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賭棋入洪荒
作為業餘4段,周天的棋力在這座四線小城雖然很難去爭冠軍,但基本上也是頂尖的存在了。
所以,下圍棋就成為他業餘生活的主要娛樂項目。
這天幾個棋友找過來,跟周天繼續玩起了車輪大戰。但是下著下著,有人就忽然說起最近圍棋界最為爆炸的一個新聞:
李世石與阿法狗的人機大戰。
人機大戰,從電腦開始走入人類生活后便一直都是一個熱門話題。機器也從最早的蹣跚學步,到深藍在國際象棋上的歷史性突破,人們也漸漸接受了機器是可以在中國象棋、國際象棋等棋類領域戰勝人類。
但是對於圍棋,世界公認的是,圍棋將是人類智力尊嚴的最後一座堡壘,因其無窮無盡的變化,再高級的機器也是不可能戰勝圍棋超一流國手的。
周天作為一個圍棋業餘高手,自然也是毫不猶豫地斷言:
「不用下滿五局棋,李世石肯定會以三比零的碾壓直接結束這場毫無懸念的賽事。」
不僅是他,幾乎包括全世界的棋友和國手,也都對此毫不懷疑,甚至有人認為古哥拿出一百萬美刀作為獎金,不過是一場以智力為噱頭的商業化操作。
「人能數盡天星,則遍知棋勢」——
這句話,說的就是圍棋最深層的奧妙,其中只有人的思想才能去意會的東西,是任何冷冰冰的機器都是無法去感知的。
嘻嘻哈哈中,但還是有一個傢伙因為輸了棋,故意跟周天打賭道:
「周天,李世石鐵定會贏。但我想,古哥公司花這麼大代價,肯定會有一些貓膩在裡面。所以,狗肯定會輸,但也肯定會贏一盤,照顧一下古哥的面子。」
周天車輪戰大勝,正在興奮中,當即捏著一顆棋子言之鑿鑿道:
「李世石三比零阿法狗,錯了我把這顆棋子吃了!」
幾天後,人機大戰在全世界的矚目中如期開戰。
周天在一幫人的監督之下,坐在電視機前,一邊看著電視直播,一邊在棋盤上同步擺著棋局實時的進程。
不到一百手時,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
直到終局,都沒有一個人再說話。
電視畫面中,所有人也都是一樣的表情。
人機大戰,第一局,阿法狗完勝等級分世界第一人的李世石。
注意,是「完勝」。
換句話說,這局棋作為人類代表的李世石,在全球矚目的棋局進程中,沒有任何取勝的機會。
「怎麼可能?」
這幾乎是全世界所有人嘴裡的同一句話。
「是呀,怎麼可能啊!」
周天也是面如死灰,捏著手裡最後的一顆棋子,遲遲不肯落在棋盤之上。
他不甘心地咽了一口唾沫,就聽喉嚨里傳來咕咚一聲,原本緊緊捏在手中的那顆棋子,不知怎麼,嗖地一下便飛入他的喉嚨深處……
啊!
好痛!
在一陣劇烈的壓迫感中,周天慢慢醒了過來。
他睜眼一看,還來不及看看周圍是什麼情況,就被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嚇了一個魂飛魄散:
他想抬一下手,手,卻憑空沒有了。
腳呢,兩個胳膊,兩條大腿呢?
周天挨個看著,卻什麼都看不到了。
換句話說,現在的他,似乎只有一雙眼睛還在「幫著自己」,按照本能的動作,骨碌碌地四處轉動著。
但是他又不能確認,這一雙眼睛到底是不是「眼睛」。
因為,他已經沒有手,可以去觸摸,去認知了。
沒有手,沒有腳,甚至已經根本「看不到」自己,周天感覺自己的所有三觀,在這一刻全部瞬間崩塌了:
他這樣子,是不是就算是死了呢?
如果能看到眼淚,他現在肯定已經是淚流滿面。
因為他突然又發現,自己似乎連腦袋也沒有了。想轉頭去看看四周,連這樣的念頭,都已經做不到了。
嗯,什麼都沒有了。
只剩下一息尚存。
對,就是這準確的四個字:
一息尚存!
想到此,周天忽然高興起來:
雖然整個「自己」憑空消失不見,但意識卻還在,這說明什麼?
說明老天就算弄死了他,卻又給了他一線生機。
生機是什麼?
生機就是在一呼一吸之間,吐故納新,生命也由此勃然生髮啊!
而生命之初,不正是從一息尚存開始的嗎?
不管了,只要還有一息尚存,我周天就還是周天!
哪怕就算是從一粒單細胞開始,從一個最卑微的草根開始,從一塊冰冷的石頭開始,我周天也會生命不止,戰鬥不停……
也不知用了多長時間,終於讓自己平靜地接受了現實的周天,開始慢慢地用意念轉動著「眼睛」,向能夠「看到」的四周,一點點看起來:
正前方,如果還有鼻子的話,應該就是自己的鼻尖處,長著一棵從未見過的植物。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左邊,就算自己還有耳朵吧,左耳下似乎有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使勁頂著自己。
右邊,嗯,就當自己還有大長腿吧,在自己的右腿邊上,好像靜靜地卧著一隻鳥蛋。當然同樣的原因,這貌似鳥蛋的存在,也是模模糊糊的一團,根本看不清真相,所以是不是鳥蛋,只有天知道。
就這樣看了三看,原來再簡單不過的一種身體動作,在現在的周天身上,就感覺將渾身的力氣都用光了。
萬般無奈之下,周天只好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休息一下。
又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再次養足精神醒來,一種新奇的感覺,驀然從後背處傳來。
後背?
是的,後背,他感覺到了久違的後背,那種支撐著全身的熟悉感受,清晰而有力。
呼呼,有脊樑的感覺真好!
周天試著動了動,隨即一種明悟,忽然讓他狂喜不已起來:
自己的後背,似乎有什麼說不清的存在,在有意無意地托著他,就像有人玩遊戲時在後面抱著他一樣……
可惜不能回頭看一眼啊!
不過,周天對此已經很滿足了。
因為此刻他幾乎可以將自己大概的情形,描摹出一個樣子來:
無手無腳,像一隻縮頭烏龜,靜靜地趴在某個動也不能動的地方。
嗯,這個地方,有草有蛋(如果是草是蛋的話)。
圓不留丟的自己,還被什麼未知的存在好心的托著,不幸中的萬幸,還有什麼可以怨天尤人的呢?
更何況,還有這一息尚存,似乎也在隱隱約約地不斷在鼓勵著自己,活下來,活下去!
活下來,活下去——
周天念叨著,忽然就是心頭一震:
這麼久,都沒有一個人影。
洪荒,這裡不會是洪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