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三十五）秋天的棗

何梅本不想讓小兒子小寶知道家裡發生的事，但是他還是知道了。班主任知道后，召集同學捐了錢，然而這隻能是杯水車薪。

聽說朱愛明的病情很嚴重，有很多好心的親戚和鄰居都拎著水果罐頭、豬肉和桂圓什麼的來看望他，但是對他的一大筆醫療費都是無能為力。他們臨走前隨了一點錢，告訴何梅，朱愛明想吃什麼就買給他吃吧。村裡的赤腳醫生更是不敢上門。

儘管如此，絕望的朱愛明並沒有將自己的真實病情告訴老二朱愛新，因為自己這些年來欠他的很多錢都沒還，萬一自己真的一命嗚呼怎麼辦？

大概是那個王醫生告訴了朱愛新關於朱愛明的真實病情。朱愛新得知后，也無法幫老大籌集這麼多資金。他們雖說吃皇糧，也就是那點死工資，平時也沒有多少積蓄。

加上了妻子梁巧珍也不願意多借錢了，這些年不知道借了多少錢給朱愛明，彷彿就是只借不還。這些年為了能夠借錢給朱愛明，自家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妻子梁巧珍心裡不免也有些不滿。

朱愛新只好偷偷向單位預支了幾個月的工資給朱愛明。這事不久被妻子梁巧珍發現，兩人為此大吵一架。然而，朱愛明得知這幾千塊錢是老二朱愛新從單位工資預支來的，堅決不肯收，又還了他。

不過兄弟還是手足情深。朱愛新逢人便說自己老大的病情，希望周圍的人都能想想辦法幫他老大。

朱愛新一個好心的同事得知后，給朱愛新介紹了縣城裡的一位老中醫，年將七旬，童顏鶴髮，忠厚仁義，治病救人，義不容辭，人稱神醫。雖說他不能包治百病，但是也妙手回春過不少次。

朱愛新一開始以為同事忽悠自己，心想所謂的神醫不過是江湖騙子罷了，自己在縣城多年也沒聽說此人如何如何，然而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去了那裡，才知道神醫果然名不虛傳，前去求醫問葯的人絡繹不絕。

朱愛新一大早就去排隊，排了一上午的隊伍，終於迫不及待地和這位神醫說出自己老大朱愛明的病情。神醫心生憐憫，他遇到太多的窮苦人有病無錢醫治的問題，他開出的藥方都很便宜，也救活了許多人。雖然他不是葯神，但是對於朱愛明的病情也只能試試他的方法。

朱愛新抱著一點希望回到家就立刻電話到朱家村的小賣部，讓朱愛明去了城裡老中醫神先生那裡看病，然後帶回了一些中藥和一本葯書。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死馬當活馬醫。從現在開始，朱愛明拖著病重的身軀和大寶每天上山采草藥回來熬湯喝，晚上便對照一本厚厚的葯書翻看對照。

後來，朱愛新早年認識的一個種植果樹的郝老闆，兩人關係甚好，得知朱愛新的老大有病不得醫的情況，也心生憐憫，便給了朱愛明一拖拉機的果樹苗，讓何梅回家種在荒山坡上，果實成熟的時候可以幫忙對接到城裡的水果店裡，賺些錢補貼家用。

這樣，何梅和大寶便上山挖地種樹苗澆水，栽完樹苗後繼續在山間砍柴，在地頭種菜。下雨天，大寶也在家裡幫父親朱愛明看葯書，找藥材。小七和桂花姐也在一旁研究藥材，有時何梅也過來看看，全家都在研究藥材。

幸運的是，過了冬至，朱愛明自己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保佑，還是吃對了什麼中醫的藥方，忽然發現自己精神一天天地好起來，全身有了力氣。

按照村裡人的古老經驗判斷：一個病人熬過了冬至就沒什麼大礙了。朱愛明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連給他藥方的老中醫也感到萬分欣慰。

