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像從未
「我從未哭過。」
「你忘了，你為她哭過。」
「我從未痛過。」
「你忘了，你為她痛過。」
「她...是誰？」
「你忘了嗎，她是你最愛的人啊。」
「我？愛過嗎....」
「我，也忘了....」
......
他覺得自己在一條永遠都走不到對岸的黑暗的隧道裡面。
但是那洞口的光亮一直閃爍著，支持著他在這黑暗的隧道裡面獨自地向前。
他慢慢地加快了速度，那光亮離他越來越遠。
他開始跑了起來，那光亮在慢慢地暗淡。
他瘋狂地不要命地跑了起來，那光亮在變小在暗淡。
他被絆倒了，那前方遙不可及的光亮最終消失殆盡，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整個隧道整個空間都是黑暗的，黑暗得讓李七想要發狂。
突然，整個黑暗的時空隧道都扭曲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時空漩渦，然後漸漸地變成了一個裂縫，然後消失在了這個世界...
......
「呦，院長，這兒又有一個棄嬰。」鐵門裡面走出一個中年婦女，抱起了這個不哭也不鬧的嬰兒。
中年婦女抱著嬰兒，發現了男孩兒脖子上的戒指，一個很樸素的銀制戒指，上面刻著一個「七」字。
接著一個面目慈祥的看上去50幾歲的老婦人走了出來，接過了婦女手中的眼睛睜著好像在看著自己的嬰兒，慈愛中帶著無限的溫柔，說道：
「你好啊，小傢伙。」
1987年7月7日上午7點30分。
......
五年後，全州孤兒院。
晴空萬里，雲捲雲舒。
一群群年紀不大的孩童在花園裡打鬧嬉戲著，他們是被拋棄的孩子，但小小的他們現在很快樂。
一個男孩兒坐在一棵巨大樟樹的低低的枝幹上，獃獃地望著遠處的天空。
巨大的樟樹遮天蔽日，根部深深地扎在了土壤里，巨大的樹冠下彷彿是一片小小的世界。
男孩兒爬上的那個樹榦是其中最低的一個，但是卻是唯一一個可以看到天空的地方。
距離男孩兒不遠處，一個中年婦女對著旁邊的老院長說道：
「這孩子怎麼又爬到樹榦上去了，多危險啊，也不知道整天在看些什麼，要是摔下來怎麼辦啊。」
旁邊的老院長無奈地嘆了嘆氣，然後搖了搖頭。思緒在回憶中翻湧著。
這孩子是五年前的那個上午撿來的，但是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雖然都是被拋棄的，但是福利院的孩子還是生活的很幸福。
即使身世凄涼，但是兒童時光還是笑容燦爛的。
可是前方那個男孩兒，
五年來很少說話，從未和其他孩童一起玩耍，天天都要爬上那顆巨大的樟樹枝幹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同其他孩童一般，男孩兒也沒有什麼身世線索可尋，除了脖子上有一個戒指刻著一個「七」字兒，其餘的什麼也沒有。
而在男孩兒一歲之後，每每觸碰到那個戒指都會頭疼欲裂。
後來是老院長取下了男孩兒的戒指，代替保管，男孩兒頭雖然頭不再疼痛，但是經常會像現在一樣發獃。
那一雙迷茫獃滯的眼睛讓老院長非常擔心，綜合起來，這就是自閉症的現象。
但是有一點也不像，因為這孩子比較黏自己，雖然很少說話但不是那種無法與人溝通的那種。
老院長憑著自己的感覺，認為這孩子並不是自閉症。
而是總喜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喜歡和外人一起玩，很安靜。
安靜靜的就像老院長從未見過這個安靜的男孩兒流過眼淚。
每一次自己叫他的時候，他彷彿就如從自己的世界清醒過來般，眼神漸漸恢復清明，
只是如果不一直陪著他，沒過多久，就又會自顧自地發獃。
老院長講過很多孩子，但是這孩子卻是她最喜歡的一個。
因為可能這孩子和她有緣？
好像是的...
那孩子不是那種粉嫩的小孩兒，算不上可愛，但是這孩子的眼睛可真是神奇。
黑得純粹，彷彿就是黑墨水染過一樣，就像是黑曜石般，不是特別善良但是有一種深深的感覺。
老院長見過無數孩子，在棕色與黃色和黑色中帶著棕黃色等顏色各異的亞洲人的眼睛中。
那樣黑得純粹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沒有一絲雜色。是一雙很特別的眼睛。
今天是這個孩子五歲時候生日，而今天，他們也是要離別的了...
......
