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寧死不屈

「嗡！」

忽然，背後的守衛者大劍震動起來。多虧它這麼震一下，阿白才從腎上腺素驟然分泌過多而導致肢體僵硬的困境中擺脫出來，在巨蛇即將咬到她的時候，她本能就地滾開，千鈞一髮之際避過了巨蛇的啃噬。

巨蛇的嘴巴猛地咬在阿白方才所在的位置，直接將粗壯得宛如十數個大漢的手臂糾纏起來的樹根咬成了碎末。

這咬合力也太逆天了吧？！

阿白滾到一邊，親眼目睹了巨蛇的咬合力之後，臉色順利地從鐵青變成了醬紫。然而當巨蛇重新揚起蛇身，低下頭用若有所圖的眼神盯著她時，她卻沒有再逃，也沒有再喊救命，而是用發抖的手從背後摘下守衛者大劍，劍尖顫巍巍地指向巨蛇。

她，在看似絕無生機的情況下，竟然，擺出了戰鬥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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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影像中的小白板朝地獄巨蟒舉起了大劍，場中的玩家們都沸騰了。

「噢噢噢！妹子爆種了！！」

「爆種了爆種了！嗷嗷嗷這妹子真給力！！上啊妹子！！！宰了那條小蛇仔，今晚哥要喝蛇湯！！」

「妹子有種！！！上吧！！！哥精神上支持你！！！！」

「妹子別怕！反正才1級死了也沒啥損失！就死得轟轟烈烈一點吧！！！」

阿白拔劍迎戰的姿態徹底刺激了在場玩家們的亢奮神經，他們又笑又叫又喊，還有人站在座位上揮舞著拳頭為將死的阿白吶喊助威。

「妹子！你才1級！死了不丟人！！！」

風泠聽著玩家們幸災樂禍群情激奮的吶喊，忍不住也輕輕地笑了起來。

看著影像中劍指巨蛇的阿白，風泠撐著右頰，眯起眼道：「啊，真是個有趣的傢伙呢。」她打開私人通信頻道，給公會群發了消息：速來斗獸場，有好戲看。

不到一秒，消息便回饋過來了。大家的回復清一色皆是：正在看。

風泠會心一笑。

不愧是同一個公會的好夥伴，連湊熱鬧都如此不約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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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斗獸場那邊現在如何的群情高昂，在西側樹林里，阿白的情況依然不容樂觀。

「嘶……」

巨蛇的腦袋微微歪向一邊，似是感到有點驚訝，又似是感到有趣，更多的，卻是嘲笑和譏諷。

這小丫頭，竟然敢朝它拔劍。

何其可笑！

看到巨蛇的輕蔑的眼神，阿白知道它在想著什麼。

不管誰來看，都會覺得她不自量力找死的吧！

用蚍蜉撼樹螳臂當車這些成語來形容現在的她是最適合不過的了！

但那又如何呢？反正她也已經逃不了了不是嗎！沒有人能在樹林里跑贏一條巨蛇的！既然逃不了，那就只能正面迎敵了吧！！！

是的，她知道自己逃不過去了。

她知道自己死定了

她知道眼前這條巨蛇要碾死她就跟碾死一隻螞蟻一樣容易。但是——

但是她已經忍受夠了。

在現實中她無法對抗父親的權勢，她無法挽回已去的大勢，為了母親，她甚至連反抗都不能做……難道在遊戲裡面，她也要繼續這麼窩囊下去嗎！？

死亡算什麼？

就算死，也要有尊嚴地死！！！！！

巨蛇像看小丑一樣看了阿白片刻，忽然，一陣陣「咕嚕咕嚕」的腸胃蠕動聲傳入了阿白的耳中。阿白定睛望去，只見有什麼東西從巨蛇的腹部鼓起一塊，彷彿有生命似的迅速向上滾動，很快涌到了巨蛇的喉嚨。巨蛇微微一窒，鼓起腮幫——

難道？！

「岩盾！！！」

阿白猛地揮劍，一道金光順著劍刃劃過的軌道飛射而出，瞬間形成一堵半圓形的岩壁，如盾牌一般擋在阿白身前。

阿白有點驚訝地打量著這岩壁，想不到它在最頂端還會微微彎下一個弧度，宛若雨傘一樣將她的身子護在下面。

岩壁剛建好，巨蛇便猛地將胃液噴吐出來，酸液如瓢潑大雨灑到岩壁盾牌上。

岩壁盾牌不可謂不厚，也不可謂不堅固。然而阿白畢竟只是個1級的、尾巴上還沾著蛋殼的菜鳥玩家，她倉促之間使出的岩盾如何能夠抵擋45級的地獄巨蟒的酸液威力。只見黑色的粘稠胃液一沾到岩盾，那有著劇烈腐蝕性的胃酸瞬間便將那堵岩壁燒化了，一縷縷難聞的焦味瀰漫在四周。

