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上仙之情

突然，一個地府的鬼差急急忙忙的跑到茶舍裡面，對閻王說：「閻王大人，天帝派來的上仙們正在大殿等您。」

閻王剛到大殿就看到有三位上仙正在裡面喝茶，其中一位是書言上仙，上一次就是他一個人來地府視察，所以閻王記得。其餘的兩個上仙，閻王看著面生。

閻王與書言上仙寒暄過後，書言上仙就向閻王介紹了其他兩位上仙。一個是天帝的三兒子——紫玄上仙，另一個是他的侄子——郁臨上仙。此次來地府視察，天帝是想讓這兩個新上任的上仙們來地府熟悉熟悉環境。他們兩個剛剛在凡間經歷了劫難，才回到天界沒有多久，不了解三界的情況，所以就派書言來引領他們，帶他們到處轉轉。

閻王與他們談話中，郁臨上仙突然提起了往生路旁的曼珠沙華被燒毀一事。閻王淡淡一笑說，是自己一天晚上不小心喝醉了，沒注意就把路旁的曼珠沙華給燒了。等自己回過神來時，已經為時已晚。

書言上仙笑著說道：「哈哈……閻兄也有疏忽的時候呀！」閻王不好意思的給他們填滿茶水。

又過了一會，閻王向書言上仙詢問是否在天界聽過『沈芊』這個名字時，紫玄上仙的臉色微微有點異常。

書言詫異的看著閻王，「閻兄為何會提起此事？」

閻王笑著說道：「書言兄你也知道，我一向對天界的事情不感興趣。一次我查看『生死簿』的時候發現了『沈芊』這個名字，從記錄上來看，沈芊應是一位上仙。按照常理，凡是上仙死亡后，『生死簿』上其名字會自己消失。但是根據上面的記錄，這個『沈芊』已經死了快一百年了，『生死簿』上還有她的名字。所以，我才想要請教書言兄一番。」

書言上仙喝了一口茶，剛要開口說話，卻被一旁的紫玄上仙打斷了。「沈芊已經死了，實際上只是她的肉身和靈魂分離了而已。她死的時候，魂魄被天界的一些花草吸收了。」

「原來如此，只有一個人的肉體和靈魂都死亡，其名字才會從『生死簿』上徹底消失。」閻王繼而問道：「她的肉身可還在？」

「我不知道。」紫玄想了想說。

閻王領著他們來到水晶棺材面前，指著棺中的女子問道：「這個女子是『沈芊』嗎？」

紫玄吃驚的趴到水晶棺上面，眼裡泛起了淚花，「芊兒！」

書言上仙也很詫異的問道：「閻兄，這是怎麼回事？」

閻王把發現水晶棺材的前後經過敘述了一遍后問道：「你們可知道其他與沈芊有關係的人物？畢竟能懂『起死回生陣法』的人很少。」

書言上仙看了紫玄一眼，彷彿在說：具體的事情紫玄知道。

紫玄沉默了一會說道：「不知前輩是否喜歡聽故事？」

閻王笑著說道：「好啊！不過這裡還有一個人也喜歡聽故事，不知可否能讓她也聽聽。」

紫玄微微點點頭。

閻王放出一隻紅色的靈蝶。然後，他把他們請到了客廳，並吩咐鬼差們上了一些茶水和點心。

一刻鐘后，孟婆穿著一件淡紫色的衣服，手裡提著一個茶壺出現在客廳里，她笑著說：「這是我剛沏好的花茶，請各位上仙品嘗。」

閻王向他們介紹后，就示意孟婆坐在他旁邊。

孟婆坐下后，感覺到一道異樣的眼神盯自己，等她抬起頭時，那道目光就消失了。

紫玄等孟婆坐下后，就說：「沈芊曾是九重天上掌管御花園的花神，我與她第一次見面就是在九重天上。那時我的年齡還小，經常惹事，父王見我貪玩、調皮就命人把我關在那裡。九重天上異常寒冷，環境惡劣，所以很少有人會去那裡。一天，有一個女孩來到關著我的地方，她見我是一個人，就經常來陪我聊天，還帶來一些好吃的點心。漸漸地，我們的關係變得很好！過了一個月，父王在母后的勸說下，放我出了九重天。從那以後，我就開始努力修行。等我想起那個女孩，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不在那裡了。後來，我到凡間歷劫，投胎到一戶姓林的凡人家裡。

