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檐下長談
「我知道,我不在的時間裡發生了許多。」
「可是我,希望你還會是以前的那個少年,那個溫柔的人。」欒太一熱淚盈眶,動情的說道。
「如果我們能從這裡活著出去,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欒太一看向外面的暴雨和已經不斷向著這棟小樓圍聚而來的梁國士兵,緩緩地對流央說道。
「回來吧,流央,我一直在等你。」
這一句話深深地刺入了流央的內心,流央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抱頭痛哭了起來。
在失去了鼓和海皇姬之後,流央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並沒有能夠包容自己的地方了,所以走到哪裡,流央都在流浪。
流央對自己殘忍的同時,對待其他人也同樣的殘忍。
將所有對於自己的關懷都抵制在了心門之外,不接受任何人的溫暖。
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冰冷去傷害他人對自己的關懷。
似乎只是為了告訴他人,自己到底有多麼的痛苦。
「在這裡。」小樓的大門被人踹了開來,十數名梁國的士兵沖了進來。
欒太一慢悠悠的站了起來,看著面前滿臉慾望的士兵,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眼下的情況已經不允許他再仁慈下去了。
因為流央此時已經喪失了戰鬥力,如果他不殺掉這些士兵,那麼這些人便會殺掉流央。
欒太一併不想死在這裡,他想要活下去,和流央一起活著從睢陽走出去。
梁國皇宮中,王寒渾身沐浴著鮮血來到了大殿之中,建安侯正在倉皇的逃竄。
哪怕傾盡了所有的力量,建安侯還是沒有能夠敵得過王寒,因為他只是勉強到達了王級的門檻,而王寒即使在大陸上無數王級強者之中也是能夠排的上號的頂尖強者。
兩者之間的差距,並沒十幾位將級強者就能夠彌補的。
建安侯的手臂已經折斷,跛著腳向著大殿的深處逃亡。
王寒不疾不徐的跟在建安侯的身後。
建安侯突然看到了那個空蕩蕩的王座,那是他從前夢寐以求,可是如今擁有的東西和即將要失去的東西。
他很清楚,今日自己是不可能從王寒的手中逃脫了,哪怕他坐在了梁國的王位之上。
擁有著一城的兵力,還是沒有辦法對抗王寒。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如今的梁國,真的是太過弱小了,弱小到居然連一個人都沒有辦法解決掉。
建安侯一邊逃跑一邊看著這空蕩蕩的大殿,這座大殿他再熟悉不過,是他已經待了許多年的地方,從前這裡擠滿了朝臣,一派熱鬧的氣息。
再後來,人數漸少,許多人都離開了梁國。
最後,整個朝堂只剩兩人,他和梁王。
要說恨,其實建安侯並不怎麼恨梁王,因為如果不是梁王昏庸,他也沒有可能坐上樑王的寶座。
口中的為國為民,只有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充斥著自己的慾望。
「殺了我吧。」建安侯爬到了王座之上,帶著凄慘的微笑看著王寒。
對於王寒這個人,建安侯到現在都沒有看明白,這麼迂腐的一個人,是如何做到被外界所盛讚的。
王寒一步一步,來到了建安侯的身前,看著坐在王座上的他,王寒陷入了沉思。
這一刻他看著王座上模樣凄慘的建安侯,似乎放下了什麼。
「你很清楚,梁國弱小成這般模樣,國土被盡數侵佔,全部都是梁王的過錯。」建安侯掙扎地辯解道,想要告訴王寒,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
「我這麼做,全部都是為了這個國家,我,我才能救梁國。」
「不,你錯了。」王寒沉聲道。
「我錯了?你看看外面的睢陽城,要比一個月前富庶多少倍,這才短短的一個月,如果給我一年的時間,梁國會再次強大起來。」
「沒有人能夠給你這個時間。」雪域國的大軍已經集結完畢了,不用過多久,就會兵臨睢陽城下。
「你能給我。」建安侯拉住王寒的手臂,真摯的懇求道。
「如果你不殺我,梁國一定會在我的治理下好起來的。」
「這也是你所希望的,不是嗎?」
「你錯了。」王寒還是搖了搖頭,在他看來,建安侯至今都沒有明白梁國變成現在這般模樣的原因。
「我怎麼錯了?梁王就是個昏君,不是嗎?」好小說吧www.hxs8xs.com
「梁王雖然是位昏君,但是他畢竟是梁國的主人,先王最正統的血脈。」王寒始終堅持著自己的信念,梁王的先祖開創了這個國家,那麼梁王就算再不濟,也註定是梁王,也只是他是梁王。
