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似潁川空使酒

中華武術，泛指中華民族在日常生活中，結合社會哲學、中醫學、倫理學、兵學、美學、氣功等多種傳統文化思想和文化觀念，注重內外兼修，諸如整體觀、陰陽變化觀、形神論、氣論、動靜說、剛柔說等等，逐步形成了獨具民族風貌的武術文化體系。

【一】《老將行-之一》王維.詩

少年十五二十時，

步行奪得胡馬騎。

射殺中山白額虎，

肯數鄴下黃須兒！

一身轉戰三千里，

一劍曾當百萬師。

濬和尚李浚自幼學過功夫，真可謂：「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曾當百萬師。」

所以，李浚背著仡羋歐衝出匪穴的城門，根本無人能夠阻擋。外圍的明崗暗哨看到老頭對路徑如此地熟悉，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更不敢阻攔，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老頭背著姑娘飛奔了三十來里地，最後只跟上來了少數人。

李浚將他們往一個山崗上來引，免得自己在明而敵在暗，中了對方暗算。

在奔跑之際，李浚也察覺到了敵方的人數和武功的強弱。他腳下加緊，頃刻之間又趕出十餘丈，聽著追趕的腳步之聲，已知其中一人頗為了得，餘下二人卻是平庸之輩。

李浚上得崗來，放下仡羋歐。

三個追敵先後趕到，先趕到的矮子道：「老東西，真能跑。怎麼？也跑不動了，放下姑娘歇會兒？」

後到的瘦子喘著粗氣說：「還要不要臉？那麼大年紀了，也不知羞恥，跑到我們這裡搶姑娘！是不是背著個姑娘挺舒服的？格外有勁跑？」

最後趕來的說：「真是…太…太歲…頭上動土……老虎頂上拔毛…找死啊……」

他們見李浚轉過了身，也不敢過份地逼近，三人丁字形站著，一人在前，兩人稍後。

月光下，李浚仔細端詳面前的三人：站在前邊的那個人，他頂多四十歲的年紀，但又矮又瘦，留著兩撇燕尾須；他身後兩人一個身材很高，另一人身體略胖，但很壯實。

那矮子當先發話道：「怎麼，老頭，看來是練家子」

李浚的目光依次從三人臉上掃過，說道：「三位是一齊上呢？還是一個一個上？」

胖子喝道：「有你這麼多說的！」衝過來對準李浚的面門就是一拳。李浚不閃不讓，待拳到面門數寸，突然發招，左掌直切敵人右拳脈門。胖子料不到對方來勢如此之快，連退三步，李浚也不追趕，胖子定了定神，施展五行拳又猛攻過來。

矮子和瘦子在一旁監視，兩人各有打算。矮子的心眼多：他想先讓胖子和瘦子耗去對手大半氣力，自己再上場，便穩操勝券。瘦子卻只想拿到人，回去向幫主請功，給自己一個職位。

【二】《老將行-之二》王維.詩

漢兵奮迅如霹靂，

虜騎崩騰畏蒺藜。

衛青不敗由天幸，

李廣無功緣數奇。

自從棄置便衰朽，

世事蹉跎成白首。

胖子用的是「五行拳」。他的拳招全取攻勢，一招即發，次招又到，一刻也不容緩，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剋，連續不斷。他數擊不中，突發一拳，使五行拳「劈」字訣，劈拳屬金，劈拳過去，又施「鑽」拳，鑽拳屬水，長拳中又叫「衝天炮」，沖打上盤。

李浚的招術則似慢實快。一瞬之間兩人已拆了十多招。以胖子的武功，怎能與他拆到十招以上？只因李浚終是佛門中人，慈悲為懷。所以，出手之際，頗加容讓。這時，胖子正用「崩」拳一掛，接著「橫」拳一閂，忽然不見了對方人影，急忙轉身。

李浚此時已繞到了胖子的身後。胖子情急之下，便想拉他手腕。他自恃身雄力大，不怕和對方硬拚，哪知李浚長袖飄飄，倏來倏往，非但抓不到他手腕，連衣衫也沒碰到半點。胖子發了急，拳勢一變，以擒拿手雙手急抓。李浚也不還招，只在他身邊轉來轉去。

數招之後，胖子見有可乘之機，右拳揮出，料到李浚必向左避讓，隨即伸手向他左肩抓去，一抓到手，心中大喜，哪知便是這麼一抓，自己一個肥大的身軀竟平平的橫飛出去，「砰」的一聲，重重實實地摔在兩丈之外。

李浚使的是內家拳術中的上乘功夫，叫做「沾衣十八跌」。功力深的，敵人只要一沾衣服，就會直跌出去，乃當年「千跌張」傳下的秘術，其實也只是借勢用勁之法。胖子但覺眼前金星亂迸，雙手一撐，坐起身來，半天摸不著頭腦，傻不楞的坐著發獃，喃喃咒罵：「媽巴羔子，奶奶雄，怎麼搞的？」