連一秒都撐不住嗎……

阿白既挫敗又絕望地望著被瞬間腐蝕一空的岩壁，死死地咬緊了后牙。

「咕嚕嚕……」

巨蛇的腹部再一次蠕動起來。一聽這令人心悸的聲音，阿白當即驚恐地瞪起眼睛，冷汗涔涔打濕了她的背脊。她顧不得多想，手中大劍連續揮舞數次——

「岩盾！岩盾！岩盾！岩盾！！！」

接連起了四堵岩壁，在阿白頭上蓋了四層防護罩。巨蛇眯起眼睛，彷彿很是享受阿白徒勞的垂死掙扎。它喉頭抽動一下，「嘩」一聲，又噴出了醞釀已久的胃酸。

黑色的酸液腐蝕了一層又一層岩壁，巨蛇耐心地等待著，很快，強酸將最底下的一層岩壁也燒出了一個大洞——

洞下空無一人！

巨蛇猛然一驚，四下尋望，這才見到一個小黑點站在它蛇腹邊，高舉大劍對準它最柔軟的蛇腹劈砍！！！！！

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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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斗獸場中的玩家們見到菜鳥玩家阿白竟然懂得使用聲東擊西的戰術甚至還成功接近了地獄巨蟒的蛇腹時，不由得發出了帶有「孺子可教啊~」意味的感嘆。

然而當看到阿白的大劍挾著風聲狠狠砍在蛇腹上時，玩家們愣了0.1秒，隨即瘋狂地爆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她砍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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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蛇的鱗甲非常堅硬，阿白的大劍砍在上面，劍刃與鱗片撞擊濺起了大片火花，衝擊力甚至將阿白的大劍反彈了回去。然而等阿白再看時，鱗片上卻依舊光亮如新，連個小刮花都沒有。

「不會吧，這麼硬？！」

阿白真的快要崩潰了。巨蛇的等級高她太多，縱然她有千方百計，但在實力的絕對差距之前，任何計謀都失去了意義。

不，不能就這麼死了。

不能這樣死之前連一點點傷害都無法給敵人留下！！！！！

她不甘心！！！！

「喝啊啊啊啊！！！」

亂劍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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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萌！！那叫聲好萌！！！」

「妹子爆種萌死了！！！！！！」

阿白暴起亂劍狂劈巨蛇，玩家們則在斗獸場大呼「好萌」。也難怪，見到一個頂著圓圓獸耳的女孩子發出熱血的嬌喝發狂似的劈斬如山一般的巨蛇，感覺就像是看見一個小嬰兒在亂拳擊打兩米高的巨漢，除了可愛和萌之外再也生不出別的感想。

然而風泠沒有隨著玩家們起鬨，當她看到阿白的大劍接連劈斬在蛇腹上，土屬性的金光連續爆閃，並由於速度太快而連成一大片耀眼的光幕時，風泠再也笑不起來。

這，這已經達到了大劍最高的連擊速度！！

除非是以速度見長的風屬性玩家才有可能達到這種速度，但這個女孩，她是土屬性的吧？！

這簡直是不可能！！！！

如果不是她武器太差攻擊值太低的話，這一下亂劍斬，足可以把巨蛇開膛破肚！！！！

風泠再次打開私密頻道，給自己所屬工會的會長大人發了個消息：【老大，那個妹子的連擊你看到了嗎？】

消息發出去，不出一秒，會長便回復了——

【……前途無量啊。】

風泠看到這個消息，默默地點頭。

會長惜字如金，總能一語中的。

風泠一邊看著場中的影像，一邊又給會長回復了一個消息：

【我相信，假以時日，當這個女孩成長起來的時候……我們公會就又可以添加一名新的成員了。】

會長的回復很快返回來——

【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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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白暴雨般的連擊並沒有給巨蛇造成一丁點的傷害，反而是高強度的攻擊讓阿白自己的手被震得發麻，虎口也被震得撕裂開來，鮮血順著她的手滴到劍柄上。

沾了血的劍柄變得異常滑溜，阿白猝不及防，最後一擊還未砍下，大劍已順勢脫手飛了出去。

「呃啊！？」

阿白想去撿劍，眼角卻瞥見一道黑影挾著風聲襲來——

巨蛇揚起蛇尾，蛇尾如鞭，從空中急速甩過，猛一下抽在阿白身上！

「啊啊啊啊啊！！！！！」

阿白來不及閃躲，被蛇尾抽了個正著，纖細的身子剎時如脫了線的風箏，高高地飛了出去。

「砰！！！」

阿白背撞在大樹堅硬的樹榦上，她痛呼一聲，然後渾身脫力地從樹上摔落地面，像個破垃圾袋似的癱在地上，再也動不了一根指頭。

如果不是遊戲裡面沒有分屍的設定，剛才巨蛇抽的那一尾巴的力道，足可以將她的肉體打成碎末。

承受了如此重擊的阿白當然已無再站起的力量。

好痛……好痛啊……

針刺般細密的痛苦在她背部蔓延開來，痛楚逐漸升級，從針刺，到改錐扎肉，最後到鐵鎚砸骨頭——各種痛感攪合在一起，痛得阿白管不住自己的淚腺，淚水像壞掉的水龍頭一樣嘩嘩地流淌下來。

