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吧服務生

小姑娘有一台CD機，放碟片的那種，林泉已經好多年沒見過這種機子了，桑尼牌的，機子很漂亮，音質也不錯，小丫頭隔三差五帶張碟片來，據說都是時下最流行的歌曲，但不是林泉前世聽過的那些熟悉的音樂。

做編曲出身的林泉，對音樂當然有著一份無法言說的鑒賞能力，這可是他打磨了二十年才擁有的活兒，當然，編曲首先就得有一雙好耳朵，其次，就是對音樂中各種樂器的搭配跟風格，有嫻熟的運用。

可是現在這些對林泉來說，屁用都沒有，好吧，前世他勉強算是個音樂人，編曲嘛，整天就是跟音樂打交道，現在的林泉，好歹也曾經自組過樂隊，就算音樂的發燒友吧，但後來家道中落後，為了生計，不得不向現實低頭，上大學學的是跟音樂八竿子打不著的信息工程專業，玩音樂，已經成為越來越遙不可及的夢想。

而且，對林泉來說，他的這段黑暗人生實在是特么的太長了一點，就在他住院這段時間，才猛然發現，他這個三流大學生，還得在出院後去找一份工作養活自己。

得知他車禍住院，原來的那家小科技公司，很快就送來一個信封，裡面除了五張大花票（華幣），還有一張解約的通知書。

媽的，媽的，這特么什麼世道，怎麼跟上一世那麼相像，社會冷酷，人情冷暖，都特么的一樣。

這讓他想起前世一個朋友送給他的一幅字，是那個時空一個小有名氣的書畫家俞律的詩：苦盡甘微同世味，前濃后淡似人情。

哪個社會，哪個時空，都講人情，人情啊。

看來，要適應，必須適應，到哪裡生存，都是兩個字：生存！

在醫院裡躺了一個半月，林泉算是適應和接受了自己在這個時空的新身份，甭管他是怎麼來的，也甭管他怎麼就稀里糊塗成了林泉，既然已經是林泉了，那他就是林泉咯，不然哪？他還能是誰？

林泉梳理了屬於自身的記憶，也基本了解了現在這個時空的現狀，於是，他就從一個憤怒的落魄大叔，變身為一個無所事事的佛系青年。

壓抑，沉默，憤懣，卻又無可奈何。

不過還是有收穫的。

陸涵看到了那個信封，然後，李樂容也看到了那個信封，她們已經知道了林泉的境遇，孤兒，無依無靠，混吃等死，差點被車子撞死，他已經夠倒霉的了，結果，還有更悲催的，現在連工作都丟了，只能說他絕對被霉神附體了。

所以，林泉那副鬱鬱寡歡的面容，能理解，他的眼神空洞而無神，能理解，甚至，他的全身都籠罩在一種莫名的抑鬱的情緒里，都能夠理解。

一個半月以後，林泉傷愈出院。

車禍其實是很嚴重的，李樂容當時懵掉了，腳一直踩在油門上，所以把林泉撞得飛出去幾米遠，然後落地時腦袋重重磕到地上，造成了嚴重的顱腦損傷和手臂骨折，按理說這麼重的傷勢，林泉至少要在病床上躺個三五個月的，可奇怪的是，他身上的傷好得很快。

幾乎每一次檢查錢醫生都要驚訝：啊，恢復的好快呀，骨頭癒合了。

嗯，恢復的非常好，看這個片子，不像當時傷的那麼重。

唉，到底是年輕人啊。

面對林泉飛速復原的身體，錢醫生只能這樣說。

李樂容很同情林泉，女人是富有同情心的動物，林泉的苦逼際遇觸動了她內心裡最柔軟之處：本來他的生活就夠悲催了，結果她還添了一把火，讓他的未來更加的痛苦不堪，一場車禍，差點把他送到陰曹地府，去見他的父母雙親了。

同情心加上深深的內疚，李樂容決定要好好補償林泉。

事故賠償，那沒什麼說的，住院費當然是她全額支付，法院判決的賠償金，李樂容也毫不含糊的執行了，林泉出院當天，她就把那張有十萬華幣的銀行卡交到手上，同時，鄭重向林泉提出，希望他在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之前，先到她的酒吧去，給她當服務生，雖然工資不算高，但有份工資，關鍵李姐還包吃包住，算是解決了林泉的吃住問題。

「小林，」李樂容說，「以後你不要叫我老闆，叫李姐。」

李樂容是個優雅的氣質女性，長相併不驚艷，卻十分耐看，溫婉大方，清秀圓潤，很符合天府之城的特質。

好吧，沉吟了一會，林泉喊了聲李姐，就答應了下來。

李樂容的酒吧叫小草酒吧，在蓉城的玉林路附近，蓉城作為華夏國西南最大的城市，也是華夏國最休閑的城市，是以麻辣為特點的川味餐飲的發源地，各種特色小吃遍布蓉城的大街小巷，同時，茶飲和酒吧文化也很發達。

