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世子殿下的手段(精修)
朱久炎坐在牡丹亭中,斜倚著涼亭的欄杆,看著跪伏在地,瑟瑟發抖的兩個小宦官輕聲道:「別害怕,你們先站起身回話。」
「奴婢遵命」。兩個小宦官戰戰兢兢地站起。
朱久炎對著撐著羅傘的趙來說道:「趙來,你安排個人去司藥局,取點跌打傷葯來給王狗兒用。」
「殿下真仁慈,好生體恤咱們這些奴婢。」趙來抓住機會拍起馬屁。
朱久炎小眼一眯,笑得像一隻小狐狸,他對著兩個小宦官問道:「你們二人不是要去找承奉司馬公公告狀嗎?跟我說說什麼事吧,說不定比馬公公更管用喲。」
王狗兒囁嚅著不敢張口,張大也表情不太自然,眼睛望向別處。朱久炎察覺有異,他們好像是在害怕。
在害怕誰呢?
朱久炎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自己的隨從。按刀站在自己身後的小旗李天福,居然用他那鬼眼睛偷偷瞄著宮女們,對這邊的事不太關心,應該不是他。
儀衛司的侍衛們面無表情,跟背景牆似的,看上去也不像。
世子府管事女官裴娘,正帶著幾個小宮女侍立在涼亭之外,端著水和水果,距離有點遠。
那就是我身邊的人了。朱久炎第一次認真打量身邊的兩個伴伴。馬禾十六歲,大腦袋,虎頭虎腦,眼睛小小的,顯得獃獃的,不太像。趙來二十六歲,國字臉,體態魁梧,聲音還有點雄壯,看面相就覺得挺老實,讓人心生好感,成年後才進的宮?嫌疑略大。
朱久炎當即不動聲色支開二人:「馬禾、趙來,你們倆一起去請承奉副劉常來我這裡。」
兩個貼身宦官領命快步而去。
「張大,王狗兒,我可以護佑你二人周全。剛才的事,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比如,王狗兒的乾爹是誰?他又幹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淋尖踢斛又是什麼意思?」朱久炎坐直身體,正色問道。
張大眼珠一轉,見那兩個宦官都走開了,明顯鬆了口氣。他口才很好,幾句話就將剛才發生事情分說得明明白白。
王狗兒是個孤兒,打小給湘王府宦官王延收養,王延管的是王府收糧廳。
每次王田莊戶們上交王府公糧的時候,都要求把裝糧食的斛子堆尖倒滿。這時王延就會安排小宦官上去猛踢一腳,斛子不倒,但是上面的糧食尖會灑落下來。灑下來的糧食王延不允許莊戶拿回去,算作是糧食運輸和保管中的損耗。莊戶們因此要多交不少糧食,這就叫作淋尖踢斛。
至於每斛踢落下來的糧食,自然都進了王延的腰包。
王狗兒打小便被王延打著罵著,每天要對著樹練習腳力和技巧,好去幫他踢斛。
朱久炎聽得目瞪口呆,這不是在貪污我家錢嗎?這淋尖踢斛的方法很有智商啊,還是個高精技術活啊!每天不斷練習,你是要去評高級職稱?我家有八百頃莊田,就是八萬畝地,王府莊戶們繳納上來的糧食,每斛你都要踢一腳!?這是多少錢啊?我TM一個體育老師算不過來了!
這些年貪污我家多少錢!?巨貪!朱久炎立馬做出判斷:未必我家還養著一個和坤呢?
「貪污」,手錶會認定是「惡」嗎?對手錶來說,貪污是不是有點不夠格?不行,第一次吸收生命能量,我要穩一點,萬一抓錯了的話,不敢去賭手錶的尿性啊,它要是又吸我的壽命怎麼辦?
