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手相助,前塵往事
半個時辰后,三人已經離開了那個收容所,轉身坐到了復陽縣衙的後堂。
盛獨峰愜意的靠在椅背上,一邊悠閑的品著茶,一邊靜候縣令的到來。他出自襄陽府名門盛家堡,衙門對他來說就跟自己家一樣,想進就進。憑著他爹在汴京一役中的輝煌戰績,天下府衙已經沒有哪個敢輕視盛家堡的了,即使他們並非廟堂中人,即使他們是以行商起家的。曲靈歌雖然震驚於盛家堡的影響力,但也僅僅是驚訝一下而已。在她看來,無妄台同樣也能利用自身的影響力做到這種程度,只是他們不願意去做罷了。
而秦淮月,此時已經徘徊在崩潰的邊緣了,要知道,她可是賊啊!平時大老遠見了官差都得低頭繞路走,現在居然堂而皇之的坐在了衙門裡。想起剛剛衙門差人們那諂媚的表情,秦淮月一度懷疑,要麼是自己瘋了,要麼就是這個世界瘋了。要不是為了親眼見識見識盛獨峰到底有什麼辦法解決那些孤兒們的生計問題,秦淮月情願自己找棵樹弔死,也不願意進來這裡。
「盛家堡的貴客在哪裡?」沒過多久,一個胖胖的老頭就快步從門口跑了進來,進門就對著侍立在門口的差人劈頭蓋臉一頓訓斥,「你們怎麼當的差?有貴客到訪,為何不請去大堂?」
「老爺恕罪,老爺恕罪!是下官辦事不力,下官回頭就去領罰!」被訓斥的差人急忙上前攙住胖老頭,指了指堂內氣定神閑的盛獨峰小聲說道,「老爺,就是他。拿著盛家堡的玉印做拜帖,請求見您一面!」
「少……少主?」胖老頭氣喘吁吁的擦了擦汗,順著差人的手指望去。看到盛獨峰同樣驚愕的面容后,頓時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的問道,「你……您怎麼……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杜叔?」盛獨峰聽到「少主」這個稱呼時也愣住了,重新打量了下來人後,腦海里頓時蹦出一張熟悉的面孔來,和眼前這個胖老頭完美的重疊在了一起。當即滿臉驚喜的站起身來,主動迎了上去,「杜叔,真的是你嗎?沒想到居然能在這兒遇見你啊!我爹經常念叨您呢,本來以為你在汴京,沒想到居然離咱們襄陽府那麼近啊。」
「唉,慚愧啊,」杜輝滿臉羞愧的嘆了口氣,「當年承蒙老堡主抬愛,助我入京趕考。好不容易考了個不錯的名詞,還沒做幾天官兒,就因朝堂之爭又被貶到了這復陽小城。實在是愧對老堡主知遇之恩啊!哦對了,老堡主近來還好嗎?」
「我爹身體好著呢,您請放心,」盛獨峰見自己本來無心的一句話,卻揭了杜輝的傷疤。當下急忙扯開了這個話題,「杜叔,有你在,我這事情就好解決多了。我跟您講,今天我在……」
「小丫頭,他們在說什麼啊?」盛獨峰和杜輝在一邊聊得火熱,一旁的秦淮月卻聽得雲里霧裡的,忍不住低聲問向身邊的曲靈歌,「那老頭為什麼一個勁的叫獨峰少主?還有什麼……什麼獨峰的爹,什麼老堡主,那是誰啊?」
「不會吧?你到現在還不知道獨峰是誰?」曲靈歌一臉驚訝的望著秦淮月,看著後者懵逼的樣子,頓時有些想笑,「虧你也是江湖中人,還吹牛自稱盜聖呢。盛家堡都沒聽說過?盛家堡堡主盛開平,那是獨峰的父親。」
「盛……盛家堡?你說的……是萬山的盛家堡嗎?」秦淮月瞬間呆住了,「我……他……獨峰他是……他是盛家堡的少堡主?!」
「怎麼,不信啊?」不知為何,看著秦淮月這副傻愣愣的模樣,曲靈歌心情大好,「不然你以為,他哪來那麼多的錢?小賊,現在知道害怕啦?晚啦!我告訴你,你現在欠的可不是獨峰五百兩銀子那麼簡單了,而是欠了盛家堡少堡主一條命,一個人情。自古以來,人情債可比錢債難還多了啊。說不定,你下半輩子就要呆在盛家堡里當牛做馬,直到老死咯。」
「不會吧?」秦淮月哀嚎一聲,「我……我要回去把那五百兩偷回來!我可受不了一輩子呆在籠子里!」
