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九五章、以正合，以奇勝
等待的時間，總是讓人覺得格外的漫長。
龐統就覺得，這些日子的時間，過得特別的慢。
曹軍圍困漢德縣（劍閣）一個月多了，卻一直沒有發起進攻。這種詭異的現象，饒是才智過人的他，都心有不安。
在最初的十幾天，他以為狡狐陳恆是在籌備攻城車、投石車等器械，順便讓遠道而來的兵卒緩解路途的疲憊。
但是斥候的回報，卻是說曹軍在構築防禦工事！
前來攻城，竟然加固營寨，準備固守？
龐統無法理解這種反常。難道狡狐陳恆的意圖，是想以大軍攻下葭萌關，所以在這裡堵住蜀中馬家軍的救援嗎？
這種猜測，只在他心中一閃，便澆滅了。
葭萌關比這裡更險峻，儲藏的糧秣也很充足，又有武都郡作為依託，就算強攻一年半載的時間，都不可能被攻下來。以狡狐的謀略，怎麼可能去做這種無用功呢？
而他的心腹愛將鄧芝，則是提出了另一個建議：曹軍既然不來攻城，乾脆就出城去試試，看曹軍有什麼圖謀。
當時，龐統是拒絕了的。
一方面，是他怕曹軍是故意為之，吸引馬家軍去進攻。然後以絕對兵力優勢擊敗，以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趁勢攻城。
另一方面，是在此戰中，他只要守住漢德縣不失，就能讓曹軍無功而返，沒必要讓兵卒去冒險。
不過呢，當雙方對歭了一個月後，他終究還是允了鄧芝的建議。
他麾下兵卒們的士氣，有些低落了。
因為人對未知的危險，才是最懼怕的。蜀中被曹軍切斷與隴右的聯繫那麼多天，得不到家人信息的兵卒們，心有不安也很正常。
嗯，為了保證兵卒們的忠心，龐統將他們的家眷都安置在隴右，
讓他們沒有了、也不敢有投敵的心思。
除非，他們能狠得下心，為了自己活下來，讓一家人都去死。
唉，去試試也好。
勝了，可軍心穩定；敗了，還有城牆為依託而守。
龐統做出了決定，挑選精銳兵卒兩千人，讓鄧芝帶出城探一探曹軍的虛實。臨別時，還殷殷叮囑說：切莫爭強斗勇，試試就好，是有不可為就趕緊退回來等等。
結果呢，他這番叮囑都白費了。
曹軍根本沒有出來迎戰！
只是依託著營寨，以弓弩防禦。而且從人數上看，好像並不多，也就約摸五千人的樣子！
對此，鄧芝很謹慎的，讓游騎斥候，打探了周邊十里範圍。卻根本沒有發現所謂的伏兵！杜絕了曹軍想吸引他們攻營寨，然後以伏兵殺出的伎倆。
也讓龐統的眉毛蹙得更緊了。
曹軍的其他兵力，去哪裡了？
難道，是從閬中進入漢中的定軍山，去與馬超對陣了？
他將這個推斷，扔給麾下各部將領，得到的答覆，幾乎都是一致的肯定。
除了這個推斷，也沒有別的可能了不是？
而且從戰略上考慮，曹軍若是擊潰了馬超率領的軍隊，就能將蜀中堅守的倚仗：蜀中沒有了外援，將士們也就沒有了堅守的信念。
只是，新的疑惑也浮現：狡狐陳恆，是有什麼倚仗，能夠確保曹軍能擊潰馬超親自率領的軍隊呢？
要知道，馬超親自率領大軍有四萬之眾！
加上陽平關的兩萬守軍，兵力比曹軍還要多一些呢！
帶著這樣的疑惑，龐統也轉變了戰術，不停的讓鄧芝與李嚴領軍出城，小打小鬧的進攻曹軍的營寨。
直到今日清晨，龐統才放棄了。
從曹軍營寨中緩緩走出來的一騎，讓他心若死灰，徹底放棄了堅守的信念。
是的，就一騎一人，就讓整個蜀中馬家軍的士氣崩潰了。
這個人，是馬鐵！
堅守葭萌關的守將，馬鐵！
他的出現，意味著葭萌關失守。而他見到龐統的反應，也證明了這點。
形容枯槁、悲意蔓延了整個眼睛的他，當場就抓住了龐統的手，涕淚齊下，「姊夫，大兄敗了，陽平關、白水關與葭萌關都被奪走去了。」
龐統當場就愕然。
他見到馬鐵的時候，心中還抱著僥倖。
以為曹軍是從閬中攻陷葭萌關的。還冀望著，白水關還能保證武都郡的安危，讓馬超的大軍無後顧之憂去進漢中。
「為何如此！」
龐統一下子就抓住馬鐵衣領，大聲咆哮著，將口水全都噴在了他臉上。
「某不知道！姊夫，某真的不知道....」
被怒斥的馬鐵，眼神很迷茫的呢喃了半天，才雙手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說出了理由，「曹軍...曹軍是從陰平郡殺來的。」
陰平郡？！
陰平郡在武都郡後面呢！
怎麼會有曹軍？
狡狐陳恆，是怎麼讓曹軍越過武都郡埋伏在陰平郡的？
難道他能讓曹軍肋生雙翼不成？
龐統也茫然了...