那瘦子卻一聲不響，冷不防地撲上前去，一招「雙龍搶珠」，雙拳向李浚擊去。李浚身子一晃，人影無蹤。瘦子忽覺背上被人一拍，只聽得背後說道：「你再練十年！」瘦子急轉回身，又不見了李浚，想再轉身，不意臉上拍拍兩聲，中了兩記耳光，手勁奇重，兩邊臉頰登時腫了起來。

李浚喝道：「小子無禮，今日教訓教訓你。」只因瘦子剛才的言語實在是刻薄，所以李浚一上來便以奇快的身法打他一個下馬威。這背上一拍，臉上兩掌，只要任何一招稍加勁力，瘦子便得筋碎骨斷，立時斃命。但他是武林前輩，也不和這些人一般見識。

矮子眼見瘦子要吃虧，一個箭步跳上，人尚未到，劍風先至。李浚知道這矮子厲害，忙從仡羋歐手裡拿過了琵琶，一記「手揮五弦」向矮子拂去，出手似乎輕飄無力，可是虛虛實實，柔中帶剛，一臨近身就駢指似鐵，實兼鐵沙掌和鷹爪功兩家之長。

矮子見李浚功力甚深，低喝一聲：「好！」一個「虎縱步」，閃開正面，踏上一步，已到了李浚右肩之側，右掌一招「划手」，向他右腋擊去。李浚急忙側身分掌，「琵琶遮面」，左掌護身，右手「刀槍齊鳴」，弓起食中兩指向矮子點到。拆得七八招，矮子身形一矮，一個「印掌」，掌風颯然，已沾李浚的前襟。乘著矮子手掌將縮未縮、前胸門戶洞開之際，李浚突然左掌「流泉下山」，五指已在他左乳下猛力一截。矮子出於不意，無法閃避，竟中了琵琵功的招。

但矮子究是武當名家，雖敗不亂，雙掌一錯，封緊門戶，連連解去李浚的隨勢進攻，穩步倒退，一面調神凝氣，不敢發怒，自知身受重傷，稍一暴躁，今夜難免命喪荒山。

【三】《老將行-之三》王維.詩

昔時飛箭無全目，

今日垂楊生左肘。

路旁時賣故侯瓜，

門前學種先生柳。

蒼茫古木連窮巷，

寥落寒山對虛牖。

[牖:yǒu窗戶。]

濬和尚李浚不想過多地與他們糾纏，得手不容情，哪肯讓對方有喘息之機，「銀瓶乍破」、「鐵騎突出」，手中的琵琶招術一招緊似一招。矮子低哼一聲，白龍劍出手，刷刷刷三招，全是進手招數。

李浚連閃帶跳，避了開去。矮子大叫：「並肩了上啊，老兒要拚命！」瘦子更不打話，一對吳鉤劍分上下兩路，左奔咽喉，右刺前陰，向李浚攻來。吳鉤劍名雖是劍，實是雙鉤，不過鉤頭上多了一個劍尖，除了鉤法中的勾、拉、鎖、帶之外，還夾著雙劍的路子。李浚見雙鉤一出，當即留神，展開琵琶行中的「杏花春雨」、「三環套月」，連連進擊。胖子取出七節鋼鞭，也加入戰團，力大招沉。

李浚不敢以琵琶硬碰鋼鞭，只好「琵」走輕靈，「琶」其手指。胖子「啊」的一聲，跳了開去。李浚鐵琵琶一拍，錚錚有聲，向矮子的後腦砸去。李浚的琵琶是用精鐵打成的，兩邊鋒利，攻時如板斧，守時作盾牌，琵琶之腹中空，藏有十二枚琵琶釘，一物三用，確實厲害。矮子聽得腦後風生，側首向左，琵琶打空，回手就是一劍，矮子的柔雲劍術連綿不斷，李浚橫著琵琶硬擋，白龍劍順著鐵琵琶之勢又攻了過去。不論拳腳還是兵器，一招既出，再次出招，自必收回再發，柔雲劍術的妙詣卻在一招之後，不論對方如何招架退避，第二招順勢跟著就來，如柔絲不斷，春雲綿綿。

瘦子和和胖子見矮子得勢，忙從李浚後面左右擊來，三人一劍一鞭一對雙鉤，將他裹在中間。

李浚這時胸口隱隱作痛：柔雲劍術就是厲害，剛才他剛將兩人纏住，矮子立即從側面刺了他一劍。李浚略一凝神，一招「滿天花雨」四下圈揮，一個箭步，跳了出去，把琵琶交與仡羋歐，抱起她，展開輕功提縱術，向山下跑去。

