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非夢

()彷彿做了一個遙遠而悠長的夢，夢中有無數的妖魔鬼怪圍著她扯著她的頭她的四肢，猙獰的笑著想要將她分屍活吞。然後她被撕拉成幾截，頭在爭搶中掉入屍坑。旁邊都是鮮血和內臟，她睜著眼睛看天上有神仙踩在劍上飛來飛去，各種劍光交織分外好看。那一身白衣，最一塵不染的，分明就是白上仙。她想開口求救，可是卻見他撥出劍刺入了她的胸口,同時，一張惡鬼的臉又出現在她面前，張開血盆大口向她咬了過來。

她驚叫一聲坐起身子，朦朧的睜眼，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任何怪物。

沉默的呆坐了良久，這才想起來，自己受了重傷，被白上仙給救了……抬頭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貌似不是自己的卧寢啊？。房間很大，卻不失雅緻，案上的蓮瓣琉璃香爐悠然暗香繚繞。四周陳設十分簡單，簡單得有點寂寥空曠，床大得過分，下面彷彿萬年玄冰一般，躺在上面便是刺骨的冷，也難怪她會做噩夢。

自己怎麼會在這的，糖糖又到哪去了？心中突然著急起來。跳下床，推開門便往外跑。

門外迎面而來的是滿庭院的桃花芳菲如雨，不遠處的小山在綠光掩映中濃郁如畫。突然覺得這景色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哪急奔兩步，穿過庭院，眼前是幾乎比赤城崖的大殿小不了多少的又一座巍峨大殿。整座大殿漆了猹漆，在日光下閃發出七彩的鎏光，和赤城崖的大殿的金碧輝煌又是迥然不同。

赤城山自己已經很熟悉了啊，有這麼一個地方么？加緊速度穿過空曠寂寥的大殿。一路上沒有人，半個人影都沒有，記憶不由得回到當初初上玄雲山的時候遇到的恐怖場景，心下不由有幾分發寒。長廊彷彿無限漫長，怎麼也走不到頭，她七上八下，完全一片迷茫。

似乎從後殿終於到了最前殿，面前大門非石非玉，高達數十米，妖月把手往門環上一放，未待用力，大門應手而開。外面光芒大盛，竟是一片海色天光。一陣冷風迎面撲來，而眼前的壯觀景象也讓妖月倒抽一口涼氣。

海空間漂浮著的星羅棋布的無數小島，映襯著紅霞漫天，浮光耀眼，就像銀河裡倒翻了漫天星斗。下面是凌空漂浮在海面的赤城山，而自己身處的小島竟是赤城崖的大殿，遠處半空中同樣漂浮著的還有貪婪殿和殿。風卷著雲不時從身邊飛過，彷彿伸手就可以抓到。長留的大殿和十多座偏殿以及閣，在崇山掩映下透過雲彩看得清清楚楚。海天之間一切變得無比壯闊，無比美妙。

妖月興奮的俯望著下面，自己終於上到夢寐以求的絕情殿了，卻不知道原來從上面看整個長留山原來是這個樣子，和在劍上俯看的視角也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醒了。」

突然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妖月心中猛震一下。抬起頭來，卻竟看見白玉函站在最靠邊的那塊突起的露風石上，俯瞰著長留和天下眾生，白衣飄然，彷彿隨時都有可能乘風化去。

妖月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上，雖然明知道不會，可是還是擔心他遙遠又飄渺的身子一不小心就會墜落下去。

「拜見師傅。」妖月跪下磕頭。

白玉函低頭看著她，聲音平淡而清遠，簡單幾個字，妖月卻疑心自己是不是聽見了回聲。

白玉函點點頭：「我知道你很多問題想問，我百年清修，又總是獨自一人，已不太習慣言語，你若有什麼不懂不明，只管問我便是，日後也是一樣。」

本來妖月還想問殷紅霞，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改口問：「白上仙，糖糖沒事？」

「你傷重昏迷，我把你帶回絕情殿醫治，糖糖見你三天了還沒醒，就先回亥殿幫你收拾衣物及行李去了。從今往後，你便住在這絕情殿中，還有什麼問題嗎？」

妖月不知自己為何在白玉函面前依舊如此緊張，一時想不出還有什麼要問的，便指著另一邊猶若銀河落九天源源不斷往長留山傾瀉而下形成巨大瀑布的水流道：「上仙，這三殿明明凌空，為何會有這麼多流之不竭的水呢？」這個問題打從她來赤城山就一直覺得很奇怪了。

「三殿內各有一座雕塑，是上古神獸化成，長年口吐三種聖水，而三殿山脈上的各種奇石，有聚的功效，二者匯做一股，流到赤城山中，化作剔骨池水。海中水汽升騰又化為雲，周而復始。至於這三獸千年聖水流而不止又是為何，這就無人得知了。」

「哦。」妖月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這絕情崖上沒什麼禁地，除了你我二人也再沒他人，你也不用像以前一樣諸多拘束，愛去哪就去哪，不用事事向我請示。」

「弟子知道。」

白玉函望著下面的長留山突然問道：「從這往下看，你看到什麼？」

妖月走得靠邊一點，風大得吹得她快飛起來。

「回上仙，弟子魯鈍，只看到群島和山。」

「此時的山和往日的看到的山，有什麼不一樣么？」

「恩……更加壯觀巍峨。」

「是的，從高處俯瞰到的風景總是十分壯觀，就算是平平無奇的場景也令人覺得非同一般。可是，太過廣闊的視野，反而會突出自己與世界的差距。以至於無論如何，也不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平常人的視野，只是眼睛所看到的景物，但是，修道人的視野，卻是大腦所捕捉到的，心中所感念到的。比起你自身生存所能體驗到的狹小空間，例如絕情殿，例如長留山，更應該心懷萬物，包容整個世間的廣闊風景，把它看作是自己所生活的世界，去感悟它，保護它。」

妖月明白了白玉函話中的涵義，頓時覺得整個世界順著海天在眼前鋪展開來，似乎沒有一個角落自己看不到，沒有一個聲音自己聽不見。整個人彷彿俯瞰眾生的神祗一般，看著人間的生生死死，花開花落。

可是這感覺卻如此孤寂，如此冷清。這，便是上仙眼中的長留山，這，便是上仙眼中的世界么？日日一人站在高處俯瞰一切，就算並不情願也會不由自主襲上心頭的感觸，那只有兩個字：——遙遠。

望著白玉函依舊清冷淡漠的眸子，妖月突然覺得懂了他很多。

在心中微微一笑，劍仙大會以後，就有我會一直陪著你，在你身邊，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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