「什麼籠子?」剛和杜輝交談完的盛獨峰好奇的問道,「秦兄,你不會以為我是來帶你換賞錢的吧?放心啦,在你改邪歸正之前,我是不會把你交給官府的。」
「咳咳,那個……盛少堡主,」秦淮月看了眼曲靈歌,又看了看盛獨峰,一想到自己很可能就要在盛家堡的茅廁里度過下半輩子了,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咬了咬牙,秦淮月硬著頭皮站了起來,滿臉堆笑的對盛獨峰說道,「我……我先前不知道你是盛家堡的少堡主,那個……如果有失敬之處,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啊。還有……還有那五百兩銀子,你能不能再寬限些日子?等我有了錢……不是,如果我以後有了錢的話,一定馬上還你!」
「你知道了?」盛獨峰挑了挑眉,滿臉不在乎的擺了擺手,「無所謂啦,那五百兩銀子我本來也沒指望你能還,那種小錢我也不會放在心上。至於什麼失敬之處,我要是真在意的話,不早就把你捆起來交給杜大人了嗎?別想那麼多,你只需要等這件事結束之後,做到你許諾過我的事情就行了。」
「沒問題沒問題,」秦淮月見盛獨峰絲毫沒有記仇,急忙興奮的點了點頭,「不過咱們先前可是說好的啊,你那個方法奏效了,我才同意金盆洗手。」
「嗯,我剛想和你說呢,」盛獨峰指了指身後正在奮筆疾書的師爺,「杜叔是這兒的父母官,同時,他也是我盛家堡的朋友。我已經把我的想法得和他提過了,他也同意在復陽縣內徵用、收留那些孤兒了,不僅如此,城中的一些學館、私塾、醫館等都會參與進來,給那些孩子們一個妥善的安排,大富大貴可能談不上,但維持溫飽還是沒問題的。怎麼樣,秦兄,現在放心了吧?」
「如果有衙門出面,再加上地方上的配合,那些孩子們以後就可以靠自己的努力來養活自己了,」曲靈歌讚許的朝盛獨峰點了點頭,「這樣一來,不僅能幫他們解決生計上的問題,還能讓他們有個正事做。而不是靠著別人的救濟活一輩子,變成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懶漢!」
「……謝謝你們。」秦淮月看著面前的二人,心中五味雜陳。就在昨天,她還在質疑著盛獨峰接近自己的真實目的,而現在,盛獨峰卻用實際行動,無聲地給了她一耳光。故而在看向盛獨峰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歉意,以及前所未有的柔情,但很快就又被秦淮月重新藏回了心裡。
「好啦,這有什麼謝不謝的,同為江湖中人,本就應該互幫互助嘛,」盛獨峰並沒有注意到秦淮月的異常,「再說了,我其實也沒出什麼力,要不是我爹……」還沒等盛獨峰說完,秦淮月就突然上前一步,主動彎下腰,輕輕抱住了盛獨峰。
秦淮月的身體一靠上來,盛獨峰的大腦就差點死機了。那是一種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柔軟,緊緊的貼在了盛獨峰的身上。盛獨峰只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處感官都在躁動著、亢奮著,有一種想要把眼前這個人完全融入自己的身體中的衝動。就連秦淮月那髒兮兮的臉蛋,都沒有傳來任何讓人噁心的味道,反而有一股令人神清氣爽的清香。鬼使神差之下,盛獨峰也緩緩抬起雙臂,摟住了懷裡的秦淮月。
曲靈歌微微皺眉,下意識的想要拉開兩人,但身體動了動,最終還是放棄了。
算了,反正獨峰也不知道這個秦淮月是女的,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曲靈歌在心裡默默安慰著自己。
感受到盛獨峰的回應,秦淮月身體一顫,迅速將盛獨峰給推開了。為了防止盛獨峰和曲靈歌多想,秦淮月又轉身給了曲靈歌一個大大的擁抱。
