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她和他（八）

節日的氣氛讓每個人臉上都是難掩的笑容與喜色，包粽子的活動也開始了。老太太們各個都是心靈手巧的，拿起粽葉和棉繩，一轉一合的就包好了一個。爺爺們就負責把包好的粽子整齊碼放在蒸屜上面，然後端去廚房。

小孩子們就比較隨意了，大一些的在幫忙，小一點的就坐在一邊玩。

正和諧著呢，突然起了一陣喧囂。

林梚側頭望去，門口聚著一群人，最顯眼的還是那坐在輪椅上的老頭。

只看一眼，林梚便知道怎麼回事了。

本在陪著奶奶們包粽子的文嬌也注意到了，身旁的奶奶們卻毫不在乎。

但見文嬌注意著那邊，便好心解釋起來。

那是劉爺爺，是社區里的留守老人。子女都在美國安了家，就他和老伴住在這邊。今天端午節，本來是邀請了兩夫妻一起來的，只可惜劉奶奶前幾天上樓梯的時候跌了一跤，住進了醫院。

劉爺爺腿腳不便，自然也沒辦法去醫院照顧，就被社區的工作人員推來這邊熱鬧熱鬧。

劉爺爺年輕時意氣風發，做了多年的名校教授，也經歷過很多不好的事情。骨子裡就是帶有一股傲氣，脾氣易怒，不好說話。

這不剛推來，就吵著嚷著要去醫院，不肯踏實呆著。

大約是有人哄著，來了脾氣。

文嬌放下手裡的粽子，走向林梚。

林梚見她面露擔憂，便擺擺手道：「沒事，我去看看。」

說罷就大步走了過去。

文嬌也跟在身後。

劉爺爺正扒著門框不撒手呢，嘴巴罵罵咧咧的：「我不要你們管！送我去醫院！我什麼都不聽！」

十足的小孩子生性。

林梚快步走過去，周圍的工作人員見林梚來了，頓時舒了口氣，往後退去。

林梚蹲在劉爺爺輪椅前面，兩手扶住輪椅，看著劉爺爺。

劉爺爺見林梚來了，皺在一起的眉頭忽的舒展開來，急急道：「小林！小林！他們非要讓我和這些人呆著，我可沒那個閑心。我要去醫院！你快送我去醫院！」

宛若枯木的手緊緊拽著林梚。

林梚細長白皙的手覆在老人的手上，柔聲道：「爺爺您別急，我知道您想去醫院看奶奶。但您的身體也不適合這麼來回折騰，到時奶奶回來肯定要說我們的。再說了，也不急在這一時，要不等活動結束我再想辦法？」

劉爺爺對林梚本就信任，但聽他也跟著勸自己，眉頭又皺了起來。一把甩開林梚的手，氣急道：「我說了我不想聽你們說這些！你們就是欺負我一個老人家站不起來，沒辦法自己去！算了，我也不求你們幫我，我自己去！」

說罷，轉著輪椅就要往外走。

大家急忙拉著他，又開始勸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女聲高昂的響了起來：「真是老頑童！還說是教授呢，這麼固執己見，我看教出來的學生也不見得能怎樣！」

眾人皆愣，就連劉爺爺也愣住了。

過了一會，大家反應過來，一齊向聲音的源頭看去——是文嬌。

劉爺爺自己轉過了輪椅，臉氣得通紅，伸手指著文嬌：「你！你！你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沒有教養......」

話還未說完，便被文嬌打斷了：「您管我是誰家的孩子，不是你您的就好了！爺爺您可真自私，您也不看看大家忙成什麼樣子了，還固執己見的要人送您去醫院，都說為人師應當示以美好，授以希望。您這不僅是搞得一團糟，還讓大家頭大。奶奶如果知道您在這發脾氣鬧事情的，估計也不想見到您呢。」

這話一出，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氣。

劉爺爺也因氣到極致，反倒冷靜了下來：「伶牙俐齒，目無章法！」

文嬌見效果達到，便也蹲下來，換了一臉緩和的表情：「我常聽林梚提起您，總說您多麼的博學多識，多麼的冷靜睿智，我還以為今天會看見一個慈祥溫柔的老頭呢。昨晚還期待了一晚上，誰知道今天是這樣認識您的。您自己說，該不該賠償我？我一個小女孩的遐想全被您剛剛一鬧給破壞了，我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說罷還捂著心臟作心痛狀。

劉爺爺愣是沒想到這小妮子竟給他來了一場先抑后揚，怒意一下子就被打散的無影無蹤了，看著她沉默著，竟也有些羞愧起來。只是絕不外露，依舊板著臉。

周圍的人都忍著笑，注意著劉爺爺的臉色，不敢開口。

文嬌「得寸進尺」道：「您怎麼不說話？剛剛可不見您這樣安靜。」

劉爺爺「哼」地一聲，別過頭去，不再看她。

文嬌又轉向對著劉爺爺，伸手去握他的手。意料之中的被甩開，她便扶著輪椅的把手道：「我看您這麼嬌氣，想來平時也是奶奶照顧的無微不至的。您倒不如在這和大家學著包兩三個粽子，到時看奶奶的時候帶去，奶奶也能寬慰些，既得了節日的喜慶，又能不那麼擔心您了。再者說包完粽子，自然就有閑下來的人，實在還沒有人，就找林梚送您過去。您看這樣豈不是兩全其美？」

