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夜襲
吳莎在花園逛了幾圈才回了正院,手裡還多了兩枝新折下來的花。徐喻明看到她手中的花,就讓忠上把架上一個造型古樸的花瓶拿了下來。
「倒是相襯。」吳莎朝徐喻明笑了笑,等把花插好了,她也抽了一卷書挨著徐喻明坐了下來。
「怎麼了?」徐喻明問道。
吳莎抬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外面在傳我們府上有一本先人傳下來的農事寶典。」
徐喻明一聽倒也是一愣,他愣的倒不是話里的內容,而是吳莎竟真地回答了他。
「你覺得這事有異?」徐喻明試探著問。
「我覺得我們府被當成了幌子,心裡有點不爽快。」
徐喻明算是覺出了她的意思。如果這事真是沖著郡王府來的,吳莎也許還不會告訴他,就連事後會不會跟他說一聲都不一定。她現在會說,代表她心裡已經認定了自己的猜測。可就算郡王府成了幌子,該防備的也得防備,世上衝動的人不少,總會跑出一兩個來添亂的。
活不得不做,但末了也不知為的是什麼,這個感覺很不好。尤其是對這一向過得安逸,不想再捲入糾紛的人來說,世上那麼多可以用來當幌子的他沒挑,卻挑著郡王府,難道合該郡王府倒霉不成?
「你不是一向嫌一直呆著無聊,想要弄些事做。如今田地里的事也就這樣了,說書的也沒有新鮮的故事,就連帶康康,怕你也已經上手覺得沒意思。這下好了,有人主動上門給你練手,你還不喜歡嗎?」
吳莎想想也是,面上卻仍板著,說:「要是鬧了半天沒人來呢?」
「要是這裡沒動靜,別處也該有了,你再去參一腳唄。」
吳莎聞言倒是笑意,卻又問:「要是來的人太厲害,我打不過呢?」
「這倒是件麻煩事。我們正好一起琢磨琢磨,要是真來了這麼個人物,要如何應對?」
吳莎也不覺得這樣厲害的人物會往郡王府來,不過徐喻明這樣說了,她也樂得跟他一起探討。聊了一通,哪怕沒有萬無一失的方案,至少她心頭的鬱悶和不安消了,還跟徐喻明討論起對方所圖的事。
「我猜著要麼為了逼陛下,要麼為了對付夏守知,跟咱們郡王府最搭邊的也就這兩處了。」
「不會是因為蕭墨言?」
「他那頭牽扯太多,還輪不到我們。我這個蕭家義女的身份,估計許多人也都明白是為了配你,不過……說不定有人嫌我占著茅坑不拉屎,想要讓你再當回新人。」
徐喻明被她粗俗的話弄得也是沒脾氣,她這話好像說兩人的孩子是那啥一樣,不過這也是一種可能。
「放心,到時候有我保護細君,有人來你就把我拉到身前擋著,要是沒了我這坑,你也就無事了。」
吳莎總覺得這話哪裡怪,哪怕是她自己起的頭,無奈地朝他噘了一下嘴,他就欺身上身輕啄了一口。
「好玩嗎?」他小聲問。
「和風細雨不好玩,狂風暴雨才好玩。」吳莎意有所指地說。
「這可是你說的。」他啞著嗓子湊近她臉前。
「就是我說的。」
徐喻明看著她帶笑的眼眉,生動又鮮活,怎麼也看不夠。吳莎也喜歡他凝視她的樣子,這份專註讓她心動不已。今天她把外頭的事告訴他,也是存著與他一同面對的心思,也難得有事能讓他參與進來,當然,以徐喻明的機敏,許是能看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這謠言最先是在江北起來的,吳思探得了也沒有當即上報,緩了一日才報上去,寫得也不甚清楚,好像這事並不要緊一般。等齊暄帝察覺不妥時,朝中已經都傳遍了。到底是在洛陽,朝中的動靜比錢塘那邊知曉的清楚些,也比吳莎他們多覺出幾個緣由來。
