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經驗值……沒有？

阿白翻過沙丘，等海灘邊的人再也見不到她了，一直顫抖發軟的雙腿才終於失去了所有支撐的力量，猛地跪倒在地。

若非有意志力支撐，她早就暈厥過去了。

阿白背靠著一塊巨石，縮起雙腿，抱住自己的膝蓋，將身體蜷成一團，不住地發抖。

除了家人，沒多少人知道阿白有恐蟲症。

就像曾經差點溺死的人會患上極度嚴重的恐水症一樣，阿白則是有著極度嚴重的恐蟲症。關於小時候的心理陰影她已不願去回想起來，她只知道自己的恐蟲症已經嚴重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不是平日女孩子見到蜜蜂蟑螂之類的昆蟲會尖叫起來閃躲的那種小兒科的程度，阿白的恐蟲症，是嚴重到了哪怕只是稍微想一下昆蟲的樣子——不管是什麼昆蟲，哪怕是美麗的蝴蝶——都會渾身寒毛倒豎，會持續打寒顫起雞皮疙瘩直至她找到別的東西轉移注意力為止。

她看到蚊子、蒼蠅等平日常見的昆蟲，會怕得渾身僵硬無法動彈，更別提揮手驅趕它們了。

當蚊子飛近，她的眼睛會睜得很大，大得幾乎讓人擔心下一秒她的眼珠子會不會從眼眶裡掉出來，然後在蚊子確實地落在她的皮膚上之前，她會毫無懸念地昏厥過去。

對阿白而言，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殺蟲劑更偉大的發明。

當然，隨著年齡的增長，阿白的恐蟲症沒有小時候嚴重了。雖然不會誇張到看見昆蟲就會暈厥過去，但如果有昆蟲接近她，她還是會發出驚天地滅鬼神（無誤）的尖叫，而且她的身體照樣會僵硬得無法動彈。

所以方才那條僅有3級的肉山怪蟲咬來時，阿白不是不想躲避，而是她無法躲避。

她的身體不受她的意志控制，她……動不了。

阿白抱著膝蓋，身體卻像是被冰水澆灌過一樣冷得手背泛起了紫色的筋脈。

窩在她脖子邊的小毛球理所當然地察覺到阿白的異狀，它昂起小腦瓜，凝望著阿白蒼白的臉頰，看見阿白雙眼開始失神的模樣，它不由得擔心地低聲叫了起來——

「咕咕……嘰……嘰嘰！」

小毛球的聲音驚醒了阿白，阿白怔怔地發了會兒呆，手慢慢地伸進自己的圍脖，將小毛球掏出來放在掌心。

小毛球的絨毛還是一如既往的嫩黃纖細，泛著金色的光澤。它睜著兩隻圓圓的藍眼睛，擔心地看著阿白。

阿白與小毛球定定地對視片刻，忽然，長長地吁了口氣。

「還好有你在……還好你夠可愛……還好……還好……」

看著毛茸茸的金色小鳥，心裡那恐怖的陰影就淡淡地散去了。

萌物果然還是有著它存在的道理的。

阿白將小毛球放在掌上，拿一根手指盡情地逗弄著小毛球圓滾滾的小身子。小毛球在阿白的掌心裡翻來滾去，兩隻柔嫩的小翅膀尖扇個不停，那模樣真是要多萌有多萌。

阿白一邊逗著小毛球，一邊在心裡跟自己說「不要想剛才那個東西，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可是她越這麼命令自己，腦中的恐怖影像就越清晰。越清晰，她就越害怕，身上的雞皮疙瘩一層層地冒起來，怎麼也消不下去。

再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她會出紅疹的，一定會的！

系統聲音也在此時響起：檢測到您的心理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態，10秒鐘后將會強制遣返下線。10、9、8……

不要，我不要下線！

阿白焦急地命令自己：快點想些別的東西，讓情緒穩定下來！想些別的東西，什麼都好！快點想！快點！！！！

7、6……

快點想啊！！！！

「你還好吧？」

一個不算陌生的女聲忽然在頭頂響起，阿白猛地抬起頭，映入眼帘的臉龐赫然便是方才那個隊伍的隊長——大姐頭！

大姐頭不知阿白有恐蟲症，更不知阿白的恐蟲症發作，如今已面臨要被強制下線的危機，她徑自說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要追上來的，但我這個人有個怪毛病，有什麼疑問都想要馬上搞清楚，所以……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麼要殺那條人魚嗎？」

阿白：「……」

聽見這個問題的瞬間，系統倒數的聲音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阿白的情緒迅速冷靜了下來。

「你問我……為什麼要殺那條人魚？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她要殺我啊……我怎麼可能還反過來救她？我又不是聖母，沒有那樣的菩薩心腸。」