「滾蛋啦,臭小賊,把我衣服都弄髒了。」曲靈歌笑罵一聲,但還是乖乖的讓秦淮月抱了一會兒。
「少主,事情都辦妥了,」等秦淮月鬆開曲靈歌后,杜輝才走上前來,畢恭畢敬的對盛獨峰說道,「明天開始,我們會派人通知城中學館等地,讓他們給那些孤兒們安排事情做。同時,衙門內也會找些閑差,雖然每年經費有限,但養活幾個孩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好,麻煩杜叔了,」盛獨峰感激的點了點頭,「今日多有叨擾了,我們就先告辭了。」
「少主,您難得來一次屬下管轄的地方,不如由屬下做東,請您……」
「不用了杜叔,」盛獨峰抬手打斷了杜輝,「您能幫我,我就已經很感激了。但我此行並不是來做客的,以後有時間,我會專程來拜訪您。還有,我來拜訪過您的事情,也請您保密。」
「當然!當然!」杜輝聞言有些失望,「既然少主還有要事要做,屬下就不打擾了。我送你們出去吧。」
「多謝杜叔,」剛走兩步,盛獨峰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在心裡醞釀了一會兒,才對杜輝說道,「杜叔,你應該清楚,我爹不是朝中那些偽君子,他是真拿您當朋友的。如果您也把我爹當成了朋友,有空,就去萬山盛家堡看看他吧。」
杜輝猛地僵在了原地,好半天沒有緩過神來。不斷回味著盛獨峰所說的話,杜輝滿是滄桑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晶瑩……
站在縣衙外面,秦淮月才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呼,想不到我這輩子第一次來縣衙,居然是來做客的!」
「小賊,如你所見,獨峰已經做到他所許諾的了,」還沒等秦淮月多感慨一會兒,曲靈歌就硬生生的將其拉了回來,「現在,該輪到你了!」
「既然答應你們了,我就不會反悔,」秦淮月清了清嗓子,抬起右手,一臉嚴肅的說道,「我秦淮月在此立誓,願從此金盆洗手,不再涉足樑上。盜聖之名,今日便已死去!有青天公堂、白日乾坤為證,若違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秦兄,自己發的毒誓,不遵守可是會遭天譴的哦,」秦淮月發完毒誓,盛獨峰才笑著從懷裡拿出一張筆跡未乾的紙來,遞給了秦淮月,「喏,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秦淮月看著最底端那枚奇怪圖案的玉印,皺眉問道。
「這是我寫的一封推薦信,最下面的是我盛家堡的玉印,以此印證實我們的身份,防止有人假扮,」盛獨峰耐心的解釋道,「記得你之前說過,接下來將會南下去襄陽府,如果你到了那裡,記得一定要抽空去一趟萬山盛家堡,把這封信交給我父親。看了信,他就會給你提供你所需的一切資助的。」
「資助?什麼資助?」秦淮月聽著更疑惑了,「獨峰,雖然咱們現在已經算是朋友了,但我也不是那種貪圖你盛家堡錢財的人。還是說,你懷疑我不偷東西就活不下去了?」
「秦兄,你想什麼呢,」盛獨峰心中暗暗吐槽,看你之前的德性,不偷東西你還真不一定能活得下去,「你是不需要,但那些等著你幫助的孤兒們需要啊。你也說過,你以後會去更多的地方,幫助更多的人。天下這麼大,沒有路費怎麼行呢?更何況,不是所有地方都像復陽這麼好說話的,路上難免會遇到些見錢眼開的人渣,跟他們講道理是沒用的,你只能用錢來砸開一條出路。就當是……就當是我們盛家堡對你的投資吧!」
「當然了,這是有條件的,」盛獨峰話鋒一轉,「我們盛家堡不缺錢,但缺其他東西。比如名聲,比如情報。秦兄,我爹給你的錢,每一筆你都必須要以盛家堡的名義來用出去,資助也好,救濟也罷,你在外面拿著我們盛家堡的錢,你就要為我們盛家堡的名譽和聲望負責。此外,如果可以,請你在外奔波的同時,幫我們盛家堡挑選一些無家可歸又肯吃苦耐勞的孤兒,將他們變成我盛家堡在外面的眼睛。」