一次，我正在進京趕考的路上，遇到一群匪徒。正在我被匪徒毆打的過程中，突然來了一個女子，她三兩下就打跑了那群匪徒。那是我第二次遇見她，不過在當時那是我第一次遇見她。後來，我就雇傭她成為我的保鏢，讓她護送我進京。

殿試那天，皇上親臨。我在沈芊的護送下來到考場外面，那天天上下著大雨，我們都淋濕了。我本來想讓她在客棧等我，可是她說，她不放心我一個人去考場，擔心我在路上遇到壞人，就硬要陪著我。那時，我就知道沈芊已經喜歡上我了。而我，早在遇見她時就喜歡上了她。她從懷裡拿出一件乾的衣服遞給我，說是她早就料到會下雨，提前準備的。當時我很開心，所以就沒有多想。我把乾衣服披到她身上，她卻說自己一會就回去了，這點雨不礙事的。

等我出來后，就看見了沈芊站在外面，手裡拿著一把油紙傘。之後我就帶她回家了。我家在林城，我父親在林城開了一家染料作坊，家裡還算殷實，母親是當地縣令的小女兒。所以，從我懂事起，家裡人就教我識文斷字，希望我將來能謀取一官半職，我參加科舉考試就是他們的要求。

我把她剛帶回家裡，母親就詢問起了她的家事，她當時自稱自己從小是個孤兒，被師父收留後，師父教自己習武、識字。一年前師父染病過世后，自己就混跡江湖，以四海為家。母親覺得她身世可憐，就收留了她，父親在母親的勸說下也同意了。就這樣，沈芊在我家住了下來。她很聰慧，經常幫助父親製作染料，父親還經常誇讚她能製作出非常漂亮的、獨特的染料。

一個月後，我中了狀元。我把沈芊和父母接到京城，並把家裡的染坊賣了。一次，我帶她去參觀京城有名的『花燈節』，我本想趁著這次機會告訴她：我想娶她為妻。可是，天命難測！在燈會上，我們遇見了喬裝打扮的公主——蒙嫻月和皇上——蒙奕辰，嫻月公主是皇上的親妹妹，所以，皇上是非常寵愛這個妹妹的。我沒想到，沈芊竟然和皇上認識。看得出來，皇上看到沈芊異常高興，嫻月公主邀請我們到京城裡最有名的酒樓——『煙花齋』去觀賞煙花，皇上也點頭同意。

從那次過後，我的官職就被提升了三級，成為『御前司馬』，公主也經常到府中來做客。有一天父母把我叫到客廳，告訴我：皇上已經準備把嫻月公主許配給我了。他們想詢問一下我的意見。我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他們后，他們並沒有支持我，還要我忘了沈芊。母親告訴我說，沈芊是妖怪！我根本不相信他們的話，以為是他們不想讓我和沈芊在一起，而編出的謊話。可是母親非常義正言辭的說，她前幾天的傍晚在沈芊的屋中看到許多發光的東西，她還對著它們在說一些奇怪的話。

我急忙跑到沈芊的房間，卻發現她不在房中。我翻看了她的行李，裡面只有兩三件衣服和一個盒子。我打開那個盒子，裡面放著一顆紅黑色的石頭。突然，那個石頭開始發著紅光，飄出紅色的煙霧。沈芊突然出現，拿走我手中的石頭，並生氣的說：「你怎麼能私自進我的房間，並打開我的包袱？」我一時非常震驚，急忙跑出了她的房間。在門口，我剛好撞見了父母，他們正和一個道士模樣的人朝這邊走來。母親急忙來到我身邊，對著那個道士喊道：「大師，那個妖怪在這裡！」