自從錢塘弄出了許多新鮮東西,朝廷大力推廣,收穫了許多民望。按理說,這事既然都召告天下世人皆知了,人人都沾了好處,誰也用不著記恨,偏有那心胸狹窄的,抱怨這樣的好事不能獨佔,至少也讓他們先獨佔個幾年再讓天下人知道。
有了這樣的心思,再加上蕭墨言到楊州后動了不少人的利益,就有人想要藉機鬧事,最好把錢塘的事都鬧砸了落到他們手裡。他們還想著夏守知哪裡搗鼓這些東西不好,偏選了錢塘,這不是放著一個郡王府讓他們現成作伐子。他們卻不想想夏守知也不是自願去的錢塘,更不知道這事本就是郡王府弄出來的,夏守知只是沾了名罷了。
這樣沒影的事傳得廣了,還真有那不長眼的會往郡王府里撞。頭一波來探路的,也是想看看府里有沒有陛下派來的人,這些人吳莎也沒有動,只讓人盯著看看來路,再探探有什麼後手。等兩邊都有了底,也是第二波該來的時候了。
說實話,在郡王府里呆久了,安逸的日子的確過得舒坦,卻也是無趣了些,這想法不僅吳莎有其他暗衛也有,尤其是忠富,他是在準備大展拳腳的時候被派來郡王府,偏郡王府也沒有什麼可讓他施展,讓他覺得很是無趣。
查吳莎吧,有什麼好查的,反正就是每天過自己的日子,對郡王的上心也是明明白白的擺著;查郡王吧,他有沒有異心是一回事,有了異心有沒有能力作怪是另一回事。不管是他的身體還是財力物力人力,忠富都不覺得能撐到他異心顯露的時候。這種時候不裝成老實樣捧著吳莎豈不是嫌命長?至於真不真心的,他瞧不出作假的痕迹,卻也不相信。
越呆越覺得無趣,以前還能跟安貴鬥鬥嘴,不知是不是她年紀大了,現在越發不愛理人了,忠富有些不爽地撇撇嘴。但一想到這次的行動,他又高興起來,總算是能活動活動筋骨了,來人不要讓他失望才好。
吳莎也是這麼想的。自從這事出來后,她就加重了訓練,生怕真來一個不好對付的自己沒討著好丟了丑。但都訓練這麼久了,她又暗暗盼著不要來個太差的,不然就白瞎了她前面辛苦做的準備。
月黑風高殺人夜,因為鬧飛賊的傳聞,一入夜,府里的下人就乖乖地呆在屋子裡。府里本來也沒有巡邏的,只門房處還留在守門的小廝,他們倒比後院的鎮定些,想著再怎麼膽子大的飛賊也沒有從前門進來的,外面又有那麼多護衛,整個郡王府最安全的地方怕就是門房了。
這天剛好是忠永守夜,吃完晚飯他早早地來了門房,縱然想著世上沒有那麼笨的賊,輕易也不敢出屋子。偏晚上多喝了一碗湯,他本來想忍一忍,忍到了半夜實在忍不了才起身去放水。離門房最近的茅廁也得繞過一個院子,畢竟門房守著正門,總不能在離正門近的地方弄一個茅廁,光是那味都丟郡王府的臉。這也是忠永一開始不想起來的原因。
好不容易平安到了茅廁,他放過水剛系好腰帶就聽到頭頂有聲響,下意識地他抬了抬頭,倒也沒有看到什麼,可當下心裡已經大駭,也不敢再多呆,小跑著就往門房去,進了屋子再也不敢出來。
翻牆進來的人也不知道這個胖子跑什麼,怕他要去報信,本來還想結果了他,可他跑去的方向並不是後院而是大門。他們知道大門那兒的護衛就是個虛架子,幾句沒影的話是不能讓他們往後院闖的。
除了前頭一排黑影,花園的角落裡也有異動。
郡王府的花園是請本地的工匠修的,裡面布局如何,找幾個人一問便知。但是光是知道這些是不夠的,這個過份開闊的花園,本就是一個讓人懷疑的地方,空著的院落也有些怪異,說不定府里後來另調人修整過,徐喻明也許不真的住在正院,而是住在本該是空院的地方。
不過這些疑問,現在已經沒有了,前頭探路的人已經回復,說院里的一切如前頭修整時那樣,就連郡王的住處也沒有改。主事的雖有些懷疑,但也保不齊是因為郡王府窮,才沒有將其他院子修好,讓郡王只有一個院落可以住。不得不說,他已經接近真相了。