「……所以,我現在算是盛家堡的人了?」秦淮月有些驚訝,在盛獨峰說這些的時候,他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沉思片刻后,秦淮月緩緩點了點頭,「我可以答應,不過獨峰,作為酬勞,剛剛的誓言,我能稍微修改下嗎?」
「修改?為什麼?」盛獨峰微微皺眉,「難不成你想反悔嗎?」
「不……你都這麼幫我了,我要再反悔,還算人嗎?」秦淮月吸了吸鼻子,又猛地連眨了幾下眼睛,「前面都不變,最後我想再加一條。若違此誓,不僅要天誅地滅,還要……還要一輩子孤苦終老,一輩子活在冰冷之中,無人可依,無人可靠。」
「這……你要是想這麼改的話,當然也可以。」盛獨峰雖然不明白為什麼秦淮月要特意加上這一句,但還是點頭同意了。
「那……咱們,咱們就先這樣?」三人沉默了一會兒,秦淮月試探性的問道。
「……時間也不早了,我和曲姐姐也要回去了,」聽出了秦淮月語氣中的離別之意,盛獨峰輕嘆了口氣,強笑著沖秦淮月拱了拱手,「秦兄,不管怎麼說,很高興能認識你。若是有緣,咱們以後會再見面的。」
「好啊,」秦淮月臉上露出一絲不舍,但馬上就被其他表情給取代了,「我也……我也很高興結識你們兩位小友,今天下午我就要啟程離開了,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以後一定有機會再見的!」
「當然,」盛獨峰拉過曲靈歌,「保重。」
「保重。」
在路人的幫助下,盛獨峰和曲靈歌終於摸索回了客棧。躺在床上,盛獨峰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唉,還是這兒好啊!有個睡覺的地方,有個能遮風擋雨的屋頂,反正比那醫館里的椅子舒服多了!」
「獨峰,我問你,你怎麼看秦淮月這個人?說心裡話。」曲靈歌趴在盛獨峰旁邊,躊躇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
「秦兄?嗯……我覺得,他並不是個壞人,」盛獨峰想了想,認真地回答道,「我想,那也就是所謂的生活所迫吧。況且秦兄已經發過毒誓了,不會再做那些偷雞摸狗的事情了。」
「可是,」曲靈歌還是有些不放心,「萬一她反悔了呢?那種人從來不在乎誓言這種東西的。而且,你就不怕,她拿著你的親筆信,四處招搖撞騙,壞你盛家堡的名聲?」
「我當然不怕,」盛獨峰臉上罕見的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在衙門的時候,那封信上用的是我盛家堡的暗語,只有盛家堡內的人才看得懂。若是秦兄他真拿出去招搖撞騙,根本騙不了什麼人。而真正的盛家堡中人,只怕秦兄剛進襄陽,就會被他們給盯上了。」
「為什麼?」
「因為杜叔肯定會寫信把這裡的一切寫信送回盛家堡的,」盛獨峰伸了個懶腰,「我雖然沒讓他告訴別人,但他還是可以告訴我爹的啊。」
「哇,以前怎麼沒看出來你這麼壞啊?」曲靈歌噗嗤一聲樂了,「不過說起來,你之前那番話真是太帥了,完全不像個小孩子啊。倒有點像……嗯,像你爹了!小師弟,師姐得對你刮目相看了呢。」
盛獨峰尷尬的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哪裡是他想出來的啊?這不過是他爹用來收買人心的招數之一罷了,在盛開平身邊呆久了,耳聞目染之下,盛獨峰自然學了不少。但看著曲靈歌崇拜的眼神,盛獨峰剛到嘴邊的解釋又咽了回去,罷了,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況且,他也挺享受這種被崇拜的感覺。
