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蒼天沒有負她
安公公見封玄堯已經走了,將手中的聖旨擱下便跟著走了出去,臨出門前,他頓了頓,回過頭。
「娘娘,您且去吧!這件事沒有餘地,大理寺少卿季書禮大人親自作的證……酒在桌上,您……自行解決吧。」
說完,腳下的步子挪動了起來。
季傾歌看去,偌大的桌上,只在中間擺放著一個瓷白的玉酒壺,一個白玉酒杯。
季書禮……?怎麼會?他又是何時坐上大理寺少卿的位置的?
大理寺少卿不是她的二叔季栩嗎?
此時此刻,她又如何不明白,什麼中飽私囊,包庇之罪……
一切只不過是要除掉他們季家人的託詞而已!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包庇……呵……
季傾歌苦笑,這一年來,表面上她是在祈福,實際上卻是變相的軟禁,她和父親……已有一年未見,又何來的包庇?
她永遠不會相信,父親會真的如聖旨上說的那樣,剋扣賑災款項,中飽私囊!
那般驕傲的父親,少年狀元,官拜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況且以相府豐厚的家底,父親何至於去做這等不仁不義之事?
想著僅僅年過不惑便華髮叢生的父親,季傾歌的淚水洶湧的奪眶而出。
「喲,姐姐怎的坐在地上?地上涼,快起來!」一個悅耳刻薄的聲音響起。
朝鳳宮的門口,昔日的二皇子側妃,如今後宮榮寵正盛的應貴妃,一襲妃色牡丹描金團綉披紗襦裙,襯著身姿窈窕動人。
飛星逐月髻上插著赤金銜紅寶石步搖,一副千嬌百媚、風情萬種的模樣,臻首娥眉,膚如凝脂。
季傾歌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看她,
應樂蓉見季傾歌雖只著了一身縞色布衣,卻難掩其傾國傾城的風姿,反倒更顯得她楚楚動人,她眸中劃過濃濃的厭惡與諷刺,手不由得攥得越發緊,帕子險些都被攥破。
最討厭她這副高高在上、不染凡塵的模樣,驕傲什麼呢?不過是階下囚而已……
想到這,應樂蓉笑靨如花,徑自上前,吩咐婢女將手中的東西放下,三尺白綾和一把匕首。
季傾歌挑眉看她,彷彿是在問原因。
應樂蓉掩面一笑,輕啟朱唇道:「姐姐,妹妹可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姐姐呢!這不,怕姐姐受不了那毒酒穿腸之苦,給姐姐送來了白綾匕首……姐姐,選吧!」笑容越發的燦爛。
季傾歌面無表情的坐在地上,緩緩抬起頭,眼裡仿若含了千年寒冰,滿門抄斬……也有她的手筆吧?
應樂蓉……
在季傾歌如此的目光之下,應樂蓉莫名的有些慌張和心虛,定了定心神,丟了句「後會無期了姐姐!」便扭著細腰離開了朝鳳宮。
一室寂寥。
季傾歌伸出手,拿過白玉壺和酒杯,優雅的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頭,一仰而盡。
一股難以言說的痛楚爬滿了四肢百骸,然後,季傾歌只覺得喉頭一甜,「呃……」絲絲鮮血從她的唇角流下。
季傾歌閉上了眼睛,絕美的臉龐上的鮮血是那般的觸目驚心,她失去了意識……
*
春回大地,草長鶯飛。
屋內,四扇楠木櫻草色刻絲琉璃屏風后,一個正值豆蔻年華的妙齡女子,身著玉白綢中衣,躺在紫檀水滴雕花拔步床上,身上搭著湖藍色滑絲薄衾。
女子的膚色極為白皙滑嫩,吹彈可破,此時鳳眸緊閉,長長的睫毛覆蓋在下眼瞼上,好像兩把小扇子,扇的人心痒痒的。
挺翹的鼻子微微皺著,真真是生了一副群芳難逐,天香國艷之姿。
只不過因著年紀還小,雖然面容秀麗嬌美,但也夾雜了幾分稚氣未脫的嬌憨。
季傾歌睜開眸子的時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玉色的帳幔,看著這般熟悉的帳幔,她微微一愣,好熟悉的場景……
這……這不是她還未出閣時,在相府的帳子嗎?
季傾歌有些搞不清楚狀況,這時,門「吱嘎——」一聲開了,季傾歌動了動麻木的身子,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房內的擺設,嵌貝流光閣簾、青綠古銅鼎紫檀木香案……是那麼的熟悉,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她自是不會認錯的。
她挑起帳幔,看向向她走來的三個衣著相同、髮髻相同的小丫頭,有些不敢相信,她聰明絕頂,很快便想到了一種可能……
她……回來了?
而且如果她沒猜錯的話……她應該回到了幾年前!
季傾歌伸出一隻手,朝著另一隻胳膊狠狠地掐了下去,刺痛的感覺……
季傾歌卻揚起了唇角,蒼天並沒有負她!
「小姐……小姐醒了。」
其中一個小丫頭看到季傾歌坐了起來,激動地停了下來,她的臉蛋圓圓的,眼睛大大的,長相單純可愛。
「小姐,奴婢去告訴夫人小姐醒了。」說完,腳下生風般的跑了出去。
瓔珞……
季傾歌垂下眸子,瓔珞的結局,實在算不得好,或者說……她這三個丫鬟,結局都豈止一個凄慘可以形容的。
前世在她被應樂蓉的一碗參了葯的燕窩設計的小產之後,因著連續小產兩次,太醫說她再也無法有孕。
瓔珞瞞著她,偷偷的去尋了應樂蓉,為她打抱不平,質問應樂蓉為何要害她……
然後……然後……季傾歌的眸子微微濕潤,應樂蓉吩咐她的小廝將瓔珞抓了起來,要治她的不敬之罪,命小廝打她的板子,打到她認錯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