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雪日

第244章 雪日

徐言山以前聊得來的朋友不多,許多朋友在他被分出徐家后就不再來往的,族中的堂兄弟又因為兒子入學的事斷了關係,他過繼出去後跟他們吃過幾次飯,卻總有些不對味。剩下的幾位好友相聚,有時他們也會帶朋友來,但大家說來說去便只是那些話。他的朋友頗有些狂士之風,以前徐言山對他們的言論不明覺厲,現在被徐喻明教導后,暗暗覺得他們只會空談發發牢騷。

雖是如此,他也沒有跟他們斷了往來,用徐喻明的話說這些人性格天真,與他們來往沒有好處,但也沒有壞處,若只是想跟人聚聚沾點人氣,跟著他們倒是剛好。徐言山知道徐喻明身居要職,朝中太子又未定,也不敢輕易跟生人來往,既然徐喻明說了這些人可以相交,他也就放心地繼續去與他們聚會聽他們談古論今。

聚會時,他們偶爾也會叫自己的好友來,有時也會請琴師來彈琴。這些人如今也就徐言山算有錢,但是他也不敢亂用郡王府給他的錢,生怕讓自己的父母誤以為他是個愛揮霍的。他如今不用做賬房,沒了月錢,但有了月例,這月例倒比他以前的月錢要高,不過這錢他都是放在庄氏那裡,就如同他以前一樣。

既然大家都沒錢,美酒暢飲美女環侍這樣的場面自然不可能出現,且這些人許是窮久了,對旁人聚會一擲千金的做法很是不屑,覺得都是銅臭沒有氣節。用吳莎現代聽過的話說,就是這些人有些仇富,也虧得徐言山跟他們來往時繼續裝窮,不然他們連他也恨上,再也不帶他一塊兒玩了。

他們會帶來的朋友,大抵跟他們臭味相投,前面倒有幾次有心思不純的人跟來聚會,帶他們來的人事後被無情的嘲笑了,如今嘲笑和被嘲笑的已經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徐言山倒是跟兩邊的人都交好,他與這些友人相交多年,他們現在鬧成這樣,說不定某一天會為了一句話一幅畫又重新來往。以前他覺得這般作派才是名士風範,現在想想……呃,好像有點孩子氣。

這天聚會,徐言山與跟新來聚會幾次的一名文士坐在一邊喝酒。天氣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的樣子,他們也是猜測今日有雪,才會約在荒山上賞梅賞雪景。說是荒山,其實也不是,到了春天還是有許多人上山踏青的,就是冬日沒什麼人來,尤其是這樣惡劣的天氣。

據發起聚會的人說山上有一株梅花開了,這是冬日開得最早的梅花,他們一聽到這個怎麼能不來看看。

看也看了,也圍著梅花品評一二,只差雪還沒有下。在場的人都冷得受不了,只能靠手中的熱酒驅寒,徐言山往年也不怕冷,到了郡王府後,郡王府給每個院送去足夠的炭,他在家的日子每日都圍在炭爐邊上,被暖得嬌氣起來,在外面這麼一凍有些受不了。

幸好這場雪在天黑之前下了,不然這些人估計會在野外夜宿。徐言山跟友人坐馬車離開野外時,連告別的話都說得哆哆嗦嗦的。

「后……期。」

徐言山意思著說完就上了馬車,他現在頭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是冷風吹的還是熱酒喝多了,心裡還有一點後悔,聽說今天府里會做鍋子,裡面加了郡王妃在南方尋來的驅寒秘方,初時吃有些嗆鼻,但是吃了幾次他就愛上了這個味道。

正想著鍋子的味道,外面就有人敲了車廂的門,是新來聚會的一名文士想搭徐言山的車。這次出行,徐言山坐的是郡王府的馬車,車外瞧不出什麼,裡面卻鋪著皮毛,放著火爐,比一般馬車要暖和得多。而參加聚會的其他人,有人是坐著通幰馬車,也就是敞篷馬車,還有人坐著敞篷牛馬,覺得這樣更有風範。

