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催眠

然後葉蘇晴就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說出來。她本來來這裡也沒打算讓自己徹底放下心，只不過就想找一個把聽別人訴說心事當做工作的人聊聊天。

李醫生一直很認真的在聽。

「你這性格確實算是個特別的。」

「連醫生都這麼說，看來我還真挺特別的。」葉蘇晴點頭。

「但是再特別，那也是人的性格，也是能通過與人的交流有所改變的。」

「那你現在決定怎麼改變我呢？」

「想試試催眠嗎？」

「……可以。不過，這世上真的有催眠嗎？」

「有，只是在國內不普遍。不過我有幸去國外學過這門課程，沒有副作用，不介意的話可以試一試。」李醫生故作輕鬆地說。

「那好吧，來吧。」

李醫生拿出一塊壞表，在葉蘇晴的面前晃一下。

「現在，請你盯著這塊表，眼睛隨著他轉動。」

葉蘇晴集中精神，按照醫生所說的做。她沒有任何想搞破壞的意思，既然花了錢，還是要有點效果的。

她漸漸感到意識有點模糊，但是醫生的話卻很清晰。

「現在你是否在一個走廊上？」

「對。」

「描述一下這個走廊。」

「很長，很暗，有很多門，左右兩邊都望不到盡頭。」

「你面前是否有門？」

「好像有一扇……很暗，我看不清楚。」

「那你可以試著摸一摸。」

「可以摸嗎？我覺得有點害怕，這裡的燈光忽明忽暗的。」

「沒關係，試著去觸碰它。」

葉蘇晴伸手摸了一下，像是鐵門，有些生鏽。

「什麼感覺？」

「有點粘粘的，不平滑，坑坑窪窪。」

「可以摸到門把手嗎？可以打開嗎？」

「……沒有人門把手，我不知道可不可以打開。」

「那你就試著拉一拉他。」

葉蘇晴真的在摸到一處凹槽的時候，向外用力拉了拉。

「拉不動。」

「真的嗎？那如果推門呢？」

於是葉蘇晴又試著推了推。

「開了。」

「那就推開他，走進去。」

葉蘇晴站住不動。

裡面很黑，有一種恐怖的氣息向她襲來，她遲疑著。

「怎麼樣？看到了什麼？」

「我沒有進去。」

「那就只把門推開，看看裡面有什麼。」

「我不想打開這扇門。」

「為什麼？門裡有什麼東西讓你害怕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就是不想打開這扇門。」

「可是有些事情必須要突破。如果你永遠不敢進入這扇黑暗的門，那你就永遠沒法直面你自己。聽我的，不要怕，這裡是你的世界，不會對你造成什麼真正的傷害。打開門，走進去。」李醫生對她循循誘導著。

葉蘇晴妥協了，她打開了門。

剛才看是黑漆漆的，可是等她真正跨進去的時候，一道強光閃過，黑暗消失，現在是在外面，一片廢墟。

「看到了什麼？」

「斷垣殘壁，廢棄的石頭，沒有樹木，沒有綠色，有風沙在吹，風是熱的，荒涼無人。」

「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裡，不如就去看看吧。你可以試著往更深處走。」

「這裡的路很不平。」

「那你小心點。」

「你究竟希望我能看到什麼？我又可以看到什麼？這是不是會像做夢一樣，見到我想要見到的人？」葉蘇晴邊走一邊發問。

「我不知道你會看到什麼，也並沒有期望你能看到什麼。不過這確實是像夢一樣，你自己的夢只有你自己知道，我怎麼能幫你預見呢？」

「那是不是我會做噩夢，也會做好夢？」

「都有可能。」

葉蘇晴再準備說什麼，突然一陣強烈的風沙颳了過來，迷住了她的眼睛。

「啊！」她尖叫一聲，用手捂住眼睛。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李醫生大概是看到她動彈了，立刻著急的問道。