這一番話下來，劉爺爺也露出了一絲猶豫的表情。

周圍的人便順著文嬌的話往下說，沒幾句劉爺爺就皺著眉頭答應去包粽子了。

輪椅由林梚推著到了桌邊，劉爺爺就大聲把文嬌召了過去，點名讓她教自己。

文嬌剛剛跟著奶奶們早就學的七七八八，但在劉爺爺面前還是藏了拙。惹得劉爺爺也嘲諷了她一把，兩人便開始比賽誰包的好看。

林梚在一旁幫著，還做起評委來。

這麼一遭下來，沒多久就傳來劉爺爺爽朗的笑聲。

林梚看著文嬌和劉爺爺斗著嘴，眼裡漸漸染上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到了粽子蒸好后，兩個人便送爺爺到了醫院。把爺爺推進病房，兩個人就在門口的椅子上坐著聊起天來。

林梚從未料到文嬌對老人還有一套法子，便問了起來。

文嬌便解釋，「我爺爺也是老師，脾氣和劉爺爺差不多。被我奶奶一輩子都遷就著，脾氣自然很大。只是一味地順著他，他反而更不開心，總是找茬。小時候不懂事，總和他對著干，偶然發現他還挺吃這一套。只是剛一會還是得服軟，老人都是小孩子脾氣，總還是吃軟的。」

林梚點點頭，沉默起來。

文嬌反問：「你呢？你爺爺奶奶怎麼相處的？」

林梚忽的勾起唇角，臉上寫滿嘲諷：「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他們。我是意外，所以我爺爺奶奶並不認我，我也只有和我媽一起生活。」

文嬌驚訝的好似捅破了什麼驚天秘密，頓時無措起來。

林梚反倒自己笑了，看了她一眼，伸長了腿半靠在在椅子上：「我聽蘇超說你覺得我情史豐富才寫得出那樣的小說？」

文嬌一愣，她的確在吐槽林梚的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我...我猜的嘛，男生哪有你這麼細膩的。」

林梚抬頭看了看走廊上的燈，淡淡說道：「我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只是見過太多了，寫的都是別人的故事。我原以為每個女孩子在愛情里都是被寵愛的那一個，後來發現好像並不是這樣。說實話吧，要說男女，其實我是喜歡女生，討厭男生的，這話你可別和蘇超說。女孩的情緒和思緒總是延綿不斷，百折千回的，比男人那直白支棱的樣子要豐富些。」

「男人，實在是無趣。」

「腦子裡只有那樣的東西，腌臢的很。不如女孩，性格明顯，性情各異，看一個女孩就像看一本讀不完的書，你永遠猜不到，也永遠看不透。」

「要是讀男人，我要不怕死的說是廁所讀物，估計也沒人反對。」

「我好像有點偏激了。」

「......」

文嬌看著身旁絮絮叨叨好似碎碎念的男生，只覺好似打開了一扇門，一扇有關他的門。

林梚也毫不在意身邊的女生只是聽他講，自己獨自講的也自有樂趣。他也不知為何，悄悄地、不自覺地就開始說起自己的想法。

待他說完，走廊那端的窗已經黑了。

文嬌最後都沒有說出什麼，林梚自己又對她笑。

隨即站起身，兩個人去看劉爺爺和劉奶奶了。

文嬌最後也是由林梚送回宿舍的，雖有些晚了，但兩個人還是滿不在意的慢慢走著。

文嬌也開始說一些自己的事情，兩個人突然就變得無話不談了。

經過端午節的這一遭，文嬌每個周末都會抽出一天時間和林梚一起去社區服務中心和大人小孩們見面，無論是陪伴還是有所幫助，大家都很開心，她也很快融入了進去。

只是她好像不僅是融入了社區中心，好似還融入了某人的心。

只是某人和她，都不知曉。

------

這天兩個人又在一起陪著孩子們講四大名著呢，張麗直接進了課室把林梚叫了出去。

文嬌雖然詫異，但還是陪著孩子們看書。

過了一會，林梚也神色凝重的走了進來，直接道：「孩子們，哥哥想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誠實告訴哥哥好不好？」

小朋友們抬起頭，均是一臉認真齊聲道：「好~」

「你們今天誰看見小敏了？」林梚問道。

小朋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搖了搖頭七嘴八舌：

「沒有。」

「我也沒有。」

「我昨天就沒見她了。」

「我昨天還和她一起玩娃娃了呢，後來她奶奶叫她回去她就走了。」

「我也見她回家了呀，但是今天沒看見她出來。」

......

大家都很積極地說著，林梚撫慰了幾句，看了眼鍾，便讓孩子們回家去了。

孩子們到了飯點也都自覺地回家了，兩個人才走出課室。

「怎麼了？」文嬌想起了小敏是那個她第一次來這裡時給她送了朵小紅花的女孩子，臉上也帶了十足的擔憂。

「上次和你說她因為奶奶生病不願意去上學的事，最近婦聯的又去她家遊說了，女孩子這麼大了還不上學實在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