梁王的先祖對這個國家所做的一切,是註定要還給梁王的。
「那又如何?梁國還不是在這位正統的國君手下快要滅亡了嗎?」
「那是上天的抉擇,滅亡不是梁王的本意,只是他從出生開始就必須要承受的一切。」
「你在裝什麼忠臣?為了那個昏庸的國君洗脫罪名?」建安侯變得異常的憤怒,王寒就像是被人洗腦了一般。
「你有看過雪山那邊的世界嗎?」王寒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說道。
「沒有。」建安侯冷哼一聲,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數百年前雪域國還是一方小國,但是近百年來,因為東海暖流的改道,雪域國的溫度變得不再那麼不適合人居住,許多凍土在暖流下融化了開來,為雪域國增添了許多可供開墾的土壤。」王寒突然講起了雪域國的歷史。
「這個寒冰籠罩的國家迎來了一絲生機,也迎來了繁榮。」
「人口也極速增長,儼然變成了一個擁有數百萬人口的國家。」
「在擁有了武力之後,他們將目光轉向了南方,更加肥沃的土地,梁國。」
「此時他們已經擁有了梁國所無法抵抗的軍隊,兵強馬壯,還有對溫暖肥沃的土地的嚮往。」
「這才是梁國衰弱的主要原因。」
「梁國只不過是燕國和魯國夾縫間的小國,並沒有額外的土地來供自己的國家變得更加強大。」
「所以在雪域國的不斷騷擾和攻擊之下,梁國的國土也逐漸淪陷。」
「這並非一個人的過錯。」
「只是因為雪域國比梁國要強大罷了,哪怕換了一個國君,或者多換幾個國君,無非也就是將梁國存活的時間向後延長罷了,並不能改變梁國被吞併的命運。」
「這就是一個小國的悲哀,在數百年前東海暖流改道之後,便已經註定了梁國滅亡的命運。」
「而你口中的救梁國,其實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想罷了。」
「僅憑一城之地,根本沒有辦法抵抗雪域國的大軍。」
「這就是我幾十年來戍邊悟出的道理,希望能夠幫到你一些。」說話這番話,王寒突然收手,向著大殿外走去。
「你不殺我嗎?」建安侯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他還沒有能夠好好消化王寒的話,不明白王寒特地過來與自己說這番話的目的。
「我剛剛突然想明白了,既然梁國註定滅亡了,那麼身為國君的你也是,如果你真的想要救梁國,那麼請不要將睢陽城就這麼獻出去。」
「答應我好嗎?給這片先王們曾經庇佑過的土地留下最後的尊嚴。」王寒的聲音從大殿外傳來。
他的確是來殺建安侯的,可是在他就要殺掉建安侯的時候,突然有些下不去手,想起了城中的百姓,他們可能渴望地就是建安侯這樣的國君。
他們或許就像建安侯自己認為的那樣,認為只有建安侯才能夠救梁國。
大殿之外,已經列滿了梁國的士兵,這些年輕的面孔驚愕地看著如同天神一般的強者。
完全生不出要與王寒為敵的想法。
在睢陽的另一角,欒太一正浴血廝殺著,哪怕小樓的樓梯上已經堆滿了屍體,可還是有數不盡的士兵向上湧來。
彷彿他們並不知道恐懼一般,又或者是欒太一遍體鱗傷給了他們一種錯覺,說不定我補上的那一刀就是最後一刀。
但是欒太一始終沒有倒下,他們所期望的那最後一刀也始終沒有到來,與之前不同的,無非就是樓梯上多出了幾具屍體。
一根根點燃的箭矢射入了小樓之中,流央掙扎地坐了起來,努力的挪動著身體,使得自己離開點燃的物體。
努力讓自己不成為欒太一的負擔。
可是火越燒越旺,越燒越旺,整棟小樓都被點燃了,宛若一個熾烈燃燒的火炬。
兩人被困在了小樓中,面對著周圍的熊熊大火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樓梯也被燒斷了,就算有想要進來的士兵,也失去了唯一的途徑。
接下來,兩人只要靜靜地等待死亡便好了。
欒太一顯然不想這麼快被大火給燒死,使用著符篆封住了身旁三尺左右的空間,隔絕了大火。
「沒有用的,就算我們躲過了大火,他們還是會進來的,只要沒有見到我們的屍體。」流央長長嘆息道,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流央差不多該明白自己和欒太一今日是很難逃過此劫了。
「再堅持一會兒,王將軍會來救我們的。」欒太一握緊了流央的手,鼓勵道。
「但願吧。」流央內心萌生出一股渴望,這是很久沒有在他的體內出現過的東西。
他突然有那麼一絲渴望,活下去,這渴望比之前任何一段時間都來得強烈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