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四章 迷信
因為到了這個班級，葉蘇晴的考試成績就更不能看了。但是爸爸媽媽從沒有一次責怪過她，每天看到她如此痛苦，他們心裡也揪得厲害。只要他們的女兒能過挺過高中，無論她考的怎麼樣，他們都能接受。
說是這樣說，但是一旦開了家長會，看見別人的孩子都那麼優秀，蘇蘭青的心裡其實還是羨慕的。說沒有感覺那是騙人的，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優秀？誰不希望看見孩子的大好前程？為了安慰小敏，她才那樣說，但她其實還是希望她能克服一下自身的困難，考得更好一點。
所以有的時候，蘇蘭青還是忍不住會對葉蘇晴說，「你真的不能再考的好一點嗎？」
「你看你，嘴上說著只要我快樂健康就行，心裡還不是把考試成績看的那麼重要。」沒有脾氣的時候，葉蘇晴會故意這樣說媽媽。
「我這不也是為了能讓你考的更好嗎？如果能更好，為什麼不更好？你學習說白了也不是為我學的，還不是為了你以後。再說了，我的意思是，在你健康的前提下，更加努力一點，如果實在沒辦法，我還能逼你不成？」蘇蘭青不理解葉蘇晴是在開玩笑，一本正經的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反正我也沒鬆懈下來，能什麼樣就什麼樣唄，都是天意。」葉蘇晴沒所謂的笑笑。
蘇蘭青看她越來越不在乎的態度，除了暗暗嘆氣，也說不出什麼。
「你的腿怎麼樣？還疼嗎？」最近沒怎麼聽見媽媽叫喚，葉蘇晴就問了一句。
「疼！怎麼不疼？只不過我沒說罷了。就算我再嘮叨，也不可能一天到晚掛在嘴上念好幾個月吧。」一提起這個腿，蘇蘭青心裡就喘不過氣來。醫生開的葯也吃了好幾個月了，就是不見效，反倒還在一天天的惡化。走路越來越費勁，動一動就疼得厲害，甚至不動也還疼。之前感覺是骨頭疼，現在感覺整條腿，無論是骨頭還是筋還是肉，都疼，之前疼的只是左腿，現在兩條腿都疼。想想自己才四十多歲的年紀，生命才過去了一半，卻已經步履蹣跚，連老年人的腿腳都不如。現在在街上看到那些健步如飛的老年人，她都會心生羨慕。捶著自己兩條不爭氣的腿，她除了嘆氣痛苦，再沒有別的心情。
「要不，去醫院打個潤滑油吧，上次醫生不是這麼說了嗎？」葉蘇晴也無能為力，越是力不從心，她就越恨自己怎麼一點用都沒有？一點也不能幫媽媽減輕痛苦。
「你以為潤滑油那個東西是可以隨便打的呀？那東西也不是容易的喲！你沒有看過打潤滑油的那個針，特別大，直接戳進你的骨頭裡，那得有多疼！而且還不打麻藥，就讓你承受著那種痛苦。我有點害怕，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去打那個針。」蘇蘭青想起自己之前在網上看過別人打針的視頻，都害怕的瑟瑟發抖。
葉蘇晴不知道打針原來那麼痛苦，還以為就像感冒時候打的那個吊針一樣，戳一下就不疼了。光聽媽媽的描述，她就已經夠害怕了，更不用說要是讓媽媽親身經歷，那該有多麼讓人膽怯。
葉蘇晴很心疼媽媽，可是她不是醫生，也不認識醫生，沒有辦法幫媽媽緩解痛苦。
除了日夜的為她祈禱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沒事的，說不定哪天它就自己好了呢，你的毛病不很多都是這樣嗎？」葉蘇晴強打起精神安慰媽媽。
媽媽這個人有些迷信，說這些話或許真的對她有點用，至少能幫助她緩解心理上的壓力。
果然，媽媽微微露出了些笑容，「對啊，我那麼多小毛病，一開始都以為好不了，後來不都自己好了嗎？也許這個腿也能像那些一樣，對吧？」她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看著葉蘇晴。