這時，沈芊已經走出房間，她站在道士面前淡淡的說：「師父早就說過，凡人是虛偽的。可是我卻不信……」，她又看著我，問道：「林幽，你也覺得我是妖怪嗎？你也害怕我嗎？」當時的我還沒有從吃驚中回過神來，面對她的問題，我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她失望的表情一閃而逝，繼續淡淡的說：「林伯父、林伯母，多謝你們的照顧！我來這裡只是想找一些東西，令你們不適，實在是深感抱歉！」說著，她微微躬身向他們行了一個禮，就消失了。

父親和母親非常感激道士，給他了許多銀兩。而我始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第二天，我就病倒了。我躺在床上，感覺自己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也沒有食慾，我以為自己會馬上死亡。但是，父親卻請來了一個自稱『神醫』的老者，他只看了我一眼，就開出了一個藥方。我喝完『神醫』開的藥方后，在床上躺了半個時辰后就覺得自己神清氣爽，精神抖擻。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沈芊。又過了一個月，我和嫻月公主成親了。我知道自己的心裡最愛的人始終是沈芊，但是我不能辜負父母的期望，我不能不尊敬他們。我以為自己和沈芊不會再有瓜葛，但是我錯了。

一次蒙奕辰的家宴，我作為嫻月公主的駙馬，也受邀參加了。在宴會上，我看到一個彈琴的女子長得非常像沈芊，我本打算待宴會結束后，去找那個女子的。我想告訴沈芊：無論她是什麼，我都愛她。等女子彈完后，蒙奕辰拉起女子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下。然後，他當著眾人的面，介紹了這個女子。她就是沈芊，而且他將要在下個月娶她。我不知道自己在宴會上喝了多少酒，等我睜開眼時，自己已經回到了家中。

我把自己關在房中想了一天，最後決定自己無論如何也要見沈芊一面，我要和她說清楚。就在我剛踏出房門的時候，嫻月公主對我說了一些事情。原來，嫻月公主在那次燈會上就喜歡上了我，而蒙奕辰也喜歡上了沈芊。最後，嫻月公主與蒙奕辰達成了交易——蒙奕辰幫嫻月讓我娶她，嫻月幫蒙奕辰讓沈芊嫁給他。蒙奕辰在我府上安排了內應，所以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下。他們趁著『妖怪事件』，我和沈芊之間發生了矛盾，蒙奕辰就把沈芊帶到了皇宮。她還對我說，其實那個道士是假的，他經常到處騙吃騙喝，以此攫取了大量的財富，他現在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我回到房中想了半天，決定不要告訴沈芊了。就這樣，我漸漸地接受了嫻月公主。但是，在蒙奕辰成婚的當天，沈芊突然消失了。蒙奕辰派人在皇宮中搜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她的一絲足跡，彷彿這一切只是一場夢一般。

我再次回到天界后，母后和父王就開始張羅起我的婚事。我經歷了凡間的那次劫難后，已經記不清楚那些事情了。在一次『蟠桃會』上，我遇見了沈芊，那時的她身穿一身青色的衣服，在布置『蟠桃會』上的花卉。我看到她時，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也在那個時候，我喜歡上她了。我想要和她說話，想要知道她的名字，他卻對我充耳不聞。最後，我四處打聽，才知道她是九重天上的花神，名叫『沈芊』。從那以後，我就天天往九重天上跑，天天跟在她身後，對她死纏爛打。終於，她開始和我說話，我們漸漸熟絡了。