可是葉蘇晴忙著抵擋風沙，根本就無法開口說話，因為一開口的話，沙子就會吹進她的嘴裡。

「聽到我說話的話，就回答一聲。你遇到了什麼，告訴我，我會指引你接下來的路。」李醫生的聲音再次傳來。

「咳咳——」當風沙終於過去，葉蘇晴能夠抬起頭，睜開眼，在她面前的廢墟深處，站著一個人。她依然是近視眼，看不清那個人到底是誰，可是那個輪廓卻又那麼熟悉。

「葉蘇晴，你可以聽見我說話嗎？」李醫生的聲音再次響起來。

「可以。」

「怎麼了？剛剛發生了什麼？」

「不——只是風沙。」

「這樣啊……那現在，你那邊有什麼嗎？」

「好像有一個人。」

「什麼樣的人？」

「看不清楚，他就站在那裡不動，我只能看見一個輪廓。」葉蘇晴嘗試著眯縫起眼睛，依然看不清。

「那個人影不動？」

「嗯。」

「難道你不想看清她是誰嗎？」

「想看清又怎麼樣呢？」

「如果想看清的話，就主動走向他。」

葉蘇晴聽話的照做，她往前面走了好久好久，明明看起來近在咫尺，可是真正要到達卻是那麼的遙遠。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接近到那個人的時候，突然有人在後背拍了她一下。

她立刻驚恐的回頭，可是卻什麼都沒有。葉蘇晴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在加快，她的全身開始顫抖，過了好久好久才平復心情。等她再次回頭的時候，那個模糊的輪廓也不見了。

「李醫生，我現在怎麼辦？」葉蘇晴問。

沒有人回答她。

「李醫生？」她又問了一句。

仍然是一片寂靜。

葉蘇晴心中不免有點慌張，越是遇到了不正常的狀況，反倒是雪上加霜。這個李醫生，剛剛什麼事情都沒有的時候話說的那麼多，現在真正遇到事情，反倒問他不答話。

葉蘇晴沒辦法，只好往回走。在外面太恐怖了，還不如回到那個走廊上，說不定在那裡還能聽到醫生的話。

她開始尋找那扇門，那是望了半天也沒有看見。她就是也沒有走出多遠，為什麼那扇門不見了呢？

地下開始滲水，葉蘇晴感覺自己的腳有一點濕掉，這一片荒地，哪來的水？周圍連一棵樹都沒有，怎麼會有水呢？

水漫上來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的就漫過了她的腳踝。鞋子被弄濕了，粘粘的，很難受。葉蘇晴又嘗試的叫了一次李醫生，還是沒有回答。

如果這是夢的話，她想醒過來了。

不行，這個水漫的速度太快了，一瞬間就已經到了她的腰部。再這樣下去，她會被淹死的。葉蘇晴的心裡感到無助和迷茫，難道自己就要死在這裡了嗎？雖然這是一場夢，可是卻是那麼真實，她覺得身子越來越沉重，衣服也被浸透了水，粘粘的，很難受。

但有些後悔聽這個醫生的話，做了催眠。現在她要從這裡出去，不對，是從這裡醒過來。聽說受到外物重撞擊就會從夢裡醒過來，可是現在她的周圍全部都是水，雖然她只要蹲下身子把頭埋進水裡就可以觸碰到一些石塊，可是就連憋氣也要費很大的力氣。

李子乾曾經教過她游泳，她還記得。呼吸，猛吸一口氣，然後鑽進水裡！

她撿起了一塊石頭，很費勁，因為石頭被沙子深深地埋住，很難摳出來。等她好不容易把石頭拿出來的時候，水幾乎已經漫過她的胸，她拿起石頭，鼓起勇氣，閉上眼睛，重重地向自己的頭部砸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這是一隻溫暖而熟悉的手，葉蘇晴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還是睜開了眼。

