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蛻變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駱思恭早已離去,朱由校卻陷入沉思……過了許久,才冒出這麼一句。到讓旁邊站著伺候的魏朝唬了一跳,連忙偷眼看向皇上,卻發現皇上正閉著雙眼,並無半點異常……
疑惑了半天,魏朝終於確認皇上正在假寐,剛才那句可能是自己的幻覺。心中便暗定主意,等會兒一定要找個太醫看看,可別出了岔子,惹了皇上……
「魏朝。」
「奴婢在,」魏朝猛的一激靈,大聲應道,一雙眼睛卻迅速飄向皇上。『還好,這次不是幻聽』,魏朝一邊慶幸,一邊點頭哈腰。「陛下有何吩咐?」
「魏朝,你說朕是個什麼樣的人?」朱由校也不和魏朝客套,直截了當的問道。
「這~~」魏朝一愣,連忙回道:「陛下是聖明天子。」
「說實話。」朱由校兩眼一瞪。
魏朝心想,說了實話,你能保證不殺我嗎?真是笑話,打死我,我也不敢說啊……。便糊弄道:「陛下雖登基剛剛一個月,但孝敬先帝,尊崇大臣,勤於朝政,實為明君氣象。宮內宮外的人都在說陛下的好呢。」
「哦~,他們怎麼說?」朱由校不動聲色,看魏朝如何圓謊。
魏朝隨口應道:「還能怎麼說?不就是說陛下是聖明天子,大明百姓有福了……等等不一。」見皇帝露出不信的神色,急道:「這可不是奴婢編的,如陛下不信?可以問問孫大人。」
朱由校啞然失笑,「這也就是在你們這些家人面前說說。在孫大人面前,朕可丟不起這人。」
魏朝聽了,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陛下放心,奴婢可不敢騙陛下。」
「不敢就好。」朱由校點點頭,「可是,你真的就沒發現朕有哪些不足?」說著,朱由校兩眼緊緊的盯住魏朝,臉上充滿了期盼的神色。「伴伴有話只管講來,朕有則改之,無則加勉,絕不會怪罪於你。」
魏朝一看,知道這次是逃不過去了,皇上非要自己說出個子午寅卯不可。心中反覆掂量,最終想出一條來,便向前稟道:「陛下寬厚待人,大臣都讚揚不已。但以奴婢來看,陛下有些太過了。」
「太過了?!此話何解?」朱由校心裡一激靈,便坐直了,正襟問道。
「陛下對那些大臣太過寬厚了,」魏朝見皇上緊張,心裡除了害怕,還是害怕。思慮再三,覺得皇上不是濫殺之人,這才開口細講:「陛下尊重朝中大臣,這是應該的。可有些大臣卻得寸進尺,毫無人臣之禮。奴婢認為,陛下如不寬嚴相濟,早晚會綱紀鬆弛,釀成大禍。」說著,看到皇上面色木然,不知所想,忙閉了嘴,不再言語。
「伴伴所言甚是。」沉吟了半晌,朱由校開口稱讚。確實,登基一個多月來,朱由校也覺得自己對大臣處處尊重,有些近乎懦弱。也許是前世孤兒出身謹言慎行慣了,也許是今世附身穿越怕漏了馬腳,反正,朱由校做起事來縮手縮腳。平日里只管燒香祭祀,對朝政從不主動過問,任應秉政大臣處置。為了不引起他人懷疑,甚至跑到木匠所廝混了半天……
可是,他畢竟是後世穿越而來。雖學問不甚精深,但也是名牌大學本科畢業,其見識比起朱由校前身更是天壤之別。處理起政務來,也另有一方視野,常令秉政大臣為之驚嘆。這反倒給人一種錯覺,皇帝雖有才幹,但畢竟年少,尚無駕馭群臣之能。一些朱由校提出的政令,如增選閣臣、詔令天下獻糧種等等,便被大臣們給華麗的無視了……
「那伴伴以為朕該如何呢?」朱由校向魏朝虛心請教……
魏朝是大太監王安的義子,他深受王安熏陶,平日里喜好讀書,常常以讀書人自居,品行醇厚,素為世人稱道。聽見皇上發問,雖有心不答,卻總忍不住心中良知衝動,開口應道:「陛下身為天子,自當出口成憲,天下莫不敢從。雖細心聽從大臣意見,但拿主意的只有陛下一人。奴婢本為卑賤之人,又怎能肆意評價陛下呢?!」
好半天,朱由校才明白了這番話的意思。不由苦笑,看來朕真的是個孤家寡人啊!話雖如此,朱由校還有些猶豫。連忙問道:「那伴伴是否說說,朕和登基前相比如何?」話一出口,朱由校的心就提了起來,生怕魏朝說出什麼話來。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卻不敢有何異動……
「和以前相比?」魏朝一愣,陛下這是怎麼了?便搪塞道:「陛下少年時,愛好木活兒,終日嬉玩,雖有韜光養晦之意,但也為世人諱病;如今陛下力圖振作,早已洗刷先前之名。」
朱由校悄悄的鬆了口氣,一顆久提著的心落回原地。「看來他們都認為我是長大了,並沒有疑心我是個冒牌貨」,朱由校心中暗自慶幸……
「下面該考慮下如何掌控朝政了。」朱由校悄悄的自己說道。「畢竟咱已經矇混過關,也該動一動了……」
可從何動起呢?朱由校犯了難。歷朝新君即位,都有自己的一幫子勢力,不論這些人品行如何、才幹多高,總算有一幫子爪牙,可以將觸角伸向朝廷內外。可朱由校呢?前身是個懵懂少年,沒幾個貼心的;後面又是個冒牌貨,生怕漏了馬腳,連乳母客氏也被遠遠地趕到了南京……
「不過,幸虧我還留了一手」。朱由校有些慶幸,卻將目光投向殿門外站著的那個小雜役身上。那雜役似乎感受到了皇帝的目光,忙扭過頭來,點頭哈腰,向皇帝示意。他不是別人,正是前些日子被皇帝賜名的魏忠賢。
朱由校看著魏忠賢微微點頭示意,卻使得魏忠賢臉色一陣激動,卻不敢向前半步。見此情景,朱由校哈哈大笑。指著魏忠賢對魏朝說道:「這幾日,你沒少責罰他吧?看把他嚇得。」
魏朝只覺得一陣沒趣,心想:「皇上,這話你都數十遍了,煩不煩啊?」面上卻誠惶誠恐,上前奏道:「這閹貨不懂規矩,奴婢只是對他嚴加管教而已。」
朱由校笑而不語,心裡卻暗自得意。看來這頭叫『九千歲』的鷹,快熬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