當然了，狡狐陳恆是沒有這種神通的。
他只不過是有「西蜀地理圖」，和記得歷史上「鄧艾偷渡陰平」的事迹而已。
話說他率軍進入漢德縣后，便偷偷派人去江油城一帶，找到了這條陰平小道。便制定了，此次作戰計劃。
先是讓王平引五千兵卒，進入漢中郡，協助夏侯楙與霍弋一起防禦定軍山。也順便以增兵的方式，讓馬超徵調更多武都、陰平的兵卒來攻城。
然後便只留張嶷領五千兵卒，切斷葭萌關與漢德縣的聯繫。讓魏延、鄧艾率領了三萬兵卒取道陰平小道，繞後去攻打馬超。
當時，這個作戰計劃，是被諸將諫言了的。
他們覺得，將希望全部寄托在這條小路上，太過於冒險了。還不如集中兵力，攻打漢德縣更穩妥一些。
畢竟黃權部和宗預部，已經收到了許多蜀中世家的投誠書信了。
只要將蜀中馬家軍大部分兵力牽制在這裡，黃權部和宗預部就能從犍為郡和越嶲郡攻入蜀中。
勝算都在握了，何必冒險呢？
自幼生長於蜀中的張表，還搬出了事例來諫言。說這條小道位於崇山峻岭，距離陰平郡有百餘里，太難行走了。以前有獵戶進入這條小路后，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但是呢，狡狐陳恆用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閉了嘴。
「某不光要奪回蜀中，還要讓馬孟起此生，再無與我大魏為敵的心思！」
的確，狡狐陳恆的心思，還想得更遠：只有在此戰中將馬家軍打痛了，打慘了，才能保證將來發動滅吳戰爭時，馬超不會再跳出來找事。
萬幸的是，他成功了。
雖然說魏延與鄧艾領軍進入陰平小道后，光餵了毒蛇猛獸、不慎掉入山崖山澗的兵卒，就有三千餘人。但是當他們穿過空虛無備的武都郡，一下子從馬超背後殺出來的時候，馬家軍直接就崩潰了。
魏延部直接攻陷了陽平關，將馬超的大軍變成無根之萍。哪怕是馬超在隴右的威望無人能及，也無法遏制兵卒們被截斷後路的士氣大崩。
他也只能領著大軍，取道斜谷，走被廢棄多年的陳倉故道返回武都郡。
這條不足百里的山道，戰馬根本無法通行，讓他放棄了所有的戰馬，變成短衣缺糧兵卒們的伙食。而且還時不時遇到失修的棧道，眼睜睜看著忽然斷裂的木棧，帶著一群兵卒墜入懸崖下。
悲鳴的嚎叫，響徹了山谷。
迴音不絕。
也讓兵卒們，每天都在悄悄逃亡。
他們都是原路返回了，然後被吊在後面的曹軍給收降。
等馬超回到武都郡后，原本五萬有餘的大軍，只剩下了萬餘人。
而任務是進攻白水關和葭萌關的鄧艾部，更是順利得一塌糊塗。
白水關位於葭萌關與武都郡中間，根本沒有什麼危險可言，也兵力薄弱和防備鬆懈。鄧艾一個突襲，就攻了下來。
然後他讓兵卒們換上馬家軍的軍服，用糧車裝著兵卒來詐葭萌關。
守葭萌關的孟達與馬鐵，根本沒有理由去懷疑從後方而來的運糧隊，讓曹軍不費吹灰之力進入了關隘中，被忽然遭襲。而一直關外堵著的陳仇部，看到關隘廝殺亂成一團，當即也率兵發起攻擊。
裡應外合之下，這座險峻的雄關一夜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