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俊彥聚鐵城(九)
鎮帝刀劍
眾人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只看見皎月清輝之下,大漠沙海之中,有兩道寒光相繼閃出,卷攜著鋪天蓋地的凜冽殺氣,掀起一片寒意森然的刀光劍影。
旋即便有兩道年輕矯健的身影在寒光之中逐漸顯現,卻是一男一女,二人手中各執神兵,相向而對,戰意彌天!
他們腳下均踏一隻大漠沙舟,猶如兩匹脫韁野馬,在遼闊無垠的沙海中肆意馳騁,疾速朝鎮帝鐵城衝來。
眾人面色震驚,不僅因為那二人是乘著鎮帝城準備的小黑船踏浪而來,更是因為他們兩個居然還在……打架!
那少年郎衣著樸素,目綻星芒,全身上下最值錢的物什恐怕就是那柄手中的細長白劍。
只見他身形飄逸,舉止瀟洒,恍若天上仙人,自在從容地穿梭於漫天刀影中,如同一位月下醉酒的文人騷客,以天為紙,以劍作筆,在大漠孤月,刀影寒芒間盡情揮灑,寫下一幅韻味悠長的劍意詩篇。
與他相比,那少女便狂放了許多。她身著華貴紫衣,手握青銅大刀,二者這麼看都似乎有些不搭,但並不影響她月下舞刀的颯爽英姿。
少女的刀法大開大闔,疾如閃電,勢若雷霆,每次揮出都似藏龍騰海,隱虎震林,瞬息即至,力逾千鈞。她就彷彿是一隻矯健的獵豹,渾身上下都有著一股充滿野性與力量的自然之美。
只見少女從小船上高高躍起,於大漠中疾速飛旋,在少年行走的軌跡周圍掀起一股密集如雲的刀影沙浪,仿若一座天然囹圄,將飄逸如風的對手困於其中。而後青銅大刀寒意迸射,月輝之下竟彌散出潮水般的刀氣,霸道地佔據了半邊夜空。
少女如離弦之箭般沖入沙浪囹圄,漫天刀氣隨之瘋狂落下,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對手的綿綿劍氣盡數衝散,之後魚貫而入,似要讓那瓮中之人盡情享受無盡刀芒的殘酷洗禮。
可下一瞬間,沙浪囹圄中卻隱隱有青光滲出,如同絕命死地中的一點生機,雖渺小細弱,但卻無比堅韌。
與此同時,少女和刀氣前進的勢頭戛然而止,而後一朵巨大恢弘的劍氣青蓮剎那間綻放於大漠之上,將寒氣逼人的刀影盡數擊潰,隨即又旋轉著迅速合攏,露出一個清新俊朗的身影。
「身化劍氣,劍做青蓮,這是……」
石林瞳孔劇縮,美玉般的面頰上無比震驚。他凝視著那道比之自己還要俊逸幾分的少年劍客,有些顫抖地自語道。
「人間有蓮!」
「人間有蓮?」
帝孤星雖震撼於那二人的絕世風采,但卻不解石林言語中的意思,便下意識地問了一聲。
「棠武帝朝曾有位自號青蓮的詩劍仙,一生作詩九百八十一,悟劍九百八十一,世人喚作《詩劍典》。但他最著名的還要數跳出詩歌之外的詩外十劍,人間有蓮便是其中之一。」
見石林沉浸在那人的劍意中無法自拔,司空天涯便替青衣少年回答了這個問題,旋即他苦笑一聲,桃花眸子里竟罕見地黯然了一瞬。
「詩劍傳人竟重出江湖,也不知道是幸事,還是不幸。」
他沒想到,此行居然能遇到詩劍傳人。
對方若要全力爭奪江湖氣運,只怕他們這些所謂的神洲俊傑都要靠邊站。
畢竟那位詩劍仙,當年可是將這天捅了數個窟窿的可怕存在,他的傳人又會差到哪去?