徐言山也曾想跟他們坐一樣的馬車,但是郡王府沒有通幰馬車,徐喻明和吳莎都不適合坐著敞篷馬車在街上行走,一個是身體不允許,一個是身份不允許。

不過在這麼冷的天氣里,坐在通幰馬車裡,感受冷麵撲面有多酸爽,徐言山不用想也知道。他慶幸府里沒有通幰馬車,他也就有正當的理由坐備著暖爐的馬車出門。

以前他參加聚會時,也跟家裡有車的友人共坐一輛車,這會兒有人來搭車,徐言山自然答應。他就是有些不好意思,怕來人覺得他這馬車裡太暖了,認為他是貪圖享受之徒。

俞生上了馬車后倒沒有多說什麼,他似乎有點喝醉了,搭徐言山的車是因為他過會兒要去的地方正好跟郡王府順路。兩人在馬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聊著聊著,酒意上來了,兩人漸漸沒有聲音都打起盹來。也不知走了多久,徐言山感覺到了地方,被扶著下了車。

他覺得是到家了,歇了片刻后,他感覺身邊躺著了一個人,他頭疼得厲害也沒有多想,等他再醒來時,嘴裡正被灌著苦藥。

「……也是福氣。」有女子的聲音幽幽說道。

他正在想屋裡怎麼會有陌生女子說話,後來想到這聲音聽著有些熟悉,馬上便想起這是他「母親」的聲音,不過這會兒她的語氣少了平時的溫和,似是出了什麼事。能有什麼事呢,他想,偏頭疼得厲害,什麼也想不起來。

等他再醒來時,便看到有女子正坐在床邊,定睛一看正是庄氏。想要問她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喉嚨卻幹得說不出話來,他只能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庄氏發覺后猛地轉過頭來,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夫君,你總算是醒了。」

「怎麼了?」他擠出三個字,喉嚨更發覺得疼了。

庄氏聽出他聲音不對,馬上去倒了水餵給他,等他喝下一杯后,她才開口說:「你發燒了,病了好幾天。」

徐言山隱約想起他病倒前的事,嘆道:「不該去雪天賞梅的。」

「是,不該去。」庄氏說道,輕抿了一下唇,略顯沉重的臉上掛著一抹笑。「夫君好好歇著,養好身子最好緊。」

「你莫擔心,我一向身體好。」

「是,大夫也這般說。」

之後幾天,庄氏衣不解帶地在他身邊照顧他,兒子每日都過來探病,知道為父親擦擦汗陪著說話,正院那邊也每日派人過來問候。

「也是幸好在郡王府里,不然這一場病下來,家裡的日子都沒法過了。」

庄氏微笑點頭,應和道:「是呀,多虧是在郡王府。」

徐言山感覺到庄氏語氣有些鬱氣,心下猜測是因為他生病讓她想過了她父母弟弟受病痛所苦的事,暗怪自己這些日子得意忘形,沒能管好自己的身體生了這場病。他以後還是在天氣好的日子,再與風流名士來往吧。

一直等到他病好了,他才從來探病的管家那裡知道了庄氏心情不佳的真正原因。

那天他從效外賞梅回來時,先送了俞生到他要去的地步。那裡是某位官員的府邸,宅子的主人當時已經侯在門口,聽俞生說同來的朋友瞧著像是醉得厲害,沒法再坐車了,便把徐言山扶進屋去稍坐。府里配給他的小廝忠凈也跟著他進去,後來卻被支開了,再後來小廝發現他跟一個女人躺在一起。

這之後本來俞生跟宅子的主人是要鬧開來的,但當事人之一的徐言山卻怎麼搖都醒不過來,小廝忠凈倒也機警,抱著徐言山硬說是被人害了。當時宅子的主人還請了好幾位有臉面的貴客,一看徐言山是真的醒不過來,連忙請了大夫來,大夫不知是醫術有限還是怕被拖進事里,把徐言山的狀況說得很含糊,也沒說清是病了還是其他原因才醒不過來,但醒不過來一事是真的。

趁著宅子的主人去請大夫的時候,忠凈也讓車夫趕快回府報信,幸好那地方離郡王府近,鍾富馬上就到了。不管宅子的主人怎麼分辨,徐言山的確是醒不過來,這事最後便推到了跟徐言山躺在一起的婦人身上。這位婦人也是可憐,她只是住在宅子附近的某位小官吏之妻,與宅子的女主人聊過幾次天,那天是受邀到府里吃茶,想不到遇上這樣的禍事。

