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人生自是有情痴
【一】《折桂令.春情》徐再思.詞
平生不會相思，
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雲，
心如飛絮，氣若遊絲，
空一縷餘香在此，
盼千金遊子何之。
證候來時，正是何時？
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杜十娘連日不見李甲進院，心裡便擔心起來，這是她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嘴上不由地喃喃自語道：「我這是何苦呢？這樣擔心，這樣相思，這樣痛苦值得嗎？」
人一生下來，本不會相思！都是為了相思，才會相思，從此便害了相思。
杜十娘捲起珠簾，坐在窗前。身似飄浮的雲，心像紛飛的絮，氣如一縷遊絲，整個的她宛如一具軀殼，空剩下一絲余香留在她的心中：「心上人啊！現在我離開你，為何像沒魂兒似的。你現在在那裡？不知道你今晚在哪裡宿留？」
蠟燭，忽暗忽明地映紅了她的臉，這魔怔般的心緒讓她更加地思念。
月亮，在雲彩里穿行，半暗半亮地照透她的心思，讓她的愛戀更加地迫切。她拿過了琵琶彈了只小曲，來紓解自己心中的不安——
【二】《你給我的愛》丁當.詞老貓.曲樂桐.歌
[歌曲]「你給我擁抱，我心砰砰地直跳；你給我微笑，讓我瞬間被電倒。高富帥一切都如浮雲腦後拋，我為你拉響愛情衝鋒的號角。世上那麼亂，到處躲藏著隱患，距離帶來的，不是傳說的美感。跟蹤、盤問、盯梢怎樣才有安全感？戀愛變成了沒有硝煙的戰場。
你給我的愛，火辣辣的愛情海；你給我的情，甜蜜蜜的相思帶。既然愛上我，你就別想再離開，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來！你給我的愛，讓我每天都精彩；你給我的情，讓我時刻都期待。嘗過我的好，永遠別想再分開，我要你的眼裡，再沒有別的女孩。」
自從杜十娘和李甲相愛以來，十娘就把李甲看得緊緊的。她還經常讓小廝四兒去盯李甲的梢，擔心李甲喜歡上別的女人。
不過，杜十娘對自己也非常地自信，只要有誰愛上了她，便別想從她身邊離開；就算離開了，逃到天涯海角，她也要把愛追回來。
[說唱]「你和我的愛，相遇茫茫的人海；你和我的愛，命中注定的安排。我們倆在一塊，心跳砰砰地加快，我們倆在一塊，誰也不願意分開。不要擔心我，永遠不會再變壞；不要害怕我，永遠不會再離開。我給你的愛，不會再更改。就算末日到來，下輩子你還是我最愛。」
有一天，李甲真心地對十娘說過：「我給你的愛，不會再更改。就算末日到來，下輩子你還是我的最愛！」
[歌曲]「自由的旗號，給我統統都拋掉。愛情不可靠，小心防範早。想瞬間到老，遠離愛情的強盜。我要鳴響那保衛愛情的號角!你給我的愛，火辣辣的愛情海。
你給我的情，甜蜜蜜的相思帶。既然愛上我，你就別想再離開，就算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回來！你給我的愛，讓我每天都精彩；你給我的情，讓我時刻都期待。嘗過我的好，永遠別想再分開，我要你的眼裡，再沒有別的女孩。」
【三】《求人難》俗語
不信上山擒虎易，
果然開口告人難。
五天過去了，李甲出去籌借贖金一直沒有迴音。第六天一大早，杜十娘便讓小廝四兒去街上尋找李甲。四兒找了大半天，傍晚時分，才在碼頭遇見剛從金陵回來的李甲。
四兒叫道：「李姐夫，姐在家裡望你吶！」
李甲自覺無顏，回復道：「今日不得功夫，明日再去罷。」
四兒奉了十娘之命，一把扯住李甲的衣袖，死也不放，道：「姐叫我尋你，你一定要同我去一趟，不然我不好回去交差。」
李甲心裡也牽挂著十娘，無奈，只得隨四兒進了「風雅澗」，見了杜十娘，「嘿嘿」著無言以對。
杜十娘問道：「借錢的事，辦的怎麼樣啦？」
李甲眼圈立刻紅了。
杜十娘道：「莫非人情淡薄，連三百兩銀子都湊不到么？」
李甲含淚說：「一連奔走六天，一兩銀子也沒借到，一雙空手，羞見芳卿。所以，不敢進院。今日承命呼喚，忍恥而來。不是我不用心，實在是世態炎涼。」
十娘小聲說道：「這話不要讓媽媽聽到。郎君今夜先住在我這兒，我倆再商議商議……」
十娘自備酒肴，與李甲歡飲。
睡到半夜，十娘對李甲說：「郎君果真連一份錢也借不到嗎？我終身之事，怎麼辦？」
李甲只是流涕，默默無語。
天漸漸發亮，十娘下床梳妝，她偷偷瞟了李甲一眼說：「我所卧絮褥內藏有碎銀一百五十兩，這是我的私蓄，郎君可拿去。三百兩，我出一半，郎君也謀一半，這樣會容易借些。現在只剩四天了，萬勿遲誤啊！」十娘走到床邊，疊好褥子交給了李甲。
李甲驚喜過望，拿著褥子急急而去。他直接坐船奔到柳遇春家中，又把昨夜的情況說給柳遇春和紀緒聽。將褥子急忙拆開來看，絮中都裹著零碎銀子，取出來數了數，果真是一百五十兩。
紀緒說：「杜十娘雖是煙花女子，還真是有心之人啊！」