探路的時候,府里也發現了動靜,探路的人更是費了一番功夫才把人給甩了。不過有了這麼一遭,府里一定會加強戒備,與其等他們去別處調人手,他們更得速戰速決,去正院把傳說中的農書找出來。
一行人翻牆到了花園,花園跟其他人家的人比,算得上空曠,也就顯得中間的塔樓尤其顯眼。明眼人都知道,這樓里有貓膩,只要裡面有人盯著,其他人在花園鬧出動靜就會被發現。為了這個他們特意挑了個無星無月的日子,花園裡黑漆漆一片,就是有什麼動靜塔樓里的人也看不分明。
可是雖沒有星月,花園卻多了許多燈籠,這些燈籠東一盞西一盞的放在矮石上,給花園帶去了些許光明。只是不知是不是風大或者別的什麼緣故,有幾盞燈吹滅了,一行人也就聚到了沒有光亮的角落,看著站在塔樓上的人影。
打頭的人作了一個手勢,就有兩個人走了出來,貓著身子往前走。兩人避開了燈籠照著地方,沒一會兒就摸到了塔樓下。很快兩人就上了樓,在經過漫長又壓抑的死寂后,站在二層兩人的身影消失了,很快另有兩人站了起來,看身形不像是前面的人。
黑暗的環境對他們同樣不利,他們無法確定現在在塔樓上的是不是他們的人。
「布穀~」
樓中傳來了鳥叫聲,在安靜的花園裡顯得有些突兀,但似乎也合清理。
打頭的人聽了卻是皺一皺眉,他們定的暗叫是鳥叫聲沒錯,但以前傳暗號的時候並不是用布谷鳥的叫聲。
「哇~」
類似烏鴉的叫聲又從樓中傳來,儘管跟以前定的還是有點不一樣,相差卻不大。
打頭的人想著許是前頭兩人學不像普通的鳥叫,才會發出怪異的聲音,但畢竟也是鳥叫,便也沒有多想,一揮手就讓剩下的人過來了。
塔樓上的人看到下面總算有了動靜,嘴角抽了抽。他們是府里的暗衛,要是一對一都防不住,說出去多丟臉。這幾天看到吳莎在加強訓練,他們也跟著繃緊了皮,偷偷摸摸地也練了身手。這些年過的安逸,小肚子都出來了,不練一練,怕是會送命。
學鳥叫這一招也是吳莎說的,他們自己也用過,就是沒這群人這麼粗糙,連是啥鳥都不定清楚,就是他們不收拾,也得栽在別人手上。等數清了進來了的人,兩人舉起了早就準備好的弓箭,這樣空曠又視野好的地方,用來圍獵是最好的,就是人數少了一點不夠分。
除非是絕頂高手能以一敵幾那種,不然不知對方底細前,都是打著一對一的主意。郡王府的暗衛不多,但花園地形好,總共來的十人,探路死了兩人,被冷箭又射中兩人,四散開來的馬上被其他埋伏的人盯上了。花園裡的燈籠不僅是用來照明,也是為了留下死角給埋伏的人,外面的人只夜裡來探一下路並不知這個空曠的花園也有許多可以藏人的地方。
花園裡埋伏了不少人,就等著收拾竄過來的賊人,正院這裡卻只留了吳莎、忠富和安貴三人,為免院里的人發覺,三人也都換了夜行衣。吳莎本來想讓徐喻明帶著康康去其他院子避避,他卻不肯。
「我不能留下嗎?我就想聽個熱鬧。」
吳莎翻了個白眼,調侃道:「要不要再給你沏壺茶,來碟瓜子?」
「山核桃不是還有剩嗎?再放下去都油壞了,我都砸了吧。」
吳莎聽了也是沒脾氣,卻早早地把放山核桃的罈子拿來放在屋內,剛剛聽到動靜時,她就把罈子搬到床邊。
「今晚是個砸核桃的好日子。」
躺在床上的徐喻明見她下床時,就知道是今天了,也好,免得夜夜懸著心。
「真該搬個小爐子進來,還能順便煮點宵夜。」徐喻明感慨著起了床,披了一件薄襖起身去坐榻那兒砸起了核桃。
吳莎出了屋,想著人也沒有這麼快進來,就去了小廚房。她倒不是真的要煮宵夜,而是想燒點熱水,等會兒估計得好好洗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