儘管自己心裡並沒有底氣，但葉蘇晴依然笑著安慰她，「對啊。你看好幾年前，你的胃疼的厲害，也疼了好幾個月呢，查出來是胃潰瘍，也是個老毛病，一開始還以為大概會伴隨著你一生，沒想到疼著疼著，不知不覺，不也就不疼了嗎？再說那個蕁麻疹，不就是不久前你得的病嗎？這個病也是個慢性病，折磨人的，你看你那幾個月，被他折磨的覺也睡不好，白天也無精打採的，吃了那麼多葯也不管用，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再也沒有起過。這麼多毛病，一開始都以為是解決不了的，現在不都沒事了嗎？凡事往好的地方想，也許會有什麼機緣巧合，就把你的腿治好了呢。」葉蘇晴說著說著，連自己都信了。
確實，她始終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些事情，是不能被科學解釋的，或者目前是不能被科學解釋的。他們一家都這麼倒霉，可是殺人不能殺絕，總還是會給他們一條生路，以為是走投無路，或許拐個彎就是柳暗花明！
從小到大，葉蘇晴每年過生日許的願望都是，希望自己能擁有魔法。從懂事到不懂事，從看動漫到不看動漫，這個願望從沒有變過。之所以沒有變，就是因為，她相信魔法是一定存在於這個世上的，它可能不像動漫裡面描述的那麼明顯，也沒有那麼大的功效，但它一定能在冥冥之中幫助一些走投無路的人，給予他們生的希望。
葉蘇晴相信，他們一家，就會遇到這樣的情況。
十歲那一年，她的後腦勺長了一根白色的毛。這根毛不是頭髮，也不像是汗毛，特別長，卻很難拔掉。葉蘇晴相信，這一根一定不是普通的毛，也許就像孫悟空身上的毛一樣，是有魔力的毛，能在危難之際解脫她的痛苦，給她帶來好運。雖然聽起來很玄乎，她講給媽媽聽，媽媽也只是笑笑，但她卻一直堅定不移。
也不知道是心裡作用還是真的，葉蘇晴當真覺得那段時間，自己真的是幸運。每一次考試，都可以以優異的成績回家彙報，而且家裡的關係好像也特別和睦，沒有發生什麼大的爭吵。這對她來說就是幸運，因為我這根特別的白毛，她覺得自己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情都可以做到。考試的時候也不緊張，就連考完了都很自信。
她想，如果這根毛跟我一輩子就好了。
過了一年，兩年，突然有一天，媽媽驚奇地告訴她，「小敏，你那個毛好像掉了。」
「掉了？！」
「嗯。我找不到了。」
葉蘇晴還記得當時宛如晴天霹靂一般的心情。這兩年，這根毛就是她的精神寄託，因為有了這根毛，她甚至覺得，自己是被上天眷顧著的。
沒想到，今天它居然沒了。
這是上天要把她的好運氣收走了嗎？
為了這根毛，當時她消沉了好久呢。
後來，葉蘇晴就在不斷的尋找可以作為幸運的象徵。比如身上被奇怪的蟲子咬了一口，她會覺得，這個蟲子，是不是把魔力注入了她的血液？撿到了一張奇怪的卡片，她會覺得，這個卡片上是不是暗藏玄機？
當然，這些都是她自己一個人在肚子里搗鼓，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否則，大家恐怕要真的把她當做瘋子來看待了。
他們一家都神神叨叨的，爸爸更是。
爸爸愛吃自己淹的鹹菜，所以家裡有一口大罈子，專門用來腌鹹菜的。後來，奶奶去世，爸爸的兄弟姐妹們忙著分遺產。分到家裡那套老房子的時候，爸爸說，「別的我什麼都不要，我就要家裡的那口老罈子。」那口罈子比他們家的那個還要大得多，爸爸從奶奶家拖過來，費了好大的勁。
可是這讓媽媽很不高興。
