麼到處都是?就這一個佔領星系,怕是還得藏著幾十萬眼蟲吧?」也許抱怨表達不出憤慨,他激動地甩了甩只剩下四個手指的右手。別小看這隻補滿傷痕的手,縱使失去了小指,它也是這艘星艦上最穩定的。正是它,扣動了一次次扳機,給貧瘠星出身的王野掙來了金錢,地位,還有被中尉嗤之以鼻,卻無比寶貴的尊嚴,可以說它是這個男人最信賴的夥伴。

「王野中尉,白龍艦人工智慧提醒您,執勤時間還有十五分鐘,請堅守崗位,十五分鐘后才可以脫崗。」機械的女聲從他灰色的合金制頭盔右側中傳出。

「知道了知道了,煩不煩?」王野不耐煩的嘟囔,習慣性地撓了撓腦殼,當然,他只能撓到堅硬的頭盔。於是新的抱怨又來了。

「這頭盔到底有什麼用?最低級的迅猛蟲都能一爪子拍碎吧?這些機械學家都是幹什麼吃的?我真想……」

突然他轉過頭,眼神銳利而,絲毫不像是這個連執勤都漫不經心的老兵該有的。

在他身後,身著黑色軍裝的兩個男性士官匆匆結伴經過,即便是聽到了中尉大聲的抱怨他們也沒有任何反應,每個人都著裝整齊,面色冷峻。與中尉不同,他們不配軍銜,只有左胸一顆拇指大小金色五星。近的那個人側過頭,看了看中尉,也許他微微點了點頭吧,不過幅度很小,中尉也不敢確定。

高筒軍靴與地面的摩擦發出清亮的聲音,慢慢的變輕,不可聽聞,看來他們遠離了。

「嘿,這些年輕人。」三十二歲的粗俗老兵轉過身,嘲諷的笑了笑,「就算是失去了武裝機甲的機甲師,還是這麼傲氣呢,真是笑死了。」可惜眼中透露出的某種情緒暴露了他的口是心非。跺了跺腳,王也似乎要發泄心中積鬱的某些情緒,又像是要驅散腳邊的寒意。

軍靴踩在這艘鋼鐵巨獸上的感覺,是不是就像那些年輕人駕駛的機甲,踩碎那些愚蠢的蟲獸一樣呢?

……

這艘被人類最恐怖的科技所武裝的戰爭機器,顯然經歷了某種猛烈攻擊,此刻正處於它最虛弱的時刻。哪怕算上休眠倉的一千七百五十五人和醫護室里的三百四十九個病號,整艦也只剩下六千五百人了,要知道四十五個星際日前,它可是攜帶了近十倍與這個人數的士兵,飛出了這個星系。

戰痕累累的白龍號降低了速度,調整角度傾斜著切入了詹華太陽的引力場。它的目標是位於第五顆行星外的太空站,這種體積的星艦不可能再浪費巨大能源進入行星大氣層,所有的補給都是通過太空站來完成的。

「不知道下次回來,我還在不在咯。」這個老兵痞閑不住,邊查看火炮雷達,邊自言自語。「休整三天,趕赴交戰行星區域進行救援協防任務,嘿……」

渾濁不清的嘟囔聲漸漸變的微弱,即便是豎起耳朵,也只能聽到該死,混賬這些毫無意義的詞了。

王野俯下身,也不知道他是要偷懶還是觀察顯示屏。

……

沉默的詹華星對此並未回應,就如同在他以往的漫長生命里一樣。

才四十八億歲多的詹華星,正處於壯年期,或者說主序星時期。如果以萬年為單位,記錄詹華星的變化,你會發現他還在不停生長。他不在意,揮灑出的光與熱照亮了哪些生靈的一生,只是發光、發光、發光。此刻的紛爭和喧擾,在這位沉默的見證者漫長的生命里,是否有資格被他記憶呢?

到那時,又有誰能見證呢?

白龍號穩定下來,加速駛向了遠處微小如塵埃的黑色太空基地。

如果再拉近點,就能看到數十艘和白龍號形狀相近,或多或少有些損傷的星艦停在基地周圍,被無數來來回回穿梭的小型維修飛船包圍。在他們的襯托下,直徑十萬七千米的橢圓形'詹華一號'太空基地,也不是那麼渺小了。

而此刻的基地正好運行到行星背面,隱沒在巨大的星球陰影中。

星艦飛向那片黑暗,寥寥的燈火照亮了它的航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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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夜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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