「happy?birthday?to?you.
happy?birthday?to?you.」
「生日快樂，哈哈哈。」
「大發，蛋糕好好吃的樣子！」
一群孩子圍坐在一個小小的桌子邊，對著被老院長帶來的男孩兒笑嘻嘻地唱到。
一個個稚嫩的臉上全都是喜悅愉快的表情。
男孩兒明顯被這幅場面鎮住了，握緊了老院長那長滿褶皺的手，轉頭用那漆黑純凈的眸子疑惑地望著她。
老院長對著他慈祥地笑了笑，然後摸了摸他小小的腦袋。
一個溫婉可人的女人拿著一頂小小的生日帽子，慢慢地走向了他，彷彿是怕驚嚇了他。
漂亮溫婉的女人慢慢地蹲了下來，說道：
「小傢伙兒，我可以為你戴上生日帽嗎？」
小小的男孩兒明顯一愣，獃獃地看著面前的女人，然後下意識點了點頭。
女人有些驚奇，因為她剛才說的是中文...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過來，也如女人一般蹲在了地上，然後捏了捏男孩兒的小臉，堅毅嚴肅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用韓文說道：
「小子，可以給我抱抱嗎？」
男孩兒發現眼前的這個男人的眸子也是那種深黑色，但是混入了些許棕色，不似男孩兒的那樣純粹。
但是看著眼前這個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有些親切的女人和男人，男孩兒緩緩地點了點頭。
他在一群孩童羨慕的目光下，被男人寬厚溫暖的還被包圍了。
男人的身上的肌肉硬硬的，肩膀很寬，懷抱很大，男孩兒近距離地打量這個第一次見到男人。
和那雙一樣黑黑的眼睛。
如果說男人的眼睛是一塊打磨后的黑寶石，流露出的歲月也沉澱。
那麼男孩兒的黑眸子就是一塊侵入在光潤細膩的瓊液中的光滑的玉石。
一旁溫婉的女人看著男人懷裡的孩子異常溫柔，彷彿要溢出眼底...
......
生日蛋糕的蠟燭照耀著中間那個小小的安靜的男孩兒，左邊是男人和女人，右邊是慈祥的老院長。
燭光照耀著一張張稚嫩的小臉兒和一個個溫柔的眼眸。
這一刻男孩兒彷彿得到了來自這個世界所有的愛。
「happy?birthday?to?you.
happy?birthday?to?you」
「呼...」
「吃蛋糕啰，大發！！」孩子們興奮地叫到。
女人將一塊大大的蛋糕遞給了男孩兒，然後摸了摸他小小的腦袋，笑著說：
「小傢伙，先吃著，等會兒來陪我們的小壽星玩兒，現在和小朋友一起去玩吧。」
男孩兒眨了眨他那雙黑色的眸子，然後走了過去。
......
「李先生，李女士，可以請問你們一下為什麼當初一眼就選定了他呢？」一旁的老院長和兩人談到。
男人和女人同時望了望，男人說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眼緣，我和我的妻子已經長不多要把整個韓國的福利院的孩子都看完了。
但是這孩子第一次見的時候，我還記得是在那顆巨大的樟樹上，獃獃的，當時我就一眼喜歡上了這孩子。
確實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但是可能就真的是眼緣，特別是那孩子的眼睛我特別喜歡。
就覺得就像是看到了小時候的我一樣。
而且院長你也知道，我和妻子這輩子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了，所以你放心，我們會把這孩子當成自己親生的。
我總覺得這孩子很特別，要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可能這就是命定的緣分吧。」
一旁沉默的女人望了一眼兒坐在一群玩耍的小朋友旁邊靜靜地吃著蛋糕的安靜的男孩兒，突然說道：
「不知道為什麼，這孩子總讓我覺得心疼...」
慈愛的老院長看著眼前這兩個年輕的夫妻，目光渾濁卻慈愛地說道：
「李先生，李太太，你們想聽聽這個孩子的故事嗎？」
「這個孩子從出生到現在從未哭過....」
......
靜靜地坐在那兒吃完蛋糕的男孩兒望向了三人談話的方向，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亮光。
那一瞬間，卻是異常璀璨...
男孩兒從嬰兒慢慢長大，他漸漸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他的腦袋裡總是會突然陷入一片黑暗，那時候的他總是獃獃的，整個世界彷彿自有他一個人。
所以他才會陷入無限的發獃，這幾年每一次被喚醒后，都是那張慈祥的笑臉。
沒人陪的時候，他總會一人走在夢中那條黑暗的隧道中。
而現在男人和女人的出現，彷彿是在黑暗隧道中的微微亮光。
他很喜歡他們，所以才會潛意識地同意他抱他，她為他戴上帽子。
至於為什麼他能聽懂只聽過一次的語言，他也不知道...
想要去想，但是總會被無盡的黑暗所引誘和籠罩。
他又在發獃了，看著他們的方向...然後腦袋就昏昏沉沉起來，最後沉沉慢慢地睡去..
「小傢伙兒，晚安....」男孩兒感覺到額頭上有一個溫潤的印記，
但是為什麼滴在嘴裡的水是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