再仔細一點。
他想了想,接著問王狗兒:「你爹不是王延嗎?剛才那宮女吳嫦娥是王狗兒哪門子娘?」
王狗兒吭吭吃吃半天不做聲。朱久炎看了看張大,張大會意,便替王狗兒回答:「殿下尊貴清潔之耳,原不該聽聞這等齷齪事體。這吳嫦娥,原本就是收糧廳的女史,因王延掌管收糧廳,權柄在握,她便趨炎附勢,依附了王延,情願與之結為夫妻(對食)……」
朱久炎心道:「對食?這王府的宮女名義上不都是湘王的女人嗎?這死太監不止貪污,還敢給親王帶綠帽,膽子真肥!」
張大自然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繼續說著:「……她從此仗了王延的勢,對我等宮人非打即罵,王狗兒是她的乾兒子,受的打罵還愈加的重。」說到這,張大往左右看了一眼,又伏地朝朱久炎磕了個頭。
「殿下,還有更可怖的事,奴婢不敢說與殿下聽。」
朱久炎正想把他的話套出來,只見承奉副劉常小跑過來,一邊拿袖子揩著胖臉上的汗,一邊麻利地跪倒在朱久炎面前:「殿下,這班不曉事的猴崽子又惹了什麼事?說予奴婢聽,奴婢來教訓他們。」他一邊諂笑著,一邊朝一起跑回來,正在殷勤給世子扇風的趙來使眼色,想把小世子給糊弄過去。
劉常這胖太監,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一笑起來,倒是滿臉和善模樣,但配上尖聲細氣不男不女的鴨公腔調,以及用香料都難以掩蓋的尿騷味,別提有多令人反胃了。
公公們去勢時傷了尿道,大多都有尿不盡的老毛病,整日的淋淋瀝瀝,無法控制,所以身上總有一種騷腐味,只得大量使用香料,來遮蓋住那股子尿臊味,因此閹人又被稱做腐人。只有極少數宦官,因為閹割師傅手藝好才不會落下這「更衣之疾」。
本來這胖太監就使朱久炎心中無比膩味,還看到他給旁邊的趙來一直使眼色。朱久炎面上天真無邪,心中卻一陣憤怒:「媽蛋!這個死胖子,看我是小孩子好唬弄?居然在我面前跟我的人眉來眼去,偷偷傳遞信號,看我不整死你們!」
他嘴角一抿,輕聲道:「趙來,我現在無聊得很,你別扇了。你學青蛙跳,跳那個台階給我個樂樂,我沒樂不準停。」
趙來獻媚的笑臉剎時僵硬了。這世子殿下真難伺候,大熱天的叫我跳台階?會死人的!但他不敢磨蹭,更不敢分說,馬上蹲下跟只青蛙似的一路往旁邊台階跳去,一邊跳,一邊賠笑。
劉常看出朱久炎心中的不滿,他小心翼翼地觀察了一下世子的臉色,見他小小的臉上風雲不起,心想:這麼個小屁孩兒,想必是看見小宦官挨了打,想打抱不平來著,應該還不懂得淋尖踢斛的事,便愈加恭謹,躬下腰輕聲問道:「殿下這是為什麼事著了惱?告訴奴婢,奴婢即刻打他板子,把他屁股打開花。」
朱久炎沉吟一會,對劉常說道:「劉公公,我身邊缺少兩個機靈老實的人,挺中意這王狗兒和張大的,你把他們調到我身邊來伺候我吧。」
劉常心裡咯噔一下,心想:「這世子殿下好生厲害,不像一個普通稚子!咱家得小心著點,不能因為平時王延的孝敬,就引火燒身了。世子是看上了這倆個小子,還是這倆小子攛掇的世子殿下?」
他當然想不到,看上去天真無邪的世子殿下身體里居然是一個兩世為人的現代人。
但他不敢拒絕,委婉地跟朱久炎說:「回稟殿下,殿下看上這兩個小子,自然是他們倆天大的福氣。但殿下身邊的人,王妃娘娘都要親自過問的,待奴婢稟明娘娘之後,便打發他們來世子府上差,伺候殿下可好?」
朱久炎淡淡看了看劉常,轉頭對張大說道:「以後你們倆就是我的伴伴了,沒人敢欺負你們,若有不開眼的直接回我便是。」
張大聞言大喜,瞅了瞅王狗子,見他仍然獃獃的還不懂現在一步登天了,便用力扯著他的衣角一同跪下,大聲回道:「謝殿下恩典!奴婢以後定當盡心竭力當差,伺候好殿下。」王狗兒這才明白過來,大聲跟著謝恩。
張大扭頭瞧了瞧,還在烈日下跳台階的趙來,他滿身是汗都不敢一刻停歇。又見對他們倆來說是天一樣的劉公公,在世子面前都俯首帖耳的。
張大膽氣頓生,大聲道:「奴婢要告發王延、吳嫦娥,這二人不只是淋尖踢斛,還幹了滅絕人性的事,請殿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