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守我西梁
送走了王敬，紅妝上前行禮，「主上，宮裡傳出消息，說是想見您一面。」
「我沒空理他。」慕容天涯還得收拾這些爛攤子，哪有功夫去顧及某些無關緊要之人。
「昨夜……自盡未果！」紅妝低聲道。
這大概是慕容天涯聽過的，最可笑的事情，自盡未果。
「那就死之前再來找我。」慕容天涯拂袖而去，「讓他收起這些小把戲，若是換做以前，興許我會心軟，但是現在，他若真的死了，我便讓他風光葬入皇陵，其他的……告訴他，想都別想。」
紅妝行禮，「是！」
現在，慕容天涯最想知道的是邊關的消息，蕭北望的消息，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陵安城危機四伏，邊關亦是戰事艱辛。
入了夜的城，瀰漫著揮之不去的沉沉死氣，一張張年輕的面龐，染滿了血污，身上傷痕遍布，新傷舊傷，早已分不清楚。
戰爭，從來沒有仁慈一說。
「將軍！」付隨風喘著氣，胳膊上綁縛著染血的繃帶，「死傷已經清點完畢，城中只剩下五千兵，剩下的都是傷患和老弱婦孺，今日戰罷了，到了明日北瀾若再叫囂，咱們委實無兵可用了！」
附近的軍士都在往此處趕來，然則這一座孤城，已經搖搖欲墜，不知是否能撐到援兵趕來。
「北瀾大規模的進攻，足以說明他們快要支撐不住了。」蕭北望站在牆頭，戰袍早已被血污浸染得不成樣子，烈烈寒風，讓身上的血漬色澤更深沉。
涼意穿透戰袍，滲入骨血之中。
在他腳下，唯有滿目瘡痍的城，身負重傷的兵，難料死生的明日。
「援兵，大概明日就能趕到。」蕭北望薄唇皸裂，風颳得面上瑟瑟的疼，北瀾的軍士幾乎都知道了他在這城中枯守，是以明日會有更多的北瀾軍士集結。
不過，這也不是全然沒好處，此處重兵壓境，其他的地方就能鬆口氣。只要他撐到明天日落，等到援兵趕到，這局勢就會徹底逆轉。
天涯……
我會撐著，一定撐著回去見你。
想起陵安城中的人兒，蕭北望低頭一笑，掌心貼在左肩下方的位置，距離上次收到她的密信，似乎已經很久很久了，沒有消息未必是壞事。
可能她太忙了，畢竟袁虎臣委實不好對付。
「可是我們只剩下五千精兵，如果明日北瀾捲土重來，我們未必能守得住！」付隨風緊了緊手中的劍，接連幾日擊退北瀾大軍，所有人都是精疲力盡。
尤其是將軍！
瞧著遠處的塵煙滾滾，顯然是北瀾又在糾集大軍，可能是最後一波了，畢竟這麼長的拉鋸線，北瀾國力吃緊，再打下去，北瀾國內亦會徹底震蕩。
「無論如何都要撐住。」蕭北望深吸一口氣，只覺得嗓子里幹得冒火，「這麼多年，多少惡劣的戰都扛下來了，就不信扛不住這最後一次。」
付隨風抿唇，「卑職誓死跟隨將軍！」
「不！」蕭北望回頭看他，「你要護住的是城中的百姓，受傷的弟兄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以天下為重，這道關卡絕對不能被北瀾衝破，否則……西梁危矣！」
「將軍是怕北瀾的軍隊，會長驅直入，揮師陵安城吧？」付隨風輕嘆。
攝政王的心裡裝著天下，將軍的心裡……裝著攝政王！
「都一樣。」蕭北望倒是沒有否認。
她就是西梁天下，西梁天下就是她。
風從耳畔過，北瀾軍帳里，迎接勝利的喧囂聲，彷彿近在咫尺。
夜裡眯了一會，醒來吃點東西喝點水，蕭北望滿臉鬍渣子的站在水盆前，瞧著水中的倒影，自嘲般笑了笑，「我這副樣子，她大抵都認不得我了？」
付隨風皺了皺眉，「將軍依舊丰神俊朗，怎麼可能不認得？」
丰神俊朗？
蕭北望搖搖頭，滿面鬍渣子，神情憔悴，連髮髻都是凌亂的，身上的戰袍已經很久不曾換下了，「簡直就是一個糟老頭子！」
「攝政王的眼神毒得很，不管將軍變成什麼模樣，她都能一眼就認出來！」付隨風瞧著蕭北望捋著頭髮，滿心發澀。
以前，將軍可不在乎這些。
軍營里都一幫大老爺們，逢著戰事就拚命的殺敵，管他好看不好看，打贏再說。
剛剛捋乾淨頭髮，還來不及刮鬍渣子，城外就開始叫囂，北瀾的軍隊再次集結，這一場硬仗得死扛到底。
援軍在路上，只要他們再撐著，只要再撐過今日！
蕭家軍駐守各處關卡，是絕對不能輕易調離的，否則就會被北瀾趁虛而入，眼下這座城池，便成了勝負的關鍵。守住了，就等於守住了她！
丟了，就是萬劫不復。
北瀾的軍隊準備攻城，蕭北望身為主將，有條不紊的指揮戰爭。然則此番北瀾是打定主意，前鋒便有數千人，直撲城池而來。
塵煙漫漫，戰鼓聲聲。
凡是能丟的，能砸的，能摔的，都成了武器。
刀槍劍戟，管他什麼武功路數，能殺敵就是好功夫。
冷箭嗖嗖的從耳畔擦過，箭矢寒戾，刮過肌膚，留下一道道血痕，或穿胸而過，鮮血噴濺。
在戰場上，僥倖是微乎其微的奇迹。
刀劍無眼，才是最真實的寫照。
昨夜還在與你說笑，談及家鄉那棵大槐樹下的姑娘，今日已躺在血泊里，連家鄉都回不去了，家中的雙親還在門口翹首期盼，卻再也等不到那一句「我回來了」。
「將軍？」付隨風一腳將登牆梯踹開，身上的衣衫已被血色浸染，「敵軍太多，再這樣下去，只怕……」
只怕是要守不住了！
蕭北望握劍的手，輕微的發顫，鮮血沿著刃口不斷的往下淌，滴落在地面。他喘著氣，瞧著如黑螞蟻一般，蜂擁而至的北瀾大軍，眸色猩紅勝血。
「殺！」蕭北望嘶聲厲喝，「護我城池，守我西梁，把北瀾的人趕出去。」
戰鼓擂起，廝殺聲響徹天際。
守住了，就是家！
軍士們情緒激昂，「誓死保家衛國，誓死跟隨將軍！」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