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鬼敲城門（1）

小童看了那不成形的棋子半天，插嘴：「歲數太小吧。你瞧這棋子，人沒長成，看不出來什麼。」

公子陽趕緊道：「若是真有個弟弟，那最好不過，他慢慢長大就好，不著急、不著急。只希望太史族能齊心協力，千萬別先生內鬥。」

小童聳聳肩，小大人兒一般：「你們太史族的，九子佔六又如何，風臨城主的位置還有三成落入他人之手的機會。等有時間，我帶你去看君安的棋，那才叫一個——嘖嘖。」

世界之神的另一個聲音匆匆結束了旗子表意為何的討論，帶領八千八百八十八個亡王者回到棋盤上：「九枚旗子已上位，來看戰局廝殺吧。」

觀棋者還是存有私心，苦惱血脈至親，不願看到族人內鬥，又擔心另三枚棋子當真威力無窮，又開始小聲嘮叨：「本就是我風臨城的底盤，風臨城的棋局，為何有那麼多出來攪局的。難道城主之位真的會落入他人之手？不可，不可。我家族與金烏神簽訂了契約，助金烏神守護風臨之地，作為交換，城主只能是太史族人，怎能被外人奪走？金烏神定不允許。」

小童全神貫注觀棋，只嗤笑一聲，嫌他煩：「你那兒那麼多話，別叫世界之神聽見，不然你就挨罵吧。」

公子陽心在別處，棋盤上連同狼頭棋在內的十枚棋子各據一隅，又都蠢蠢欲動，叫他十分擔憂接下來的局面發展，記得小童說過「……可惜如今風臨城主不敬神靈，棄神於荒郊而不迎，棄媦求外……以同一種方式終結……是金烏神的懲罰嘞……」，想及自家那些個事情，意識到小童說的不假，原來費盡心思藏著掖著，也根本躲不過九天之上的無數雙眼睛，不由面紅耳赤。

周圍所有的八千八百八十八個魑魅全部屏息凝神，觀棋者瞪大了眼睛不敢錯過一點兒。

不知這場曠日持久的戰鬥會以怎樣的方式展開，又會有怎樣的結局。

*第一回合*

*風臨棋局開啟，首先上前一格的是紅色魚面棋，按照一擊兩殺的位置，最有可能首先被滅掉的是兩枚「人面」棋子。兩枚「人面」棋上頭保佑著的福星日漸衰弱。「龍」字黑色棋在旁游移。其餘棋子暫不動。*

公子陽大氣不敢喘，按照世界之神的話語來推斷，這兩枚「人面」棋子，極有可能是自己的父親和叔父。

世界之神及時在旁點評：「十年的恩恩怨怨，該算一算算了。」

觀棋者公子陽忙問：「什麼恩怨？」

八千八百八十八個亡王者哼哼冷笑。

「人死掉的時候會遺失部分記憶，你就好好看這棋盤吧。」世界之神不多做解釋。

小童也道：「在天璇閣變之前，第一個進城的虺是誰？」

什麼是「虺」？剛才似乎說「百虺入城」？公子陽不敢再發問，專註於棋盤上兩人一魚的廝殺。

棋子就位，風臨城十年未動的棋盤，厚積而薄發。獵殺之地即為棋盤格交叉之處。

*開局伊始，「龍」字棋自個兒一頭扎進挖好的坑裡，差點兒壞了兩枚人頭棋子的事。*

每個人都是回憶的囚徒，心之所向形成巨大的迷宮，在未知中猜忌。

在風臨城太史府的東北，站立著那座六角四層星辰塔。周圍圍繞著的旌旗陣，盔甲一樣，是塔最好的防禦。

這裡原是座假山石院落，後來推到了假山、砍了樹，修成如今的模樣，府上令侍從侍女們無事不得從這裡經過，公子小姐們也不在此地玩耍，只為了讓一個異人女子入住。除了她認可的寥寥幾人，就連風臨城主太史老爺的胞弟二老爺都沒有資格進入。星辰塔與旌旗陣，彷彿隔絕出世的一座幽靈山，從歌舞昇平的風臨城拔地而起。

旌旗陣中橫豎各九十九隻旗杆，共一千六百零二面旗子，攔住了所有想要闖入的不受歡迎者。

這一千六百零二面旌旗被塔主附了法術，既是防禦的「城牆」，也能夠開啟登塔的門，旗子能夠隨風而動，根據欲登塔之人的不同選擇而開啟不同的道路，巧妙排列組成萬般複雜的迷宮。

也就是說，在這個旌旗陣中，步步向前，步步機關，步步陷阱，步步選擇，只有答案令塔主滿意之人，才能得到一條登塔拜見，而其他闖入的人會在最短的時間被塔主踢出旌旗陣去。

對於風臨城百姓，很多人聽到過異女的傳聞，傳言的聲音時大時小，從未間斷；對於太史府里的知情者，這片禁地類似於太廟和封鼎室，尋常人等不得靠近，更別說知道如何入陣登塔了。

對於公子尨，星辰塔分明就是一根扎在心頭、拔也拔不掉的刺。

風臨城公子尨以頑劣和遊手好閒聞名，他貴為風臨城主親侄子，風臨城二老爺的獨子，卻跟他老爹一樣沒能享受到登塔入室的待遇。他曾經成功瞞過對星辰塔中異女厭惡至極的父親，萬般哀求收為星辰塔門徒的機會，沒想到塔中那人只看了他一眼，以他毫無根基為由，直接回絕。跟異人學法雖然沒什麼可以揚言的光彩，但公子尨總覺遭到排外，自尊受傷，心心念念，十分不爽。

更讓他生氣的，是怎麼追都追不到的崔家小姐最喜歡往星辰塔裡面躲。公子尨進不了星辰塔，崔家小姐還不出星辰塔么？他掐指算準每個月里崔家小姐登塔求教的日子，專門守在旌旗陣外面待兔。

頭一回兩回，公子尨還真的逮住了獨自從塔中出來崔小姐，不禁逮到了，還真抱上了，香軟一手，真是舒服。可後來，聰明的崔小姐索性叫上同為星辰塔門徒的師兄弟相伴。星辰塔主賜教分人分類，也就意味著該是崔小姐登塔聽授，師兄弟們不能進去，只能在旌旗陣外面候著。塔主的賜教都在深夜，能夠做到常常陪伴崔小姐的沒幾個，幸好總有一人願意接下她的所有苦差事，那就是從小仰慕崔凝的公子柯。

能給心上人當保鏢，即便隔上幾日便要在旌旗陣外等上一兩個時辰，有時候徹夜不眠，只要攔住公子尨一雙咸豬手，公子柯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