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奪子·四
康熙看著宛兒珠淚盈眸,帶雨梨花,便覺得心疼,上前抱住了她:「宛兒。」
在康熙的懷裡,那些壓抑了許久的悲哀和痛苦瞬間鋪天蓋地地涌了上來,宛兒一拳一拳砸在男人的身上,哭罵道,「我恨你,我恨你……」
一拳一拳打在他的身上,讓他的心無端痛了起來。
突然間,宛兒一口就咬上康熙的肩膀,使勁地咬著,緊緊不鬆口。
「萬歲爺。」
眼見的梁九功見到肩膀那一抹紅,大驚失色道。
宛小主怎麼如此大膽,竟然咬傷了萬歲爺。若是讓太皇太後知道了,可是大事不好了。
梁九功正欲上前,康熙凌厲如刀的眼神便掃了過來——退下去,梁九功沒法子,只能退了回去。只能祈禱著宛小主快鬆口。
直到一股血腥味湧上來,宛兒這才鬆口。
「你知道我有多痛嗎?我甚至沒有看過一眼……我懷胎十月的孩子,我還沒有看過一眼就能被抱走了。我甚至還要從旁人的口中得知我生下的是一個小阿哥……」
宛兒哽咽著,還想要說些什麼,無奈喉間悲咽不能說話,心中愈急,那眼淚愈來得涌,索性放聲大哭。
「宛兒,我都知道,我都明白。」
康熙緊緊抱著懷裡的宛兒,他感受不到肩上的痛,只感受到心一陣陣疼。雖說宮裡的規矩擺在這裡,但表妹未免太心急了一些,哪有孩子一出生就抱走的?
他猛然回想起額娘,記憶里早已沒有了她的身影,深深刻在他腦海里的是額娘低頭垂淚的模樣。他何嘗不懂骨肉分離的痛苦,只是一頭是他最為敬重的太皇太后和表妹,另一頭是宛兒,他無可奈何,也只能委屈宛兒了。
在悲戚中,宛兒的心卻漸漸冷靜下來了,無能為力湧上全身,她終於認清了這一個月她拼了命的去否定的事實——在太皇太后和貴妃這巨木下,她不過是蚍蜉而已,焉能撼大樹?
除了接受這一切之外,她什麼都做不了。
她不是很久之前就認清了事實嗎?所以她才會去請皇太后撫養她的孩子,只可惜還是敵不過佟佳氏和太皇太后。宛兒想著,不知不覺間手指掐入掌心,卻渾然不覺。
看著左肩明黃色的龍袍上一片殷紅,血跡斑斑,她不知此時男人是什麼樣的表情。
「痛嗎?」
宛兒埋在康熙懷裡悶聲問道。
「不痛。」康熙抬起宛兒的臉,看她柳眉鎖恨,眼眶通紅,好似帶雨海棠,臨風欲折,便心中一軟,抬手抹平攏著的眉頭,低聲道:「宛兒還是笑起來好看。」
哭的模樣讓他著實心疼。
「皇上這是讓我不要在您面前哭嗎?」
宛兒想著染紅的明黃色,輕咬嘴唇,心中懊悔,剛才是她太衝動了。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般人,而是這天下之主。
「宛兒哭得那般難看,朕只好儘力不讓你哭了。」
康熙大笑道,肩膀聳動著,血湧上來,又染紅了一片。
「皇上,小心些,要趕緊包紮才是。」
康熙拉住正欲離開的宛兒,看了一眼青蕊:「讓青蕊去拿吧。」
「萬歲爺,不請太醫……」
在康熙那凌厲的眼神下,梁九功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聽不見。
宛兒一聽,她倒是沒有想到要請太醫:「皇上,還是去請太醫吧。」
康熙制止道:「不用了,這點小傷何須傳太醫?」
康熙看了宛兒一眼,若是太皇太後知道了,怕是愈發不喜宛兒了。
宛兒小心地清洗傷口,耳旁是男人呼出的炙熱的氣息,手一抖,葯就灑多了。
康熙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宛兒小心翼翼地替他包紮好,垂著眼眸,一言不語。
「這幾個丫鬟不懂事,光是王嬤嬤和青蕊難免有照顧不周的地方,不如召夫人進宮來陪你幾日吧。」
康熙握著宛兒冰冷的手道。
「多謝皇上。」
明明應該喜悅的,但苦澀卻湧上心頭。因為宛兒明白,這是一種補償。
寅時,仍然是一片漆黑,只見星光點點,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哈。」
博啟呼出一口氣。打完一套拳法。只覺得酣暢淋漓,拿過一旁的布擦拭額頭的汗水。
打完拳法,博啟離開練功場回房間換洗衣物,欲去宮裡當值。
走過游廊,一向安靜得能聽見蟲鳴聲的東廂竟然傳出一陣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這個時辰,額娘還在休憩才是,怎麼會有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博啟便覺得奇怪,走向東廂,遠遠的就瞧見東廂燈火通明。
今兒個是怎麼了?
博啟一臉疑惑地站在門外,低聲問道:「額娘?您醒了嗎?」
「博啟?進來吧?」
從屋內傳出塞和里氏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喜悅,緊接著門打開了,探出景雲圓乎乎的小腦袋。
「見過博啟少爺。」
景雲笑著給博啟請安,眉眼彎彎。
「景雲,你怎麼在這?」博啟疑惑地瞧了景雲一眼,便進門向塞和里氏請安:「見過額娘。現下還是寅時,額娘在忙些什麼呢?」
「前些日子你姐姐不是誕下了小阿哥?昨日宮裡來人了,讓我進宮陪你姐姐幾日。」
塞和里氏一邊收拾著細軟,一邊答道。昨日宮裡來人,她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謠言不假,宛兒果真受寵,讓她得以進宮探望宛兒。憂的則是宛兒的身子。這生產如果鬼門關,輕則落下病根子,重則一屍兩命,可馬虎不得。
博啟一聽,喜上眉梢,高興道:「額娘,這可真是太好了。」
博啟雖在宮內當值,但不得擅自入內宮,無緣得見姐姐。博啟沒有細想便對塞和里氏道:「額娘,姐姐這幾日憂思過重,您可要好好勸勸姐姐。」
塞和里氏停下了手中的活,看著博啟道:「憂思過重?宛兒怎麼了?你可是有事瞞著我。」
博啟暗叫一聲不好,忘了不好,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額娘,支支吾吾,閃爍其詞。
「博啟,你是要急死額娘么?」塞和里氏擔憂地站了起來,神色倉皇,拉著博啟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姐姐怎麼會憂思過重?難不成是小阿哥身子不好?還是你姐姐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