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你擔心朕?」人魚王露出了驚喜的眼神:「你擔心朕會受傷,所以你特地趕回來保護朕了,對嗎?」
少女瞪大雙眼,顯然無法理解為什麼人魚王會如此曲解她的意思:「陛下,我是為了伊麗莎白小姐而來的,請您不要自作多情。」
「你撒謊!」人魚王騰地站起來:「你在撒謊!你跟伊麗莎白不熟,你憑什麼要為了她而回來?她何德何能……」
「陛下!」
一個嚴厲的女聲強行打斷了人魚王接下去的話,人魚王猛然驚醒,轉頭一看:肯星頓夫人正攙扶著伊麗莎白,冷冷地瞪視著他。
人魚王頓時語結:「夫、夫人……」
「肯星頓夫人,」少女也順勢站了起來:「陛下他受到了驚嚇,所以有些語無倫次了,還請夫人見諒。」
人魚王驚訝地望著少女,他沒想到少女竟然會出言維護他,這可是有史以來頭一遭啊!
人魚王頓時感到飄飄然,方才對於觸怒肯星頓夫人的那種恐懼,早已煙消雲散。
他滿心滿眼裡只有少女一個人。
肯星頓夫人看了少女一眼。
她扶著伊麗莎白走到沙發邊坐下,端起一杯剛泡好的熱茶,遞給了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雙手接過茶碟,優雅地小口小口啜飲著茶水。
她的手平穩無比,彷彿不久前經歷了生死一線的人並不是她。
伊麗莎白就像一個從未出過門的大家閨秀,外面動蕩不安的時候,她卻一直待在安全的地方,享受著優渥的待遇——是的,她成功地讓在場所有人都對自己的眼睛產生了懷疑:伊麗莎白真的跟他們失散過嗎?幾分鐘前少女攙扶進來的那個鳥窩頭瘋女人真的是伊麗莎白嗎?
許多人心中都這麼問自己。
少女待伊麗莎白喝光了茶水,才緩緩開口:「伊麗莎白小姐安然無恙,我就放心了。既如此,我也該走了。」
說著,少女朝伊麗莎白行了個禮,轉身就要離去。
人魚王急得手足無措,肯星頓夫人及時喊住她:「小姑娘,你先別走。」
少女停住腳步,回頭:「夫人還有吩咐?」
「請坐下,我有許多問題想要請教你。」肯星頓夫人表現得極為有禮貌。
然而當她的視線掃過人魚王臉上的時候,溫情頓時變成了寒冰,恨不得化作冰稜子戳穿人魚王的心肺。
少女從善如流地坐回來原位。
人魚王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了一點,他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突兀,於是也找個座位坐下。
「夫人,有話還請直說。」少女澄澈的眸子筆直地看向肯星頓夫人。
肯星頓夫人沉吟片刻,問道:「小姑娘,你已離開了皇宮,為何今日卻特地趕回來了呢?」
「夫人以為呢?」少女不答反問。
肯星頓夫人輕輕一笑:「如果讓我這個俗人來回答,我肯定會以為小姑娘是放不下什麼人,所以故意挑著今日,他的大婚之日,跑回來看他一眼。」
肯星頓夫人直白的話語讓少女勾了勾唇:「夫人,宮裡沒有任何我放不下的人。若有的話,當初我絕不會獨自離開——我會帶上那個人離開。」
「可你帶不走。」肯星頓夫人的眼睫毛動也不動,「所以你只能自己回來。」
「夫人多慮了。我之所以回來,不是為了別人,正是為了伊麗莎白小姐。」
「為了伊麗莎白?」肯星頓夫人訝然,她與女兒對視一眼:「你和伊麗莎白並無交情,你怎麼會為了她回來?」
「有交情的。」少女垂眸,低聲道:「當初我要走的時候,伊麗莎白小姐特地給了我一個布包。那裡面裝著一些金銀首飾。」
「可你沒拿呀。」伊麗莎白緊接著道。
「我雖沒有接受伊麗莎白小姐的饋贈,但這份恩情,我還是記在心裡的。」少女看向伊麗莎白,溫柔地笑了笑:「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很簡單,不是嗎?」
伊麗莎白的心臟彷彿被這溫柔的一個眼神給擊穿了。
「阿白小姐……」伊麗莎白眼眶泛紅:「我不過是隨手之勞,並不值得你這樣為我……」
「點滴之恩,粉身以報。」少女笑得宛如春風拂過:「當我得知海叉族將會在今日進攻,我便決定要回來。國王大婚,宮中守衛必定鬆散,而海叉族又在皇宮外灘登陸,要是反應稍慢一點,說不定就會被它們屠戮一空。伊麗莎白小姐大婚之日必然會穿著非常沉重的裙子,如果沒有人專門護衛,她必然逃不過。所以……我來了。」
少女看向伊麗莎白:「幸好趕上了,我總算沒有辜負這份恩情。」
伊麗莎白用手絹壓著眼角:「都是多虧了您……若非您仗義相助,只怕我早已身首異處……當時那蠻族眼看就要將長矛穿透我的心臟了……」
「哦,我的神吶!」肯星頓夫人嚇得手一抽搐,握緊了伊麗莎白的臂膀:「伊麗莎白,幸好你沒事……」
「若非阿白小姐及時趕到,我就再見不到媽媽了……」
伊麗莎白哭著栽進了肯星頓夫人的懷抱。
她雖哭得凄涼,但哭相依然帶著美感,聲音也並不討人厭煩。
少女知道伊麗莎白現在只是稍稍發泄一下情緒而已,真正壓抑爆發的那一次嚎啕大哭,早已在皇宮裡哭完了。
那時候的伊麗莎白衣衫不整,還沉浸在被丈夫拋棄的痛苦之中,被死亡的威脅所激發,使得她不顧形象,像個瘋婆子一樣尖叫哭喊。
但發泄過那一次,如今再哭,不過是餘震而已,不足為慮了。
但那是伊麗莎白有生以來第一次最真摯、最隨心所欲的一次哭泣。
沒有人斥責她哭聲太大,沒有人嫌棄她形象不佳,沒有人教導她淑女不可以哭得像個瘋婆子,那一刻,伊麗莎白才知道做自己是多麼暢快的事情,她的哭泣,何嘗不是在為逝去的那個天真無邪的自己哀悼。
如今浴火歸來的伊麗莎白,再也不是一個軟弱可欺的女子了。
她已脫胎換骨,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