婦人百口莫辯,聽說當即在府里的撞了柱,幸好當時鐘富出手攔了一下,等她夫君來了再把事情原原本本解釋了一遍,哪怕中間有人插嘴想把事情推到徐言山身上,但是徐言山不醒人事的事所有人都是親眼所見,加上婦人滿頭是血的控訴自己是在迷迷糊糊的情況下被人扶到這間屋子裡來的,事情究竟如何已經很清楚了。

鍾富當時慶幸他們沒有尋一個置生死於肚外一心想栽贓的婦人,若是婦人一口咬定是徐言山所為,徐言山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這也得虧當時徐言山躺著一動不動,但凡他醒著分辨一兩句,婦人也許就把苗頭指向他了。事後他就是再找證據,徐言山的名聲也保不住了。

事後鍾富查到婦人的夫君是替石家辦事的官吏,而她並不是宅子主人一開始挑中的女子,宅子的主人許以重金的確找了一個願意以死來陷害徐言山的人,但是那人似乎是個騙子,卷了錢之後跑了,宅子的女主人便尋了與她有私怨的鄰居婦人做局,想要一箭雙鵰。

事情查到這裡,吳莎和鍾富都沒有再查下去,這事事關幾位皇子,當由齊暄帝身邊的人接手去查。徐言山也不用知道許多,只需知道外面人所知道的事便夠了。

徐言山聽鍾富講完,像是聽了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他想了又想,一點也沒有相關的記憶,就連昏迷前隱約記得的,在病了幾天後,他也完全記不得了。

見他一臉茫然,鍾富心下跟吳莎一樣,嘆了一句傻人有傻福,在寬慰了徐言山幾句后,鍾富便退下來。他沒有跟徐言山說徐喻明也病了,雖然這病半真半假。

徐喻明一病,自然也就不去觀政台當值了,他不去,其他幾位皇子也不必去了。

「既然指導你們的人不在,你們也都回府呆著吧。」

齊暄帝當時很光棍地跟三位皇子說,三位皇子自然不敢不應,裡面除了五皇子挺高興,其餘兩位皇子都面色淡淡。

臨近年關,齊暄帝把選拔官員一事也交給了觀政台,剛從太學升上來的觀政士哪裡懂這個,平時這些事都是徐喻明跟幾位皇子商量著來的。有幾個職位他們都想好了人選想要爭上一爭,本來想著徐喻明病了,他們爭不了卻可以分一分,誰知他們卻連提人選的資格也沒有,直接讓陛下勸回府里了。

明年二皇子會不會繼續禁足還未可知,還是得勸陛下早日立太子,他們心下想道。

徐喻明可以預見他們心裡的抱怨,但跟他又有什麼關係,那些要緊的職位早就被齊暄帝內定了,這些人偏向不同的皇子,等他們上位后朝中各位皇子的勢力正好可以平衡。

再說他也是真的病了,就是他們抱怨他也不會去上值。他的病用吳莎的話說就是冬日綜合征,一般人冬天會生的病,他依次都會得,儘管病得都不重,卻反反覆復地也不好全。吳莎不想他喝太多的藥劑,就連張院首也說葯喝多了不好,若能好好在屋裡將養著,葯也可以不喝。

他已經知道郡王妃在自學醫術,每次他來診脈,吳莎都會自己寫一個方子請張院首指點。張院首也不藏著掖著,吳莎問了,他便細細地教導,要是有個萬一的時候太醫一時趕不及,她也能幫著拖點時間。他甚至想,若是將來郡王還得回錢塘,有郡王妃在身邊為郡王調養身體,他也能安心些。

張院首認得昭王,當年王氏為她的病痛發脾氣要處置太醫時,是昭王在邊上勸慰她。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齊暄帝比昭王合當帝王,昭王心腸太軟。徐喻明倒是個心硬的,不過硬心腸的人也不是非當上帝王不可,他也可以為一人軟下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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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牌暗衛的撩夫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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