痛……痛啊……

巨蛇慢條斯理地游到她身前，小山般的身軀完全將阿白籠罩，投下一片死神奪命的陰影。

聽著頭頂傳來的巨蛇吐信的聲音，阿白迷迷糊糊地想到：我……我要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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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阿白倒地不起，斗獸場上的玩家們終於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啊啊妹子要被吃了……」

「蛇哥溫油點啊！別弄疼了妹子！」

聽到這些猥瑣的發言，風泠翻了個白眼。

忽然，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斗獸場中響起，驚了所有人一跳。

【小丫頭，你挺有趣的。我承認，你真的把我給逗笑了。】

意外的發展讓玩家們訝異地瞪大眼睛：這地獄巨蟒原來還會說話？

影像中的女孩艱難地將眼睛撐開一條縫隙：

「是……是你在說話嗎大蛇……？」

【自然是我，難道這裡還有別的生靈能與你對話嗎？】

「……要吃快吃，別啰嗦那麼多……」

阿白的「遺言」讓玩家們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吐槽系的妹子萌啊！

不管斗獸場的玩家們如何唏噓感嘆，人蛇對話仍在自顧自地進行中：【不要太自以為是了，小丫頭。你們獸人的肉，又酸又硬，根本不對我的胃口。】

「……啊？」

影像中的女孩手指無意識地摳抓著地面的泥沙，她虛弱地問道：「你……你的意思是……你不會吃我？」

【我不吃你。但……不代表我不會殺你。】巨蛇陰陰地笑了一下。

「……你到底……想怎樣……」

【先回答我的問題吧，小丫頭。你既知自己逃不了，為何不乖乖赴死，非要做徒勞的困獸之鬥？】

「……」

影像中的女孩沉默了一下。

而隨著她的沉默，斗獸場中的玩家們也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等待著她的回答。

影像中的女孩趴在地上，連呼吸都顯得那麼吃力。她微微張開嘴巴說了一句話，聲音弱得幾不可聞，卻透過影像傳播堅定地回蕩在斗獸場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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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戰而亡，是一個戰士最大的恥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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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甫落，斗獸場中的玩家們都微微睜大了雙眼。

心裡像是有一根弦，被人悄悄地撥動了一下。

心弦只是細微地震動著，卻輕易地讓全身都顫慄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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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蛇聽了女孩的話，靜默了許久。

它再次往前遊動，在快要碾到女孩的時候停了下來。

【已經有數百年未見過如你這般敢於挑戰我威嚴的戰士。小丫頭，沖著你這份勇氣，我可以不殺你，只要你交出那隻小鳥。】

地獄巨蟒的話讓斗獸場中的玩家們齊齊愣住。

小鳥？什麼小鳥？

影像中的女孩也顯得很驚訝：「咦？什麼小鳥？」她疑惑地問道。

【就是你逃走前握在手裡的那隻小鳥。】

「……？！」

阿白艱難地彎起左手臂，攤開了左手掌心：果然，那隻嫩黃色的小鳥就躺在她的掌心裡，見她打開手掌，嫩黃色小鳥瑟縮了一下，像是忽然失去了溫度覺得很冷似的，蜷成小小的、毛絨絨的一團，只有她拇指大小的小腦瓜在她掌心裡依戀地蹭了蹭。

怪不得剛才左手總是不敢用力，慌亂之中來不及多想，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是手中還包著一隻小鳥。

幸好沒有用力過度將它捏死。

【把它交給我，你就可以離開了。】

巨蛇嘶啞的聲音驚醒了阿白。

阿白微微彎下一根手指，輕輕地撫過小鳥背上柔軟的絨毛，小鳥顫了一下，卻沒有反抗，乖巧得令人心疼。

看到此情此景，阿白的眼神變得很溫柔。

【小丫頭，快點將它交給我。】巨蛇不耐地催促。

阿白渾身一震。

她明知道交出小鳥明哲保身才是最好的做法，然而看著那小鳥蜷在自己掌心裡的樣子，卻怎麼也無法伸出手將這團嫩黃色的小毛球交出去。

手臂像是重逾千斤，無法伸直。

【渺小的獸人，我的耐性有限，你快點將那小鳥交給我！否則我立刻殺了你！】

「——！！」

迎著巨蛇咆哮形成的強烈衝擊波，阿白原本就趴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身軀更像是被重物擠壓了一般微微陷進了堅硬的土地里。然而她卻沒有理會巨蛇的威嚇，咬緊牙關，慢慢地，慢慢地重新收攏五指，將包覆著小鳥的左手挪到自己的臉頰邊護住。

女孩將小鳥護好，然後右手在地上艱難地翻了過來，掌心朝上，五指活動著，慢慢做出了一個伸中指的手勢——

「要殺就殺，哪個人玩遊戲還不得死上兩三次，誰怕誰啊……白痴。」

巨蛇震怒。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