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四章 三月,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我了?
一路朝北走,熟悉的風景從車窗外掠過,這條路走得最是艱辛,以至於每每想起,都足以痛徹心扉。
車輦快馬加鞭的行進,慕容天涯趕到的時候,恰值天黑,她只帶了幾名親衛和紅妝、掠影一道去見的七皇子。
眼下北瀾和西梁戰戈皆熄,邊關亦逐漸恢復往日的寧靜。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七皇子白衣勝雪,依舊佩著半幅面具,「畢竟蕭將軍還沒找到。」
「一來就戳人痛處,是會死的。」慕容天涯拂袖落座。
四目相對,茶香四溢。
七皇子勾唇一笑,「痛能讓人清醒點。」
「本王很清醒。」慕容天涯幽然端起杯盞,「關於兩國議和之事,朝廷自有定奪。誰都不希望再打仗,老百姓也需要時間休養生息。七皇子是個聰明人,想來無需本王多言。」
涼薄的指尖,從杯口撫過,他側過臉瞧了一眼窗外,黑壓壓的夜色,暈染著他眼底的幽邃,將最後一抹光亮泯滅得絲毫不剩,「惟願天下太平,永無兵戈之禍。」
「有七皇子這句話,本王就放心了。」慕容天涯斂眸。
瞧著她微白的面色,七皇子幽然輕嘆,「你已坐擁天下,失去一員虎將,不還有其他將軍嗎?西梁人才濟濟,不乏可用之人。」
「那你呢?你不也是北瀾的攝政王,為何在你臉上,本王也沒瞧見歡喜之色?」慕容天涯是誰,豈會看不出他的神色變化。
七皇子淡淡然起身,拂袖走到窗前站著,一襲白衣與外頭的漆黑之色,愈顯得黑白分明,「天下雖好,非我一人之天下,所求不過一人,所愛不過一心,哪裡還有空閑分給所謂的蒼生?」
蒼生於我,何干?
慕容天涯垂首一笑,「若天下無他,寧袖手天下,絕不後悔。」
聞言,七皇子若有所思的回眸瞧她,竟生出幾分惺惺相惜之情。
「你重回邊關,不是單純為我而來吧?」七皇子笑了笑。
「你又何嘗不是?」她睨一眼他鞋底的痕迹。
策馬而來,鞋底板的印痕還在,視線卻一直落在窗外,顯然是心不在焉的。
薄唇微揚,七皇子嘆口氣,「了卻兩國之事,北瀾再無攝政王。」
「如是!」慕容天涯淺呷一口清茶。
「甚好!」七皇子快步離開。
紅妝進門,「主上,七皇子這是什麼意思?」
「他只是想確定,我對蕭北望有幾分情義?現在,他滿意了,兩國百姓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太平日子可過。」慕容天涯放下手中杯盞。
所有人都可以過太平日子,她呢?
窗外。
有一女子,青衣蒙面,策馬而來。
七皇子翻身而上,環著她的腰,坐在她的身後,二人同策一馬,疾馳而去。
「他所言屬實。」慕容天涯眼眶微紅,笑得何其酸澀。
得一人心者,可棄天下。
夜裡宿在這荒涼之地,遠離陵安城的繁華富庶,這顆心反而安靜下來了。
天亮之後,慕容天涯也不急著回陵安城,而是去了一趟北地,被燒毀的桃花谷,什麼都沒留下,想想也是可惜了。
早知道會這樣,就算是拼得一死,她也該留下桃花谷。
這是他們最初相遇的地方,這條河……就像是媒人。
天地為證,長河有岸。
「紅妝,我不想回陵安城了。」慕容天涯累了,真的不想再回去了,「那座囚籠,讓我不得自由,我想為自己活一次。牢里的太醫祖孫兩,都放了吧!」
紅妝抿唇,「是!」
離開北地,慕容天涯打發了所有的侍衛回陵安城復命,只領著紅妝和掠影去了一趟營城。
她記得這裡有座娘娘廟,以前不信神不信佛,現在卻是篤定得很。
客棧的房門打開。
門外的紅妝和掠影都有些仲怔,瞧著一襲女兒裝的慕容天涯,青絲挽,墨如緞。
眉目如畫,天姿國色
藍衣婀娜,纖穠合度。
斂盡一身不怒自威之色,盡享平靜從容之態。因著不想招搖,她的髮髻上只別了一隻玉簪,腰間只掛了一枚骨鈴,其他的什麼裝飾都沒有。
「如何?」薄唇不點而朱,音色微啞,讓人聽著就心裡發酥。
紅妝和掠影痴痴的點頭,「極好的!」
長街上人來人往,她記得不久之後就是節日,眼下街面上已經開始裝飾,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極度歡喜之色,是發自內心的笑。
不像朝堂上,每個人都戴著一張假臉,即便是笑,也笑得那麼虛假,你還得費盡心思去想,這笑容背後藏著的刀刃。
慕容天涯不著粉黛,不佩飾物,卻愈顯得姿色傾城。
委實不得已,只得輕紗覆面,免去麻煩。
身後忽然響起一聲輕喚,「三月?」
慕容天涯猛地綳直了身子,愕然轉身。
身後唯有人潮湧動,還有幾個跟了她一路的男子,滿臉傾慕的瞧著她。
「你們是否聽到了?」慕容天涯忙問。
掠影和紅妝面面相覷,各自搖頭。
「我好似聽到有人在喊,三月?」慕容天涯呼吸微促,快速撥開人群,「死瞎子,是不是你?瞎子?」
「主子,可能是別人的名字。」紅妝知道前因後果,當然明白這「三月」二字意味著什麼。
慕容天涯腳步一怔,眸中月華瞬間消弭無蹤。
是啊,這世上未必只有一個三月。
可這世上,只有一個蕭北望。
蕭北望,也只認識一個三月。
黯然神傷,慕容天涯定定的站在街頭,眸中喜悅散盡。想來也是,找了那麼久,等了那麼久,若是他真的還在,真的無所損傷,早就該來找她了。
他那麼黏糊,怎麼放心她一人?
「蕭北望,你到底在哪?」她黯然轉身。
溫暖的懷抱,突如其來,熟悉的氣息赫然湧入她的鼻尖,瞬時佔據了她所有的理智和清醒。
羽睫驟然揚起,慕容天涯猛地抬頭望去。
熟悉的面龐,熟悉的眸,溫暖如初的人,就這麼回到了她的視線里。
「不是說好要成親嗎?你跑哪兒去了?三月,你是不是不想嫁給我了?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