至於那個用刀的紫衣少女,如果司空天涯沒有猜錯她的身份,恐怕也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
使出天地有蓮后,那素衣少年似乎不願再做爭鬥,便乾脆棄掉沙舟,踏著風沙直奔鎮帝鐵城而來。
少女則有些不甘心,不顧規矩對著少年後背接連劈出十數道刀芒,卻如同石沉大海,連對方衣角都未能碰到。
下一剎那,少年已無聲落在鎮帝城的範圍之內,如同一根隨風而盪的白羽,輕飄飄的,不曾沾起半分塵埃。
緊接著紫衣少女也闖了進來,她手握大刀,眼神凌厲,戰意昂揚地望著少年,似乎還想再打過一場。
而這時,銘歌已悄然立在了二人面前。他微笑著看向少年少女,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之色。
「詩劍傳人李人間,見過大人。」
「鳴鴻刀奉刀人東方既白,見過大人。」
「嗯。」
銘歌點點頭,接過他們手中鐵令,而後囑咐了一句。
「鎮帝城範圍內禁止私鬥,你們倆莫要犯禁,否則本座可不會管你們是誰的傳人!」
「是!」
司空天涯再次看向紫衣少女,面色比之前更加複雜。
果然是那把刀,難怪能與詩劍傳人打得難解難分。詩劍仙是威震萬古,但鳴鴻刀的主人也不見得比他差多少!
「大人等等,還有我呢!」
就在此時,沙海中又傳來一個清脆而又急促的聲音,而後便看到一名麻衣少年盤腿坐在沙舟上,慢悠悠地從黑暗中晃出。
銘歌轉身,眸子里閃過一絲詫異。竟然連他都沒能發現在那對少年少女身後,還有一人緊緊跟隨。
只見那小子背著一個大包裹,費力地跨過船頭,搖搖晃晃地踏進鐵城範圍。
他將包裹輕輕放在地上,大大地出了一口氣,而後從懷中掏出鎮帝鐵令,畢恭畢敬地交到銘歌手中。
「小的紀發,特來參加鎮帝試煉。」
「嗯。」
銘歌點點頭,有意無意地瞥了眼少年腰間掛著的那枚金色印章,而後目光掃向眾人,朗聲說道。
「如此一來,二十位鎮帝選召者便已來齊,請各位稍作休整,天亮之後我自會帶你們入城。」
「大人……難道現在不能進么,這裡連床都沒有……怎麼睡呀……」萬寶寶雙手背在身後,怯生生地問道。
「不能,因為……」銘歌面無表情,生硬地回復道。「看管城門的人在睡覺。」
「呃……」
少年們一臉無語,沒想到竟會是這個理由,更沒想到連銘歌大人也是被關在外面的可憐人。
「抓緊時間休息吧,試煉明日就會開始,若因疲憊而表現不佳,壞了你們的大事,可就怨不得旁人。」
銘歌冷冷地撇下一句話后便回到城門下繼續閉目養神,不再理會這群少年。
「弓神傳人、詩劍傳人、鳴鴻刀奉刀者,再加上一枚金印……這最後面來的四個傢伙,可都不簡單啊。」
司空天涯幽幽一嘆,有些哀怨地看向站在身旁的儒生,語氣中略有不滿。
「蕭大哥,你可真不夠意思,寫首神洲俊彥歌,還藏著掖著,不肯全部相告。」
「我也是奉命行事,冤有頭債有主,你怎麼怪都不應當怪在我的頭上。」
蕭寧無奈地搖了搖頭,言語似還有些委屈。
「更何況,以你司空氏傳人的身份,又比他們能差多少?」
「切,睡覺。」
司空天涯一臉無趣,背對著儒生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怎麼樣,現在是不是愈發心虛了?我的夜幕太子大人?」石林摟著黑衣少年,笑嘻嘻地問道。
「心虛又有什麼用?難道還要臨陣脫逃嗎?」帝語離掩嘴一笑,恰到好處地補了一刀。
「不心虛,一點也不。」
誰知帝孤星竟淡然地搖了搖頭,眉宇之間儘是驕傲和自信之色,與之前自嘲「坐井觀天」的模樣判若兩人。
「我們可以輸,但不可服輸,既然遇到了強者,那便將自己變成更強者!」
寥寥數語,擲地有聲。
「哈哈哈……說得好,這才是名震天下的夜幕太子!」
石林朗聲大笑,一股豪邁之情由衷而發。
「我輩武人,自當心往巔峰,傲骨永存!」
帝語離欣慰地看著少年,絲毫不掩飾眸子里的綿綿情意。
黑衣少年望向天空,眼前似乎浮現出一張久違的溫煦笑臉。
您放心,孩兒不會給您丟臉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