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觀棋者(4)
可是,八千八百八十八位亡王者早已成了石頭上的雕像,所有眼睛一模一樣的空洞,望向深不可測的虛無黑暗,只有在那裡才存在著來生和救贖。尚且不能夠自救的亡王者們,如何回答得了公子陽的懇求?
世界之神的另一個聲音響起:「你難道不想知道風臨棋局的答案嗎?」
公子陽心裡想,我當然希望風臨城依然掌握在自家手中,除了太史一族,別人莫要染指風臨城主的位置,嘴上連忙道:「陽自然想知道結果。」
「想要的答案自然會出現在戰局中,最後獲勝的,必在摸出來的棋子中。要想看戰局結果,就快點開始。」
世界之神的聲音根本不容他辯駁,更不容他質疑。
觀棋者手心與腦門皆是汗水,不接受拒絕的世界之神只在棋子盒中給了他有限的選項,伸手指大致一掃,棋子大約十多個,莫非除了太史一族,還有十多股敵對勢力的存在?公子陽嚇了一身冷汗,要想一一掃除十多個敵人,可得耗費好大一番力氣,每出一枚棋子都關係到家人和風臨城芸芸眾生的性命啊!
「快快落棋!你再磨蹭,便叫棋子自行入局。」世界之神威嚴赫赫,公子陽匍匐在地,閉著眼睛落了一子。
第一枚棋子,七角,狼頭面。
公子陽推斷半天,認為風臨城並無以狼頭為族徽的家族,也就不知道這枚棋究竟代表什麼勢力。正冥思苦想,忽聽到世界之神的一個刺耳聲音笑道:「首當其衝是狼頭棋?狼頭是哪一股勢力?」
世界之神的另一個聲音自問自答一般:「他現在佩戴狼頭徽章。」
公子陽聽得懵懂,問:「誰?什麼狼頭徽章?」
世界之神的一個聲音繼續嘲笑,好像在朝著虛空喊話,:「那你怎麼還不出來?」
公子陽捏著狼頭棋的手全是汗水,追問:「誰要出來?」
小童趕緊拉他,壓低了聲音阻止:「出來有什麼好的。不關你事,別隨便說話。」
空虛的黑暗沉默許久,公子陽焦急地等待任何給他解釋的聲音,等待任何一位亡王者應聲站出來。
他沒有等到。
公子陽心中越發不安,誰知道這狼頭究竟意味著什麼,反正基本可以斷定,非太史族人,趕緊道:「陽手拙,不然把狼頭棋放回去,再摸。」
世界之神默而不語,公子陽以為默許,趕緊要把七角狼頭棋扔回布袋子里,誰知棋子光芒大顯,七條棱邊化作刀鋒,割痛了公子陽的手指。
世界之神的一個聲音低沉道:「住手吧。多年未見,七邊狼頭棋再次現身,『七殺』再現,撤不了棋的。」
世界之神的聲音緩緩傳來:「……呵呵,天璇閣變,百虺入城,七殺登盤,風臨的棋盤要大亂。」
公子陽聽得一頭霧水,風臨要亂,那父親母親和弟弟要怎麼辦?他根本弄不清棋盤上將會發生什麼,膽戰心驚地發問:「敢問七邊狼頭代表著什麼?陽的家人會死嗎?」
世界之神的聲音消失在黑暗中。顯然,在等待著什麼。
小童憤懣道:「你急什麼,他會錯過這好戲?」
觀棋者:「你們到底在說誰?」
「狼頭棋子已出,是否要『七殺』出場?」除了世界之神和小童之外,響起了另一個詭異的聲音。
從幽深的黑暗中傳來個輕若遊絲的聲音,一襲白衣悄然出現,面孔線條圓潤溫柔。
觀棋者公子陽以為是鬼魅,嚇了一跳,但見那白衣鬼魅露了臉,不禁失聲叫道:「母親——」
「嘁——嘁——嘁——」
八千八百八十八位亡王者發出陰森森的笑聲。
白衣鬼魅的表情不變,宛如刻入石塊的刀痕,只是方才較為柔美的面部線條拉直折角,成了剛硬男子的一張臉。
公子陽啞然失聲,使勁兒揉著眼睛:這穿白衣的明明是個男人,為何剛才看著那般像自己的母親?正納悶著,忽然發覺渾身顫抖的小童緊緊拽著他的手,面無血色,從前那端坐在神鳥石像頭頂揮斥方遒、指點江山、批閱全天下奏摺的王者之氣一掃而光,公子陽看到的只是個嚇壞了的娃娃。
「怎麼了?」公子陽趕緊抱起小童。
娃娃咬緊了嘴唇不敢說話,眼睛直盯著忽而宛如男人,忽而好似女人的白衣鬼魅。
白衣鬼魅抬起了手,手指捏著枚震動不停的銀色七面銀色陰陽棋,向世界之神跪拜,用男子的聲音重複道:「狼頭棋子已出,是否要以『七殺』替代出場?」
世界之神掐指算著,沉吟片刻,見時機不到,告訴白衣鬼魅:「『七殺』出場,必佔據正子一枚。且做等待。」然後向公子陽說:「你別管狼頭棋,繼續摸棋。」公子陽頂著一頭霧水,不敢多問一句話。
眼看著就能放「七殺」棋於棋盤之上,好不容易出場的白衣鬼魅怎會退縮,他依舊跪地,雙手保持著呈上七面陰陽銀色棋子的姿勢,面向世界之神空蕩蕩的寶座,男子的聲音變得柔軟,宛如女聲:「觀棋者首摸狼頭棋,此乃天意,當用『七殺』替換。」
公子陽打了個寒顫,這聲音聽起來真的好像母親!他忍不住伸脖子去看,見到的仍是男子的面孔,不由在心裡自責:陽你這不孝子,自己大限已到,卻非要拖著母親來陰曹地府嗎?那白衣的怎麼可能是母親呢?定是你太過思念,產生了幻覺。
世界之神揮手駁斥:「擊殺目標未出現,『七殺』不可亂用。你想重蹈覆轍嗎?吾乃天意。即刻退下。」
白衣鬼魅堅持不走:「『七殺』棋震顫,擊殺的目標便已出現。狼頭棋恰在此時登盤,落於風臨城,難道『七殺』的目標不在風臨城嗎?該仔細找找。」
公子陽喃喃道:「什麼目標?『七殺』到底是什麼棋?狼頭到底是幹什麼用的?」他本希望小童能透露些許內情,誰知道可憐的小娃娃躲在後頭,從頭到尾不敢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