那矮子大聲喊道：「不好，老小兒要跑！」他們三人撒腿就去追趕。

【四】《老將行-之四》王維.詩

誓令疏勒出飛泉，

不似潁川空使酒。

賀蘭山下陣如雲，

羽檄交馳日夕聞。

節使三河募年少，

詔書五道出將軍。

李浚告訴仡羋歐：「你把琴頭朝著他們，撥動機關。」

仡羋歐按照李浚的指示，一按琵琶牌上的機括，三枚琵琶釘帶著一股勁風向他三人射去。矮子揮劍打飛射向上盤的兩枚琵琶釘，雙腳一跳，又躲開了射向下三路的一枚。他聽說過鐵琵琶的厲害：說琵琶釘上全是倒刺，一射進肉里，有如生根，如用力扯拔，非連肉拉下來一大塊不可，若伸手去接，亦上大當。

濬和尚李浚正飛奔著下山，哪知一個踉蹌，一口氣竟然提不上來，同時胸口劇痛，眼前一片昏黑。

那三人見李浚腳步散亂，知他傷口發作，心中大喜，又圍了上來。李浚舞動琵琶奮戰，四人又拆了十幾招。

李浚發覺右膀一用力，便牽連左胸劇痛，當下琵琶交左手，一路左手琵琶向矮子逼去。他這左手琵琶使的全是反手招術，和尋常招術反其道而行之，矮子出其不意，連退數步。

李浚得此良機，左手來了個「白虹貫日」向瘦子劈去。瘦子識得此招，向右閃讓，不料左手術方位相反，他向右閃，左手琵琶順手跟來。瘦子大駭，躲避不及，急中生智，一摔倒地，幾個翻身，滾了開去。

李浚正待要趕，腦後風生，胖子的鋼鞭「泰山壓頂」砸了下來，李浚雙腳不動，上身一讓，快如閃電，伸手疾探，在胖子的「幽門穴」一點，胖子的鋼鞭仍然砸將下來，但穴道被點，登時軟倒，手一松，鋼鞭余勢不衰，打在山石之上，火花四顧，反彈起來。

就在此時，矮子的三把飛刀已到了背後，李浚聽得暗器風聲勁急，不論向前縱跳或是左右趨避都已不及，隨手拉起軟癱在地的胖子一擋。「嘿」的一聲，三把飛刀兩中前胸，一中小腹，胖子登時斃命。李浚輕輕把他放在了地上，說了一句「阿彌陀佛」。

矮子見自己的飛刀反而傷了自己的兄弟，急怒攻心，提劍狠狠向李浚刺去，瘦子挺雙鉤又攻上來。李浚琵琶橫劈過來，瘦子見劈勢凌厲，向左躍開，矮子的長劍又到。

李浚眼見如回身招架，瘦子勢必又上，敵人雖少了一個，但自己的傷處卻越來越痛，當下並不回頭，俯身向前，將長劍的來勢消了大半，可是畢竟未能全避，劍鋒又在他左肩劃了一條大口子。矮子正在大喜當口，忽見寒光閃動，鐵琵琶在他面前急掠而過，直向瘦子飛去。瘦子大驚，舉吳鉤劍一擋，雖然擋到，但李浚用足功力，以「大摔碑重手」力量擲出，吳鉤之力怎能擋開。琵琶頭自他前胸刺入，後背穿出，竟將他釘在樹上。

就在這一瞬之間，李浚突然回身，矮子未及收回長劍，只感到臉上一陣劇痛，眼前發黑。原來李浚甩出肩上受他長劍一擊，飛擲鐵琵琶的同時，回手一把梅花針向他臉上射去，這一下相距既近，出手又快，金針眾多，無法閃避，矮子的雙目全被打瞎。

李浚乘他雙手在臉上亂抓亂摸之際，一個連枝交叉步，雙拳「拗鞭」，當場將他斃於拳下。

濬和尚李浚施展平生絕技，以點穴手、大摔碑手、梅花金針，剎那間連斃三敵。

【五】《老將行-之五》王維.詩

試拂鐵衣如雪色，

聊持寶劍動星文。

願得燕弓射大將，

恥令越甲鳴吾軍。

莫嫌舊日雲中守，

猶堪一戰取功勛。

荒山上寒風吹來。

一勾殘月從雲中偷偷移出，悄悄窺視著橫躺在荒野間的三具獰屍。

遠山的叢林中，夜梟在怪聲地凄叫。仡羋歐害怕地扯著濬和尚的左手，躲在他的身後，不敢面對眼前的一切。

血，順著濬和尚的胳膊，流到了仡羋歐的手上。她連忙拿出了手帕，包裹著濬和尚左肩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