而小草酒吧，在蓉城的酒吧行業里，三百多平方的面積，規模不大不小算中等，由一座舊廠房改建而來，裡面五米多高的空間，分成上下兩層，中間懸空，布置了舞台、燈光、音響、幕布等設備。

圍繞著中心舞台，一層和二層共計擺放了數十套桌椅酒凳，靠近舞台的位置和二層還辟出了一共十個包廂座，供有錢或者有應酬的顧客使用。

因為環境優雅，裝修風格也挺小資的，加上老闆娘溫婉大方，吸引了不少都市白領和麗人來休閑泡吧，生意還算不錯。

小草酒吧有一個調酒師斌哥，還有三個服務生，現在又增加了一個新的服務生--林泉。

呃，站在門口當迎賓的林泉，穿著酒吧服務生統一的服裝，頭上戴著船形帽，1米78的個頭，瘦而精幹，英俊挺拔，挺好的一個男孩子，就是，不太陽光，也不愛笑，仔細看，眼睛里還滿是憂鬱，沒辦法，李樂容嘆口氣，就這樣吧。

前世林泉倒是酒吧的常客，在製作公司做編曲，公司年輕人多，喜歡鬧，林泉孑然一身，又喜歡喝兩口，所以經常被拖過去，大家一起熱鬧，只是林泉去了光喝酒，其它的活動他一概不參與。

林泉平靜地開始了新生活。

從身份證上看，他今年25歲，還是個年輕人，酒吧里其他三個服務生，蘇文峰，馬晉，劉宇如，都比他小。蘇文峰稍大一點，22歲，小馬跟小劉就小多了，20歲不到，至於調酒師斌哥，他們平時打交道不多，而且他的上班時間跟服務生不同，不到快營業的時間，他是不會到的。

小草酒吧雖然不算大，可是按照行業規矩，也簽了幾個駐唱歌手，三男兩女，年紀都在20幾歲上下，唱歌是從晚上八點鐘開始，先由歌手上小舞台跳個勁舞暖場，然後歌手輪流上台，每個人唱完幾首歌，差不多到晚上十一二點鐘，歌手就可以撤了。

幾天下來，林泉就熟悉了，他的工作流程很簡單，提前到店裡，先把衛生做做，整理桌椅，打掃舞台後面歌手候場化妝兼休息的候場間，然後吃飯，吃完飯差不多到營業時間了，他就站到門口，準備迎賓，如果是周末或者客人比較多的時候，他還要跟小蘇小馬他們一起，為客人端酒送果盤。

「嘿，」有人拍了林泉的肩膀一下，林泉回過頭，認出來，是酒吧的駐唱歌手，秦風，秦哥，「新來的？」秦風問。

林泉趕緊點點頭：「秦哥好，我新來的，叫林泉，多關照。」

「哈哈，」秦哥一邊往酒吧裡面走一邊笑，「要得。」

「秦哥。」一個女聲響起，林泉回頭，是酒吧駐唱的一個女歌手，她聽到秦風的笑聲，叫了秦風一聲，沒有看林泉，跟著秦風進了酒吧。

營業時間到了，客人陸陸續續走進來，林泉開始迎賓，把客人迎進酒吧。

招呼客人，打掃衛生，端酒送茶，收拾桌椅，打烊回家（宿舍），洗澡睡覺，這就是現在林泉的全部生活。

他跟住同宿舍的那幾個服務生關係不遠不近，雖然表面上大不了他們幾歲，但心理年齡兩世加起來大他們太多了，所以在他眼裡，他們幾個只是屁事不懂沒心沒肺的小毛孩而已。

至於交談，談什麼？

有什麼是他們之間能夠交流的話題？

沒有，那好吧，林泉除了必要的一些情況外，基本上不怎麼愛說話。

那幾個也不以為意，本來就是後來的，性格又如此不合群，宿舍里有他就當無他咯。

好在出院后的林泉，回科技公司原來的集體宿舍清理自己的東西時，竟然發現了一把吉他，別的東西不多，也就是幾件衣服，一點零碎物品，一張女孩的照片映入眼帘，照片上這個巧笑嫣然的女孩子，應該就是那個已經逝去的晴。

林泉看了又看，眼眶有點濕潤，他把照片和其它物品放進包里。

拿起吉他，這把吉他看樣子跟隨主人有些年頭了，牌子林泉沒聽說過，是美國貨，弦沒有松，也沒有生鏽，林泉試著撥了幾下，音質很不錯，看來那個林泉挺愛惜的，這把吉他應該算是他唯一值點錢的寶貝了。

現在這把吉他就成了林泉打發無聊的唯一方式。

吉他拿回來時，卻是讓那幾個同事小驚訝了一下：喲，林泉，看不出來，你還會彈吉他呀。

林泉笑笑：「嗯，以前學過。」

瘦瘦的小馬說了一句：「以後有空彈首歌聽聽唄。」然後他們很快就轉移了話題，聊起追女生打遊戲的事情來。

後來也沒有人再提起讓他彈首歌的話題。

林泉覺得挺好，吉他本來就只是那個「林泉」自娛自樂的玩意，他可沒想過要彈給誰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