接下來的兩天,盛獨峰陪著曲靈歌在復陽城內好好玩了一圈。盛獨峰本就是愛玩之人,雖然無妄經讓他的性子不再似之前那般急躁幼稚,但卻也無法抹除他的天性。而曲靈歌,也是第一次見識了那麼多新花樣,再尋常不過的東西,在盛獨峰手中,總能變出不一樣的驚喜。這兩天是她笑得最開心的兩天,一時間,盛獨峰在她心中佔據的比重更大了。
望著走在前面,抱著給自己買的各種東西的盛獨峰,曲靈歌陷入了沉思。或許,自己真該考慮下三闕師叔那天說的話了,不僅僅是為了無妄台的利益,更是為了自己的未來。
三闕大師這兩天依舊很忙,除了每天中午和晚上回客棧陪兩人吃個飯外加休息睡覺,其他時間基本都是在外面。一點都不擔心這兩個孩子會不小心擦槍走火,就連兩個人有時趴在一個被子里說悄悄話,他都當沒看見一樣,吃完飯就輕飄飄的離開了。當然,很有可能他正盼著這個呢。
兩天之後,三闕大師帶著疲憊的神色叫醒了盛獨峰和曲靈歌:「獨峰,靈歌,趕緊收拾收拾,咱們準備啟程了。」
「師叔,你臉色很差啊,」曲靈歌擔憂的問道,「要不咱們再歇一天?等你養好了精神,再上路也不遲。」
「不用了,路上歇也是一樣的,」三闕搖了搖頭,「師門來信,催咱們抓緊時間回去。接下來,除了夜晚投宿,咱們所有的時間都會用來趕路,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咱們在復陽已經耽誤不少時日了,必須要儘快返回無妄台。」
「師叔,是不是……」曲靈歌看了眼盛獨峰,快步來到三闕身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得到的聲音問道,「是不是楊懷風的事情有進展了?」
「嗯,」三闕點點頭,「以後楊懷風的事情就不用避開獨峰了,雖然他和楊懷風之間有些淵源,但我相信他是知道好壞的。趕緊收拾東西吧,咱們路上再細說。」
三人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行李,下樓找掌柜結了剩下的錢后,便風風火火的趕著車駛離了復陽城。
與此同時,復陽城中的另一家較為偏僻的小客棧里,秦淮月背著一個小包裹,鬼鬼祟祟的摸到了客棧後方。確定沒有人跟著自己后,秦淮月輕輕活動了下自己受傷的那條腿,緊接著猛地一腳踩在了牆上,施展開壁虎游牆功,手腳並用,三兩下就順著牆壁飛上了二樓敞開的窗戶里。
「你……」裡面的客人見突然從窗口出現的秦淮月,頓時驚慌不已,正欲叫喊時,早被秦淮月先一步打暈了過去。將他拖到床上用麻繩捆好后,秦淮月又從懷裡摸出一小塊黑色的熏香來,放在蠟燭下稍微烤了烤,最後才掩住自己的嘴鼻,慢慢的把熏香放在了那個人的鼻子下。
熏了一會兒,秦淮月趕忙將熏香從窗戶口扔了下去。緊鎖住房門,拿起一旁燒好的熱水,倒進了屏風後用來沐浴的木桶里。
「呼,獨峰,原諒我原諒我,」秦淮月一邊兌著熱水,一邊自顧自的叨叨起來,「我身上就這點錢了,接下來還得趕路吃飯,實在是付不起房錢了。再說了,我就是借個房間洗澡而已,沒偷東西也沒殺人,老天爺你開開眼啊,這可不算違背誓言啊!」
房內的熱水有限,但好在這個房間里的隔壁就是燒熱水的地方,趁著沒人,秦淮月偷偷摸摸的又燒了不少熱水,才把木桶給填滿。
重新檢查了下門窗,秦淮月才長出了一口氣,倚在木桶旁,慢慢褪下了身上那穿了好幾天的黑色乞丐服。
隨著衣服的慢慢解開,整個房間逐漸明亮了起來。秦淮月輕輕解開纏繞在自己胸前的白布,一對豐腴的飽滿頓時彈了出來,惹得秦淮月身體一陣顫動,兩抹緋紅迅速爬上了她的雙頰。此時的秦淮月秀雅絕俗,全身上下透露著一股輕靈之氣,哪有半點先前的痞子模樣?肌膚嬌嫩如雪如玉。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其間夾雜著一絲靈動,顧盼之際,自有一番獨特的氣質。就是那世間最嬌美的花朵,在現在的秦淮月面前,都會自愧不如。
