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相邀
錢塘本就不大,一些有名的鋪子她已經逛過了,可這並不妨礙她再逛一遍,她還一個人去茶樓聽說書,感覺就是在家那會兒,也沒有這般自在的日子,哪怕一個月只有一次也是好的。
附近的商家都記得她們三人,就是不知道她們的身份。她們沒有梳婦人的髮髻瞧著不像婦人,儘管有些年輕媳婦也不梳婦人的髮髻,但是兩人的年紀看著都不大,旁人以為是哪家小姐和她的閨中密友們。如今只看到她一人出來,他們免不了問一聲,蔣雪推說她們病了,旁人也沒有多想。
「近來早晚冷熱相差大,是得小心著點,別生病了。」有人關切地說道。
蔣雪瞧了他一眼,這是她常逛的布莊的一名管事,她們三個來布莊時都是他招呼的。見她看來,他微一愣,馬上移開目光,假裝認真盯著邊上一匹布上的花紋。蔣雪不由也朝那塊布看去,後來還把布買了下來。
趁著秋高氣爽,吳莎也帶著徐喻明在錢塘鎮上逛了一圈。他們來錢塘這麼些年,邊上幾個小鎮都逛了,卻沒好好逛過錢塘,頂多在縣城街道上走幾圈,買買東西。
也是湊巧,他們到了錢塘有名的西湖邊上散步,遇到了正坐船游湖的夏守知。怎麼哪都能遇上他,徐喻明腹誹,不過心裡有個更煩人的蕭墨言比著,他看夏守知已經順眼多了,等夏守知在船上打招呼時,他也點頭相應。與夏守知一塊兒出遊的還有幾個與他年紀相仿的文士,船上有美人相伴,他們又喝了點酒,正在興頭上,見夏守知與岸上的人打招呼,又見那人氣度不凡,就上前招呼。
「這位是夏兄的朋友,不如來船上一聚如何?」
「是呀,想來尊夫人不會在意的。」
兩人站在夏守知邊上一唱一和。他們之中生得高大敦厚的叫庄友之,在江南一代小有才名,為人爽直,偏得罪了人無法在官場上一展抱負;另一個稍矮些,上唇留著鬍子,叫陶晚照,是北方來的文士,曾在京城跟夏守知喝過酒,正好遊歷至此就過來看看。
因夏守知在錢塘做出了名堂,哪怕一直當著縣令,來投奔他的人也不少。這種時候,勛貴之家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夏家作為武將家產豐厚,夏守知的父親成為駙馬時,家裡已經把屬於他那一份的錢財交給他自己打理了,後來他過世,暫時又交回夏家保管,但相關產業都記錄在冊,在夏守知成年後就交給了他。
夏守知又從他母親那裡繼承了一些產業,在他母親因謀逆賜死後,她明面上的財產都被抄了,私底下的財產有幾個忠僕掌管著,後來跑了幾個,大部分卻還在,他們偷偷交給了她唯一活著的後人也就是夏守知。所以夏守知家產豐厚,他又擅於選拔人才,知道把哪些產業交給哪些人打理,而不是只知道揮霍把財產給敗光了。
有了這些錢財,別人來投奔他時,他就算無法安排好的職位,至於能讓他們衣食無憂。他還有另一個優點,就是交友廣闊,京中也有人願意向他示好,這些人到了他這裡呆了幾個月,他就能轉而推薦對方去更適合的去處。
如此一來,他花在交際上的心力倒比花在縣務上的多得多,可他就有這樣的本事,哪怕久久才去處理縣務,也能讓錢塘縣的稅收在郡里數一數二,郡守也拿他沒辦法。
夏守知聽到兩人出聲相邀,也沒有攔著,反倒好笑地看了吳莎一眼。徐喻明肯定是不會答應的,估計也不會主動開口拒絕,這事自然是落在吳莎身上了。
吳莎忍著沒翻白眼,暗想,徐喻明要是真答應了,說不定頭一個懵神的就是夏守知。
「各位的好意,我代外子多謝了。外子身體不適,坐不得船,就不跟幾位同遊了。」
徐喻明聽罷,很配合地咳了幾聲,再朝船上的人欠身致歉。船上的人也不認得他,倒也看出他臉色不好,就是來了也是干坐著,便沒有再說什麼。
夏守知又寒暄了幾句后,就讓船家把船駛離岸邊。等船划遠了,庄友之才好奇地問剛剛那位公子的來歷。
夏守知輕笑,伸出四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庄友之一時沒明白,以為是誰家四郎,在腦中想了又想卻沒法將來的人樣子對上哪一家的四公子,倒是邊上陶晚照想了一會兒回過神來。