「別人分房子，都撿貴重的東西拿，只有你，抱一個破罈子回家！家裡本來地方就小，放你一個罈子都嫌多，你又帶回來一個更大的！你哪能吃那麼多鹹菜啊！你帶回來不是純粹佔地方嗎？如果你能賺錢，買個大房子，你拿罈子也就拿了。可是你又沒本事，家裡一共五六十平方，人都沒地方站，哪有地方放你的罈子！」
這段話當時就把爸爸說怒了。他大聲的宣布，「沒地方你就滾，我的罈子得有地方放。」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為了這個罈子的事情，他們鬧了好幾天。
「我告訴你，這個罈子是我們家祖上就用的，是個古董，更有聚氣的功能。有了這個罈子，可以保證家和萬事興，沒有這個罈子，一個家庭就會破敗！你什麼都不懂，給我閉嘴！如果再說，你就給我滾出去！我寧願不要你，也不會不要這個罈子！」
葉蘇晴聽到這樣的話，真的很想撕爛他的嘴。有的時候爸爸和媽媽吵架，她總有一種想把爸爸殺了的衝動。
如果不是這個男人，她和媽媽也不至於活的這麼痛苦。
可是媽媽也被氣瘋了，她毫不客氣的還嘴，「聚氣？家和萬事興？你就做你的夢吧！誰的家都可能和諧，只有你不能。因為你有病！你還想著讓家和諧，就你這樣，為了一個破罈子跟我吵架，什麼家能和諧？和諧不是用嘴說說的，也不是靠一個罈子，而是要靠這個家裡的每個人！你現在不是讓家和諧，而是在讓家分散！」
爭吵過後好幾天，他們達成了協議。爸爸同意，把之前家裡的那個小罈子拿出去，而這個大罈子，一定要留下。
媽媽無可奈何，但至少也算是減少一點空間，於是，她也就妥協了，這件事也就這麼結束了。
但過，后媽媽總是會對葉蘇晴說，「你看，你爸是不是有病？神經病！說一個破罈子能聚齊呢，他怎麼那麼迷信啊？現在這個時代，誰還相信這種說法？也就除了他這個封建老古板！和這種人生活在一起，真是累啊！」
媽媽雖然這樣說，但其實她自己本人也挺迷信的，只是葉蘇晴不好拆穿她。她一方面相信這種東西，另一方面又極力排斥這種東西。
比如之前因為她的腿毛病，吃了那麼多葯也不管用，看了那麼多醫生也無效，走投無路之際，媽媽忽然提出，「這會不會是，中邪了？」
「中邪？」葉蘇晴很驚訝的重複。
「哎呀……也不是也不是，這是我瞎說的，就是以前聽過這種說法……算了算了，你就當我沒說吧。」媽媽自己嘲笑自己。
再往前一點說，媽媽和爸爸吵架最嚴重的一次，已經弄到離婚的地步，甚至已經分好財產了，可最終，像往常一樣，媽媽要死要活一番，爸爸無奈，不在爭吵，這件事情就過去了。分好的家產又回歸一處，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只有當事人知道，這間五六十平米的小屋子經歷了怎樣的爭吵。
爸爸，這個人情緒好得很快，吵完架，過去就過去了，他也不會再為此生氣，更不會難過。可是媽媽就不一樣了，每次吵完架以後，她都會把吵架的起因經過結果，好好的回顧一遍，然後再罵罵爸爸，再感嘆一下自己的命苦。
「小敏啊，我沒結婚的時候，你外婆專門找算命先生給我算了一卦，他說，我是享福之人，可能中途會有些曲折，但日後一定是享福。你說我這曲折要曲折到什麼時候？又什麼時候才能開始享福呢？」
「你還算過命啊？」
「對啊，以前我們村裡有一個特別靈的算命先生，他算的卦都特別准。所以你外婆才讓我去算一卦，畢竟我已經經歷過一段失敗的婚姻，第二段婚姻肯定要謹慎了。你想想，你現在已經十六了，我這罪，如果從第一次婚姻開始算，也有二十年了。二十年的罪，我受的已經夠多了吧？老天爺怎麼還不讓我享福？難道說，一定要等你工作成家之後，我才能開始享你的福嗎？……也有可能哦，反正我自己是沒有辦法享什麼福了，這都四十多歲了，我自己還能做什麼？只有你好好努力，將來有成就，我作為你媽才能跟著直起腰板，不在看人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