拿手試了試水溫,秦淮月慢慢的把自己沉進了木桶里,只把腦袋留在了外面。她腿上的傷已經痊癒了,完全不用怕水。在水裡愜意的泡了一小會兒后,秦淮月便立刻動手清潔自己的身體——畢竟她是闖空門進來的,沒有多少時間享受。
洗掉了臉上的污垢后,秦淮月原本的容顏漸漸顯露了出來。秀美中帶著一絲英氣,眼角眉梢還拖著一抹淡淡的惆悵,光采照人,當真是麗若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兩頰融融,霞映澄塘;雙目晶晶,月射寒江。漆黑的長發肆意地散在水面上,將她如雪般的肌膚襯托的淋漓盡致。
清洗完身體后,秦淮月立刻從木桶里爬了出來,重新把自己的胸部纏繞回一馬平川的狀態。隨後又拿出了包裹中的衣服,仔細穿戴整齊。這可不是之前的乞丐服了,而是秦淮月花了不少錢買來的男子衣服。本來她是打算以真面目去盛家堡的,但一想到自己的真實容貌可能會引發不必要的麻煩,最後還是選了一件寬鬆的男裝。雖然她現在沒多少錢了,但一想到自己是要去見盛獨峰的父親,她才不得不狠心在衣服上投資了一大筆錢。
秦淮月將自己一部分長發綁在頭頂作為頂髻,其他頭髮自然垂在身後,另有兩縷搭在肩前。很快,銅鏡中就出現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年輕公子,望著自己的新造型,秦淮月滿意的點了點頭,重新檢查了下自己,確定沒有問題后,才悄悄的從窗戶口又翻了回去。
獨峰現在應該已經走了很遠了吧,站在城門口,秦淮月輕輕的嘆了口氣。心中流過一絲失落,隨後便是一陣錯愕。曾幾何時,自己居然為了一個男人……不,應該是一個還算不上男人的小屁孩,如此牽腸掛肚了?
不過……他好像比自己也小不了多少吧?秦淮月臉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惹得旁人紛紛駐足觀看。
盛獨峰,真希望能再見你一面啊。
驅車行走在管道上的盛獨峰並不知道,世間又多了一個為他魂牽夢繞的人。他正在聚精會神的聽著三闕講述著這幾天在復陽,他所查到的關於楊懷風的事情。
「……所以,根據這兩天我查到的東西,楊懷風,很有可能是被魔教的人帶走了,」三闕重重的嘆了口氣,「唉,可惜了。如果掌門知道了這件事,估計對楊懷風就會真的死心了。在此之前,不管外界怎麼說,掌門他老人家都是抱著中立態度的。」
「曲姐姐,三闕大師,楊叔……應該不會投靠魔教的吧?」盛獨峰下意識的問道。
「絕不會!」曲靈歌和三闕幾乎異口同聲的回到,三闕看了眼曲靈歌,示意她不要插嘴,「獨峰,雖然楊懷風叛我無妄台,但要說他投靠魔教,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當年,楊懷風的父親就曾是魔教中人,只因為一次辦事不利,就被魔教前盟主拓跋雄掌斃於平王嶺。其母帶著楊懷風逃出魔教后,很快又被魔教追兵給追上,當著他的面,將他母親推下了山崖。當年,楊懷風才十五歲。如此深仇大恨,楊懷風又怎會再主動投奔魔教?」
「也就是那個時候,楊懷風的師父恰好經過,及時出手救下了楊懷風。見他無親可靠,才把他帶回了無妄台。先是收做弟子,後來又收為了義子。並將自己的所有本事悉數教給楊懷風。其實,站在客觀的立場上的來說,楊懷風的確是個武學奇才,不僅領悟力極佳,而且還願意下苦功夫。等他四十多歲的時候,就已經是無妄台中的絕頂高手了,甚至,有望成為無妄台的下一任榮譽掌門。」
「但這也助長了他的驕縱氣焰,他變得越來越目中無人,甚至對他師父的教導,都有些不耐煩了。在一次和他的師父論道過程中,因為對我們無妄台的紅塵訣提出了質疑,被他師父狠狠訓斥了一頓。後來,楊懷風就整天把心撲在了紅塵訣上,最終研製出了一門全新的、更加完善的武功。也許是為了報復他師父的訓斥,這門新武功,被他命名為『紅塵三變』。」
盛獨峰心中一動,那不正是自己正在修練的武功嗎?