當母後知道我喜歡上一名九重天上的花神時，她極力反對。因為她已經答應了南邊渙棲山的宗主，要我娶他的女兒——穆夕月做我的王妃。我和母后大吵一架，離開了皇宮。我來到九重天找到沈芊，把自己想和她私奔的想法告訴了她。剛開始的時候，她本是不同意的，最後在我的勸說下，她答應了。

就這樣，我打算在母後接見渙棲山宗主的那天，偷偷帶著沈芊離開天界。當我帶著她剛離開九重天，就看到母后已經站在天界的出口處——我們已經被包圍了。我想不通到底是哪裡出現了紕漏，卻看見我身邊的侍女站在母後身旁。原來，母后早已在我身邊安插了她的人。事到如今，我只能去威脅母后迫使她同意我和沈芊在一起。我走到『墮仙台』前，對母后說：「如果母后不同意我和沈芊在一起，我就從『墮仙台』上跳下去。」我的一隻腳已經邁到了上面，母后吩咐周圍的人散去。我一不小心一腳踩空，整個身體快要掉進『墮仙台』里了，突然，沈芊拉住了我，而她卻被『墮仙台』上的魔氣所傷。『墮仙台』上的魔氣是千百年來跳下去的仙人們的『邪氣』所化，具有很大的腐蝕力。一般的上仙根本招架不住的，只有那些身份高的皇族的人才能抵抗住它的腐蝕力度。沈芊只是一介花神，她的『仙氣』是靠吸收那些花花草草的靈氣形成的，所以對它的抵抗力簡直是微乎其微。我檢查了一遍她的傷勢，發現她的內臟已被『墮仙台』的魔氣腐蝕了，如果不在一刻鐘之內救治，她只能魂飛魄散了。我抱著昏迷不醒的她走到母後身邊，跪著懇請母后救救氣息微弱的沈芊。

最後，沈芊活了過來，但是我卻不能再見到她。她被母后禁足在了九重天，生生世世不能離開。而我也答應了母后，願意娶穆夕月為妻。就在我成婚的那一天，我聽說沈芊死了，她的魂魄被九重天上的花草吸收。

我來到九重天，只看到開的異常艷麗的鮮花。花兒在風的吹拂下，開始訴說沈芊與我的故事。原來，這是沈芊留給我的禮物。突然，我在一朵花里發現了一封沈芊寫的信，信中寫滿她對我的愛慕之情，但是在信的最後寫著，她卻這樣寫著：既然沒有結局，就不要開始；既然沒有相守，就不要遇見；既然沒有在一起，就不要讓我愛上……紫玄，希望我們下輩子不要再遇見彼此，我不想愛你愛的那麼痛苦，我不想繼續心痛。

我找遍了天界也沒有找到沈芊的肉身。最後，我留在了九重天，代替沈芊照顧起了那些花草。而我的母后卻對外宣稱，我到西山去修習佛法了。」紫玄說道這裡，喝了一口孟婆倒的花茶，「這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我也是聽了沈芊留下的那些花草訴說的我們一些故事後，慢慢想起來的。至於沈芊的肉身，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過，前輩，能否讓我把沈芊的肉身交給我？」紫玄看了閻王有點猶豫的表情，非常誠懇地說：「前輩放心，我絕沒有要復活沈芊的意思。」

閻王看了孟婆一眼，點點頭。

待三位仙人離開后，孟婆不禁感慨道：「天界也如凡間一樣啊！有情人終不得眷屬！」

閻王笑著說：「孟婆此言差矣！自古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都要講求的是——門當戶對。你聽聞的那些悲情故事，大多都是不符合常理嘛。」閻王沉思了一會，說道：「人生在世，不如意十之八九！唉喲！聽了這麼久的故事，感到異常疲乏，不如去陽間討點酒喝，一醉解千愁啊！」

「閻王，這個你打算什麼時候講給我聽？」孟婆手上拿著那顆紅黑色的石頭問道。

閻王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孟婆，說：「我已經寫好了，你自己慢慢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