柳遇春更是大驚道：「看來十娘真是一片真情，老弟不可辜負。錢的事我來替你想想辦法。」
李甲道：「倘得玉成，決不有負。」當下柳遇春留李甲在家，自己獨自出頭到各處去借錢。其實柳遇春家裡有錢，說是出去籌借是技巧——說明我是出去給你借的，你可一定要還么！再一個，也是對上一次李甲跟他借錢，說家裡「沒有」的一種最好的解釋。
不一會兒，柳遇春就回來了，並對李甲說：「朋友說，明日一早湊足一百五十兩交付給你。」並強調道，「我代為你出去借錢，並不是為了你，實在是可憐十娘的一片真情，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
李甲頻頻點頭，並告訴柳遇春，待他一贖出杜十娘，便準備跟她完婚，隨即邀請柳遇春和紀緒和他一起回揚州，參加他們的婚禮。柳遇春和紀緒欣然同意了。
【四】《警世通言》馮夢龍.詞
鯉魚脫卻金鉤去，
擺尾搖頭再不來。
他們三人到了揚州后，李甲把他倆安排在自家住下后，自己急忙到「風雅澗」去了。
李甲一進門便笑逐顏開，欣欣然地對杜十娘說：「我已湊足銀兩了。」
杜十娘逗他道：「前天還分毫難借，今日如何就有一百五十兩啦？」
李甲將柳遇春的事情，又述了一遍。
杜十娘回應說：「幫我們成就心愿的，是柳君之力啊！我們以後要好好報答人家。
兩人歡天喜地，又在院中盡情地過了一晚。
次日，十娘早早就起床了，對李甲說：「此銀一交，我便隨郎君遠走高飛去了。舟車之費用，我合計著已經預備好了。我昨天從姊妹那裡借得白銀二十兩，郎君可收下作為行資吧。」
李甲正愁路費無出，但不敢開口，看到路費都準備好了，更加高興。正說著話，老鴇過來敲門，叫道：「媺兒，今日是第十日了。」
李甲聽到老鴇叫聲，過去打開了門。
看見李甲不語，老鴇越發得意，說：「咱們不是有文字為憑么？你一手交錢，我一手交人!」
老鴇如此盛氣凌人，李甲氣狠狠地將三百兩銀子砰然放在桌上，說道：「承媽媽厚意，正欲相請。」
老鴇看見李甲竟拿來了銀子，立即變了顏色，矢口反悔：「三百兩銀子就想聘我家十娘，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得美!」
老鴇真想賴賬，十娘早使丫環將曹秀才請到，拿出字據為憑。
老鴇氣急敗壞搶過字據撕得粉碎，哭天喊地的不肯承認。
老鴇這一手，杜十娘早已料到，她也把話說得堅決：「兒在媽媽院里已是八九年過去了，每日所賺金帛早已不下數千數萬，今日從良之事，又是媽媽親口許諾，三百金不欠分毫，又不曾過期。倘若媽媽果真要失信，請公子把銀子拿走，我便即刻死在媽媽面前，一是報答公子情義，再是要你人財兩空，遭人唾罵!」
老鴇見杜十娘和她撕破了臉皮，腹內籌畫了半晌，料是覆水難收，留她不住了。一把搶過銀子收起，命令杜十娘將身上穿的、頭上戴的統統還給妓院，將杜十娘凈身推出了房間，討來大鎖鎖上房門。
此時已是十月的天氣，十娘才下床不久，尚未梳洗，她只穿著單薄的內衣就被掃地出門。
杜十娘向老鴇拜了三拜，李甲也作了一揖，便手拉手快步走出了妓院大門。
【五】《上堂開示頌》黃櫱禪師.詩
塵勞迥脫事非常，
緊把繩頭做一場。
不經一番寒徹骨，
怎得梅花撲鼻香。
看著瑟瑟發抖的十娘，李甲趕緊脫下自己的衣服，給十娘穿上，扶著她離開了「風雅澗」。轉瞬之間，杜十娘便有了隔世之感。從此，杜十娘徹底擺脫了紅塵的揪扯，她望著晴朗的天空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風月場所的人，想要擺脫紅塵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得找到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最關鍵地是他得有大筆錢為她贖身。這得下很大功夫，拚命掙扎一番才能成功。就像那梅花不經過徹骨的寒風，哪來的撲鼻芳香？
李甲讓十娘在路邊稍等片刻，他去喚輛小轎過來接她。
杜十娘說：「院中諸姊妹平日待我不薄，理應先跟她們話別。況且，前天又跟她們借貸了路費，不可不謝謝人家。」
李甲和杜十娘先到各姊妹處一一謝別。姊妹中唯有謝月朗和徐素素與杜十娘最相好，平日里姐妹仨無話不談，相互照顧。
杜十娘先到了謝月朗的住處。
月朗見十娘禿髻舊衫，驚問：「發生了什麼事？」十娘把情況大體說了一下，又說明來見面的原因，把李甲引見給月朗。
十娘指著月朗道：「前日的路資，就是這位姐姐所貸，郎君可要好好謝謝人家。」李甲連連作揖。
月朗便教十娘在她的閨房梳洗，自己去請徐素素來她處相會。
十娘梳洗完畢，謝、徐二美人各出所有——翠鈿金釧，瑤簪寶珥，錦袖花裙，鸞帶綉履。把杜十娘裝扮得煥然一新，帶到李甲跟前說：「李公子，我們把新娘子給你送來了。」說著便吩咐僕人備好酒菜作慶賀筵席。
月朗讓出卧房給李甲、杜十娘二人過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