阿乾……是他握住了她的手。

周圍的水已經不見了，她又回到了那個走廊。李子乾抓著她的手，緊緊的盯著她。

眼淚止不住的流出來，哪怕是做夢也好，只要能再次見到他，只要能再次如此真實的見到他……

「阿乾，你終於來了我的夢裡。這麼長時間了，你從來沒有出現過，我很想你。」她哽咽著聲音說道。

李子乾用手拂去了她的眼淚，雖然動作那麼輕柔，可是卻是面無表情。

葉蘇晴把自己的手覆蓋在他的手上，靜靜地感受這一秒鐘的溫暖。

「晴晴。」是她熟悉的聲音。

「我在，我就在這裡！阿乾，如果你能回來該有多好……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為什麼我沒有早一點發現你對我原來這麼重要……為什麼我也逃脫不了那條定律，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阿乾，求求你回來吧，我一定會向你希望的那樣做一個溫柔的女孩，我們可以立刻就結婚，哪怕生孩子，只要是和你……」葉蘇晴泣不成聲，那一聲熟悉的呼喚讓她招架不住。

可是李子乾依然面無表情。他似乎有一些動容，可是反應並不大。

「晴晴，就算讓你陪我你也願意嗎？雖然我沒說，其實我也很寂寞。我還年輕，這麼年輕就要離開這個世界，離開你，我也很無助。」

「我知道！你應該早些把這些話對我說的，這樣我就會幫你一起分擔，我就不會以為你什麼都可以做到，你是萬能的……我說你像哆啦A夢，其實即使是哆啦A夢，他也必須有大雄的陪伴才可以……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的脆弱，讓我可以更加貼近你……」

「那你願意嗎？陪我一起走。」

「走？去哪裡？」葉蘇晴迷茫的抬頭。

「去我應該去的地方，在那裡我們會有新的家。只要你願意，我就帶你一起走。」李子乾仍然面無表情。

「可是，你不是已經……」

「是啊，我已經死了。可是在那邊也沒有人陪我，你這麼愛我，一定會願意的，對不對？」

葉蘇晴的瞳孔逐漸放大，她突然清醒了過來，阿乾已經死了，現在見到的是虛假的他，因為真正的他一定不會說讓自己陪他去死這樣的話，但既然是在夢裡，那就應該做什麼都可以吧……在現實生活中，她沒有辦法和阿乾一起，那麼，在夢裡面，即使是一起去死，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

所以她點頭，說，「無論是哪裡，我都陪你去。」

「這一去可就回不來了。」

「嗯，回不來也沒關係，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之前你為了我做了那麼多，現在也該到了我回報你的時候。」葉蘇晴下定了決心。

「那你就打開面前的門。」

她點點頭，再一次拉開了門。

可是這一次出現在門內的，不是什麼荒野，而是一個倉庫。這個倉庫里放著雜七雜八的東西，灰塵撲面而來。

「還記得嗎？你去我租的那個房子里的時候，那個房間也是這麼臟。」李子乾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可是人卻不見，身後的門也關上了。

「我記得，可是你很愛乾淨，即使是像倉庫一樣的屋子，也比這裡整潔。阿乾，從這裡我們又能去哪裡呢？」雖然現在看不見他的臉，可是知道在她身邊的是阿乾，葉蘇晴就沒有那麼害怕。

「就在這裡，我只能呆在這裡，不能離開這更遠的地方了。所以我要你一輩子陪我在這裡，我們只能呆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倉庫里。」

「沒關係，就算是在暗無天日的倉庫里，有你在身邊就夠了。」葉蘇晴很滿足，她以為會去更恐怖的地方，原來就僅此而已。

「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我每天都被野獸撕咬，被棍棒狠打，有人給我施加酷刑，可是我卻無力反抗。明明我生前也沒做什麼壞事，可是為什麼要在我死後這樣折磨我？」李子乾的聲音突然變得悲哀起來，沒有人會不動容的。

「阿乾，是誰在折磨你？」

「是你啊，是你在折磨我。」

「不，沒有，我怎麼會折磨你呢？！你一定是看錯了，或許是和我長得很像的人，如果真的是我的話，我一定不會那樣對你。」葉蘇晴慌忙解釋起來。

「我對你有多好，你對我就有多壞。我每天飽受你的折磨，可是我已經死了，沒有辦法再死一次。苦苦哀求你放我一馬，可是你根本不在乎。晴晴，你說我對你那麼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李子乾突然又出現在她的面前，厲聲責備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