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日常小集

《下班后》

最後一縷光陰在詩句里蠕動

啃噬著他的感情

最後一嘴緘默在煙灰中貪歡

撕咬著他的風塵

時間沒有站出來主持公道

驚驚顫顫的文字也被公車顛簸了一地

人群的步履碾壓，沉重的黃昏擠兌

都沒讓它死死的安生一會

霓虹燈把手伸向脖頸白皙的女人

《佛告訴我》

何必尋問風的來處

何必懷疑雨的初衷

既然如煙的歲月已漫上窗欞

就不要與自己為敵

就不要糾纏那一厘米尺度的情緒

趁著八月這個風騷的年紀

肆意妄為的去愛

去暴露自己的孱弱、孤獨、和自欺

昨天的佛，告訴我

只要念念無痕

只要語語驚心

將一串磕磕絆絆的跫音

種在無頭無尾的旅途

你亦坦然

你亦心歡

《懺悔》

我拎著夢奔跑，撒歡

嬉鬧，和哭笑

再有預謀的，有愛恨的

將自己丟進一個女人的眼裡

但毫不起眼

於是，我開始迂迴

欺負她單薄的心

搖曳她弱不禁風的裙

最後喚她妻子，罵她蠢貨，念她老伴

時間就這樣碰撞，癒合

一粒塵留在身體

一捧土埋了人間

《天不愛我》

天不愛我

就嫌棄她的雨，她藍色的魚鰭

我在這湖光十色的人間里

只一路拾起

時光丟下的巧言與花語

不拆穿一張張孤獨的面具

不採擷一縷縷凋零的情緒

當晨霧從夢海里升起

當秋風撫過染上霜花的髮髻

就請一聲鳥啼

叫醒裝睡的你

就埋怨坦胸露乳的大地

把眾生打扮太過美麗

《裝模作樣》

裝模作樣寫一句詩

裝模作樣當一個人

與你談吐山河，未來，沙漠，宇宙

以及，我沒見過的美麗情緒

還有你經常斥責的，一隊隊不完整的民族

從我身體里取出沙縣小吃，公交卡，廉價的心

供奉你的文字，抱負，嚇人一跳的名聲

不聞政治，城市化，消失的農村

還有卑微的房租

天註定拮据的過客裝訂不成一本書

天註定城市的暮色就該淹沒

一粒種子生根發芽的權利

《好涼一個秋》

有時候我會分不清

湖是這座城的眼還是肚臍

有時候我也會老眼昏花

錯把布施的雲當作你寫來的信

沾滿了好幾個省的塵埃，才抵達杭州

只為看一眼

死去活來的我

在月亮不給好臉色的時候

我就不再深望，深望這座城市

趁著滿街的桂樹開花

聞到這人間的香

你告訴我不要輕易迷戀，而我

卻義無反顧

愛這藏湖光與山色的秋

更罵這秋里黏人的情緒

和仗勢欺人的風

《收秋》

眼看那片土地上的苞谷熟了，她的心卻慌了

眼看那棵棗樹上的果子密了，她的笑卻淡了

種點地，馬馬虎虎，賺幾個錢，她常說

四季的旱澇不存丁點私心，全部兜售給她

拔苗，鋤草，打葯，日晒，她一個人習慣

習慣與黃土坡子打交道，她說自己的身體是土做的

於是膚色暗沉，粗糙，生命里冒出來無數株野草

只是她不習慣，兒子還未結婚，兒子在

城裡還沒買房，兒子工作不好，兒子離我太遠

這些田裡不長的心結，都在她身體里慢慢滋生

長成殘酷的癌症，一日一日，一年一年

吞噬她的瘦骨，拽掉她的白髮

眼看那片土地上的苞谷熟了，我卻無力問津

眼看那棵棗樹上的果子密了，我卻無愛品嘗

《凡夫俗子》

從故事裡偷來的情緒，還不足以餵飽日子

從涼風裡嗅來的單薄，還不足以拒絕城市

從夜色中醒來的九月，遠不能夠認識清晨

這片去留難斷是非之地

不像那個靜謐而窮黑的村頭

你知道

那兒沒有漂亮的底色，和裝扮嫵媚的女人

這段死活難辨的旅途

不像把半隻腳埋進黃土的表弟

你知道

自己沒有歲月凝結的老繭，和隨遇而安的死心

算了吧，別計較！

走再遠的路也抵達不了一個叫家的門口

醒醒吧，別騙我！

老老實實地掙錢，糊口，娶個女人

忘了自己是誰，又忘不了自己是誰

庸庸碌碌一輩

糟糟塌塌一生

《望秋》

霧氣爬上車窗

又增添了不少這座城市的朦朧

在秋雨如淚的季節

我分不清窺探與深望的界限

猶如看不清，離我

忽近忽遠的你

佛說

眾生都是無色相

所以渾濁的我，掬不住人間的清流

所以一切，理所當然

所以我難以

抵擋這灑落一地的時光

《英雄遲暮》

清晨，夜幕未息

一簾秋雨

撲碎夢囈

涼風悠忽飛過耳際

但不見你呢喃低語

也罷！對鏡梳洗

昨日的記憶

正好，試著善待

今天的自己

和生命不再爭執高低

對人世不再抱有懷疑

讓一切隨你而去

一切又隨風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