「比王爺略次一等那位?」
夏守知點了點頭。
庄友之與陶晚照互看了一眼,笑道:「我還以為他連門也出不了,想不到竟能遇上。」
「門是能出的,只要是錢塘縣內的地方他都去的,就是他身體弱不常出門罷了。」
「夏兄去過他府上嗎?」
「為了公事去過幾次。」
這話一出,三人都有些沉默,饒是三人都自詡不羈,面對皇權時也不得不避讓。
「我瞧他今日與夏兄碰面時態度謙和,似乎並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庄友之說道,也算是安慰夏守知。
夏守知一笑,說:「這世間豁達之人還是多的,幾位不就是如此嘛。來來來,接著喝酒,莫辜負了青娘的琴聲。」
船上復又熱鬧了起來,就是岸上的人遠遠見了也不由多看幾眼。
吳莎暗笑,在徐喻明耳邊輕聲道:「幸好你用不著去這樣的地方會友。」
徐喻明一聽,本來淡漠的臉上泛起一層喜意,他也沒在意現在是在外面,小聲問:「若我去了,細君你當如何?」
「我就再當一回寡婦唄。」吳莎不在意地說。
好吧,這話他也沒法接,暗嘆一口氣,他看向底下好奇底兩人說話的康康,心想要是吳莎真成了寡婦,說不定沒幾天又再嫁了。這可不行,他怎麼也得多活幾年,至少要把蕭墨言熬到無法再娶那一天。
這次出遊,徐喻明沒把偶遇夏守知的事放在心上,吳莎卻暗暗留心,知道夏守知財大氣粗地養不了少人,心裡頗不是滋味。這人明明家裡有錢,當年農事剛搞起來的時候也不肯投錢,可見有些人呀,公私分得太分明,不知道回報大眾,實在沒意思的很。這可冤枉了夏守知,他沒有出錢,但是尋找能工巧匠上也是花了太心思,就連推廣也想了許多辦法。
不過他當初沒在農事上花錢也是沒覺得這事會有多大成果,這不是他擅長的領域,等後來成果出來了,讓許多百姓受益時,他心裡也覺得挺不好意思。這事到最後受益的是他,出錢的反倒是什麼好處也沒有沾的郡王府,所以郡王府想要商鋪時,他才會大方地給了一大片地方。
吳莎卻沒有感覺到他的好意,商鋪的地郡王府也是出了錢的,哪怕出的錢比市價便宜,但也沒有便宜太多。她還是想在夏守知手裡弄點東西出來,就是想看他出點血,她能出點氣。既然夏守知朋友不少,底下還有不少不適合官場他空養的文士,何不把這些人利用起來。
「教書難嗎?」有天在徐喻明給孩子上完課後,吳莎不禁問道。
徐喻明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如果是教像康康這樣聰明乖巧的孩子當然是不難的,教鐵頭和山子這樣無心學習的就有些難。
「我在想錢塘這兒有名的學堂只有兩家還都是族學,外姓人要入學很是不易。不過說有名也是放在錢塘的,放在其他地方也就是一般,不然也不會一直教不出什麼厲害的學生來。如今錢塘百姓的日子上去了,見識也得跟著上去,不然得了銀錢也留不住。」
「你想辦學堂?」徐喻明馬上就抓住了她話里的意思。
吳莎鄭重地搖了搖頭,說:「夏表兄應該會想辦學堂。」
徐喻明懂得她話里的意思,眼波一轉,說:「我來寫封信,你能遞給他嗎?」
「能給陛下也看一看嗎?」吳莎問,笑著對上他的眼,「說不定將來辦學堂的就不止錢塘一處了。」
徐喻明也沒有多想,就應了下來,但還是說了一句:「我的信可沒有這樣大的用處。」
「誰說的,我是沒錢,要是我有錢,定要為了你一句話辦十個八個學堂。」吳莎一點也不虧心地說,其實這十個八個學堂她是辦得起的,但她得給自己留後路,不能把自己的私產都獻出來,再說若以徐喻明的名義辦十個八個學堂也會讓人生疑。
徐喻明笑笑,說:「你有這份心就好。」
他不知道吳莎有多少私產,但知道她的嫁妝不算少,夠她一個人花用。就算她真的有錢,他也不會讓她都拿出來。
既然徐喻明答應了幫忙,下午他就在想寫信的事,吳莎就去廚房張羅晚飯,等她做好飯從廚房回來,他已經把信寫好了。
吳莎接過先看了一遍,上面用句的口吻不像是郡王,倒像是一個本地人對地方發展的小建議,有理有據有情感,文風平實,卻足夠打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