臘月二十，朱愛明的兩個女婿也早早回來了，買了補品孝敬他老人家，兩人還給了三千多元錢現金讓他老人家補身子，朱愛明哪裡捨得花錢，但是讓何梅收下，因為年底陶妖精還會來討債的，小兒子小寶明春還需要學費。

臘月二十二的中午，到處都是霜降的朱家村被太陽照融了，一絲風也沒有，大寶家的院子暖和和的。

小寶和朱小龍正在放寒假回家的路上。小七和桂花，何梅和蔡蘭幾個人在院子里朝陽的地方都是邊幹活邊曬太陽聊天，織毛衣的織毛衣，縫衣服的縫衣服，繡花的繡花，大家都為朱愛明的日漸康復感到高興。

「你家朱愛明福氣好，你看氣色越來越好了！」蔡蘭看著何梅微笑著說道。

「他呀，就是嚇唬嚇唬我們！我當時差點被他急死了！」何梅說道，彷彿心有餘悸。

「我爸，他就是不注意吃東西，什麼剩菜剩飯都往肚子里裝，不管壞沒壞。這次該吸取教訓了！」桂花一直對父親的飲食做法不滿。

「那你爸還不是為了你們好，自己吃剩的！」何梅說道。

「媽，你怎麼還不醒悟？為了我們好，就要把自己胃吃壞呀？」桂花有點生氣。

「還是因為家裡沒有，有的吃，誰還吃剩的？」何梅給自己解釋道。

「要是有的吃，你就不吃剩的？你就那習慣，非要把東西留到第二頓吃才好。」桂花還在說。何梅不說話了。蔡蘭正在認真對著天空，瞄著眼睛穿針引線。

「蔡嬸，來，我幫你穿！」小七趕緊放下毛衣，走到蔡蘭面前拿起針線，然後朝她使了個眼色。蔡蘭立即意會了。

「我要說呀，你們都不要說了，大伯病好了，我們大夥都為他高興，不過我們得注意吃喝。我家朱玉經常電話我不要吃剩的，我都改不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個難呀！」蔡蘭非常有體會地說道。

「是呀，是呀，我們都是窮慣了，老的習慣是不好，要改要改。」何梅馬上改變了說法，同意了桂花的說法。她似乎只有同輩們或長輩們說話才管用，子女們說話就是聽不進去。

此時，病情稍微有了好轉的朱愛明在大寶的看護下在院門口活動活動，正好遇見去上班的村長朱前騎著摩托車過來。大寶本不想搭理村長朱前，立馬扶著父親往院子里走，可是朱愛明動作緩慢，不得不和村長朱前照了個面。

「朱老兄，你這是康復了呀！我說你會好的，你看你不是已經好了嘛！你看你的氣色不錯呀！」朱前騎車停坐在上面，他還是一向的笑面虎，虛情假意是他一貫的伎倆。

「托村長的福，閻王放過了我。」朱愛明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幸運的笑容，他的國字臉確實不像以前那麼憔悴了，在陽光下泛著些微的血色，不過還談不上紅潤。

「朱老兄，你這福氣好哇！前世積了德呀！人家十條命沒有你這一條命好哇！」村長朱前還在故作驚嘆地說。

「爸，起風了，回去吧。」大寶不想聽村長朱前說下去，催促道。朱愛明反應有點遲鈍，問：「哪裡起風了？」

大寶搗搗父親朱愛明的胳膊，他才反應過來，說：「村長，我現在吃藥吃多怕冷，身體一絲風都受不了，先回了。您忙，您忙！」一邊說，一邊往回走。

村長朱前覺得自己沒面子，趕緊裝作看手錶的樣子說：「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不然開會要遲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邊說，一邊一腳踩油門消失在村頭。

一路上，村長朱前覺得他們父子這樣對待自己實在過分，於是心裡暗暗罵道：「不就是沒借錢嗎，就這樣對老子！朱愛明他媽的，病成那樣還沒病死！大寶那個兔崽子，沒讓他去做義務工，真的他媽的便宜了他！」

村長朱前走後，院子里幾個人繼續坐著聊天，直至太陽西下，天氣微涼才各自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