大姐頭皺了皺眉，顯然阿白的回答並不能使她滿意：「我不相信，一定還有什麼更深層的理由讓你這麼做的。如果你要她死，只需要迴避即可，你明知道我們終究會殺了她的。但你親自出手了，證明你很痛恨她吧？……為什麼痛恨她呢？只是因為她欺騙了你？但你應該明白，她這麼做是為了獲取食物、為了生存下去的吧？」

大姐頭的話讓阿白沉默起來。

見她沉默不語，大姐頭放輕聲音，柔和地說道：「沒關係的，你可以告訴我的。我只是個陌生人，也許今天過後，我們在遊戲里將沒有任何交集，我們在現實中，就更不可能會有交集了，而且……有些事，說出來會比較輕鬆吧？」

阿白抬起眼，打量了大姐頭片刻，微笑道：「我可以告訴你，但，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們隊伍中，誰會游泳？」

「咦？」

.

.

.

「你真是會討價還價……我已經吩咐隊員們去給你撈大貝殼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大姐頭一邊拍著手一邊走回巨石後面，與阿白一同背靠巨石而坐。

阿白轉過臉，朝大姐頭笑了笑：「謝謝你，真的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小事而已。好了，你快說吧！」大姐頭用閃爍著星星光芒的眼睛看著阿白。

阿白將臉轉回去，低頭自嘲般笑著，道：「我知道那條人魚是為了生存才那樣做，但我之所以會殺她，不是因為她要吃我，而是因為她騙我的手段不對。」

「不對？」大姐頭不解其意：「騙人的手段還分對和錯？」

「起碼對我而言，是有區別的。」

「仔細說說！」

「……」阿白望著自己的膝蓋，像是在組織語言，過了一會兒，她才重新開口道：「你聽說過深海中有一種魚，頭上會長出一個類似燈籠那樣的會發亮的器官，藉此來吸引黑暗海底里的魚類然後捕獵它們嗎？」

「聽說過啊。」

「它的捕獵手段就是正確的。」

「咦？」大姐頭徹底暈了：「怎麼說？我不懂啊……」

「如果剛才，那條人魚用類似的方法來吸引我過去然後將我捕獵，我是不會恨她的。可是她沒有，她採用的是我最痛恨的手段……用比較通俗的話來說，就是……」阿白聳聳肩，「……她欺騙了我的感情。就是這樣。」

大姐頭：「……」

阿白不顧大姐頭無語的表情，徑自說下去：「就算她殺了我，她吃掉我，我都可以忍受。但她為什麼要欺騙我的感情？我是真的為她難過的啊……把一個人殺死並不是最殘忍的，如果在殺死一個人之後，還要將對方的心扔進冰冷的海底，這樣……不是很過分嗎？」

大姐頭看了看阿白平靜的側臉，忍了許久，終究還是沒忍住：「你這麼討厭別人欺騙你的感情，是因為……你經歷過這樣的事？」

阿白眨了眨眼，微微一笑。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阿白轉頭看向大姐頭，語氣輕快：「只不過是我爸爸外遇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大姐頭：「……」

只不過是爸爸外遇……而已？

「怎麼了？你怎麼一臉死了爹沒了娘的表情？拜託，我才是那個老爸外遇的可憐女兒耶，你在這裡難過什麼啊？」阿白指著大姐頭皺成一團的五官，放聲大笑起來。

大姐頭定定地望著阿白的笑臉，忽然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心中百感交集。

她不知道眼前這個還能談笑風生的獸耳妹子，心裡究竟承受著多麼巨大的痛苦和壓力。

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應該再追究下去了。

她已經摸到了那塊被撕裂得血肉模糊的傷口。

該住手了。

.

.

也許是因為心有愧疚，所以大姐頭命令隊員們撈了許多大貝殼，各種顏色的都有，還服務到家，帶著阿白去主城找染料師提取了貝殼的染料，順便還給阿白買了針。

一下子完成了兩個任務項目，阿白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也不顧大姐頭願不願意，就撲上去抱住了人家使勁地蹭胸：「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我愛死你了！！！」

大姐頭跟她萍水相逢，根本沒必要幫她這麼多，但大姐頭還是義無返顧地做了，這也使得阿白特別感激大姐頭：「真的很謝謝你，你……其實你沒必要做這麼多的，我們的約定不是只到撈起大貝殼為止嗎？」

大姐頭頂著滿頭黑線，先是很不好意思地將阿白從胸部上撕開，然後聳聳肩：「反正我們也要回來主城領取任務賞金，順道而已，沒差啦~」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如果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我一定儘力。」阿白誠懇地說道。