「也正是那一次,楊懷風用紅塵三變,證明了自己的天賦,贏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包括他的師父,」三闕忽然嘆了口氣,「但這也正是一切不幸的開端,成功后的楊懷風變得愈加狂妄自大,後來,居然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居然偷偷溜進了我無妄台的三十六方玄玉樓,最終犯下了滔天大罪。」
「三十六方玄玉樓?那是什麼?」盛獨峰疑惑的問道。
「那是我無妄台的機密所在,也是我無妄台的禁地,」曲靈歌複雜的看了眼三闕,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麼三闕會提到這個,但還是如實解釋道,「三十六方玄玉樓又分地上六層和地下六層,地下有六方地裂境:弦驪、重陽、平闋、太和、八寶、晟汀。地上有六方天變境:無心、王首、龍城、雉威、誅魔、虛無。每一層都代表了一個房間,有著它們獨特的名字。雖然加起來只有十二層,但這座玄玉樓卻是我們無妄台最龐大的建築。」
「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它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每一層都有通向其他樓層的秘密通道,進入這些通道后,就又會通向一個全新的、並未標註出來的房間,加起來總共有三十六個不一樣的房間,故稱為三十六方玄玉樓。這裡面,有的房間擺放著絕世武功;有的房間擺放著絕世邪功;還有一些房間是歷代掌門的珍貴收藏,例如神兵利器、名貴草藥之類的;當然,還有一些是專門用來關押武林中窮凶極惡的犯人的。只是除了歷代掌門,以及每年接受考核晉陞的弟子外,任何人都不準擅自進入。」
三闕點了點頭,繼續說道:「三十六方玄玉樓中,藏著一本很邪門的劍譜。之所以邪門,是因為它的威力十分巨大,但經過歷代掌門研究,諸多武林前輩日夜排演,最後練出來的永遠都是錯的。連其本身威力的十分之一都發揮不出來,白白浪費時間。也正因為如此,前任掌門才把他鎖了起來,以免誤人子弟,或被有心之人利用。」
「後來,楊懷風偶然聽說了這件事,便仗著自己在武道上的天賦,想要進去會一會這本劍譜。他不是掌門,沒有資格進去,那就只能偷偷摸摸的進去。或許,楊懷風真的是天賦異稟,別人對著那本劍譜修練,最後不過是浪費時間罷了,而他……卻走火入魔了。」
「等前任掌門和他的師父得到消息趕到時,楊懷風已經殺了十幾個企圖捉拿他的人了。他的師父親自持劍上前,卻在楊懷風手裡僅僅支撐了不到三合,便被一把最普通不過的鐵劍刺穿心口,當場死亡。之後,楊懷風就像發了瘋似的衝下了山門,從此消失在了江湖十餘載。最後我們檢查玄玉樓的時候,才發現那本劍譜已經消失了,估計是被楊懷風給搶走了吧。」
「三闕大師……那楊叔……他當時練的劍譜叫什麼名字?」盛獨峰心中猛地一緊,急忙追問道。
「嗯……告訴你也無妨,反正現在這本劍譜也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也沒人敢去修練了,」三闕沉思了一下,「那本劍譜,叫做『天地俱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