大姐頭似覺有趣地看著她：「等你把等級稍微練高一點的時候再來說這種話吧，一個1級的小白板，能幫什麼忙~」

話音剛落，大姐頭的表情剎時變得很怪異。

阿白不知大姐頭為何突然換上了一副便秘的表情，她好奇地打量著大姐頭的臉，笑道：「大姐頭，你怎麼了？」

阿白笑得一臉輕鬆，大姐頭的神情卻是越來越凝重。

她怎麼會如此魯莽疏忽？！

「真實之眼」看到了阿白的戰鬥記錄，而記錄上說阿白對戰過45級的地獄巨蟒和打敗了8級的雪熊獸，按照一般情況，阿白根本不可能還停留在1級啊！！！！！

她怎麼會到現在才發現這個問題呢？！

為什麼阿白擁有這麼多戰鬥經驗，卻依然還是1級，這其中絕對有詐！！！

一旦有了疑問，就要想方設法地搞清楚——大姐頭的性格就是如此——於是她再次啟動了「真實之眼」——

1級玩家阿白

生命值30點

魔力值10點

攻擊值450點

防禦值30點

……

……

……

咦？！

等一下！

攻擊值是多少？！4……450點？！

防禦值只有20點，為什麼攻擊值會高出那麼多？！

就算是獸人體質，這個數值也太離譜了吧？！

這不可能！！！

大姐頭帶著滿臉驚疑的表情，繼續查閱阿白的數據——

經驗值……經驗值……經驗值是……咦？

當看到那個出乎意料之外的數值，大姐頭整個人都傻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力地揉了揉雙眼，再睜大眼睛仔仔細細地盯著浮現在眼前的那個數字——

可是不管她怎麼看，那個數字都沒有突然變形成別的數字。

「2……2點？」

大姐頭徹底驚呆了。

這是在耍人嗎？！這妹子好歹也是對戰過45級地獄巨蟒，還擊敗了8級雪熊獸的狠角色，不管再怎麼算，也不可能只有2點經驗值吧？！斗過巨蟒，打過熊怪，九死一生，到頭來竟然只有2點經驗值？！系統還能不能再坑爹一點？！

「是系統BUG，一定是系統BUG……」

大姐頭震驚過度，喃喃自語起來。

阿白歪著頭，一臉迷茫地看著大姐頭：「大姐頭，你怎麼了？」

「是系統BUG，絕逼是的！」大姐頭猛地低吼起來，她握住阿白的肩膀，道：「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

「咦？」

大姐頭跑到主城的遊戲管理NPC處，劈頭就道：「我想知道為何1級玩家阿白對戰過45級地獄巨蟒擊敗過8級雪熊獸，她的經驗值卻只有兩點？！是不是系統出現BUG了！？」

遊戲管理NPC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請稍等，我入內一查。」便轉身走進了房子。

片刻，遊戲管理NPC走了出來，手中拿著一本厚脊書，翻開，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平板地說道：「1級玩家阿白獲取了神器莫土大劍，所以她的經驗值計算方式與其他玩家稍微有點不同。」

「如何個不同法？！」聽見遊戲管理NPC說阿白的大劍是把神器，大姐頭心中一驚，「既然是神器，為何經驗值會加這麼少！？這也太坑爹了吧！」

「1級玩家阿白的經驗值是按照所在等級的經驗值總數的百分之十來計算的。照你剛才所說，1級玩家阿白的所在等級是1級，1級的經驗值總數是10點，10點的百分之十就是1點，玩家阿白與兩隻怪物對戰過，經驗值自然就只有兩點——系統沒有任何問題。」

尼瑪！

開玩喜呢！？

照這樣的計算方式，阿白啥時候才能升到高級啊？！

別人殺一隻熊怪，起碼能拿到100點經驗值，而她技術性壓倒熊怪，卻只有1點經驗值？！這擺明就是要扼殺阿白的成長嘛！！！！

「用這種計算方式練級在前期是很會比較艱苦，但到了後期，就很吃香了。」遊戲管理NPC平板地說道：「就算是神器，也有著弊端。神是公平的，不會把所有的好處全都只給一個人。」

大姐頭：「……」

雖然明知揍這個遊戲管理NPC也於事無補，但她就是按捺不住想活動拳腳的衝動……

大姐頭深呼吸幾次，勉強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又問道：「那……為何她的攻擊值卻這麼高呢？足足有450點——但她明明只有1級不是嗎？！」

「那並非完全是屬於她的攻擊值，有一半以上的數值是屬於莫土大劍的。」

「……你的意思是……那把見鬼的神器，比阿白這個主人升級得更快？！」

「沒錯。但因為持劍者等級太低，所以能夠真正發揮出來的攻擊值最多只在100至200之間，你所見到的450攻擊值，是會心暴擊的數值。平均砍五十劍就會出現一次會心暴擊。」

「……」

連會心率也低得人神共憤！！！！！

遊戲設計者到底還要坑爹到什麼地步才甘心啊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