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2章 談話

得知有高級將領被俘，百里燕火速下令，將克洛斯及以下高級軍官團被即刻押往咸國，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注意。

津鄴一戰，繳獲槍支彈藥不計其數。據繳獲的腋目文件顯示，僅僅堆積港口被炸毀的各型炮彈多達一百二十萬發，槍彈七千萬發，槍支十萬支，都是為蓉城港入侵提供的補給。

其餘疏散堆積的軍火足占港口的三分之一，加上翠城一戰，聯軍繳獲足可打兩次蓉城規模的戰役。

戰事稍息，諸侯停戰的聲音甚囂塵上，衛國連打兩仗，去年武裝起來的五十萬人傷亡三分之二，已無力繼續參戰，梁軍自梁縣以來傷亡三十餘萬人，不說傾家蕩產，差不多是元氣大傷。

其他參戰諸侯傷亡均不小，三年內不計長孫傷亡，聯軍總計傷亡逾一百五十餘萬人次，可預見的將來，還將有更大規模的激戰。

十一月十四，克洛斯等高級軍官押解入咸國，此前一路是蒙眼坐車，入咸國后，百里燕專門安排了客車專列，摘去他們的眼罩，坐火車前往陔陵。

十一月十五下午，克洛斯等人抵達邵平城外軍事基地，城外地下建有高級監獄，用於臨時看押和審訊高級軍官，獲取資料后押往南境。

此時百里燕已經等在監獄十三號審訊室，他要親自當面見見這位中將。

十三號到十五號三個審訊室有個特殊之處，都做了隔音處里，也不做攝像和音頻錄製，外面無法得知內部的談話內容。

百里燕在審訊室等了足足兩個時辰，見到克洛斯其人，仍然穿著他們奇特的將星服。

腋目的服飾或是軍裝的風格與人類大相徑庭，以軍裝為例，他們的軍銜固定在左右雙臂，肩上則沒有肩章，取而代之的是類似資歷章之類的東西。

這麼布局也是有道理的，軍服每個細節的配置不僅是美觀，更是戰鬥要求和經驗積累的設計產物。

人類作戰經常需匍匐和卧倒，因此雙臂長期被污染，軍銜章不容易被識別，放在雙肩則避免了多數的污垢，而臂章不如軍銜重要，損壞后並不影響軍官等級識別和戰場調度。

而腋目人多數情況下則沒有匍匐和卧倒的戰術要求，因為他們卧倒后腋下的眼睛不利於繼續使用，所以他們很多時候選擇蹲下或坐下，軍銜則不容易因為污垢而喪失識別功能。

克洛斯被直接押入審訊室，百里燕給他安排了座椅，也沒有使用鐐銬將他鎖住，但仍可看到其臉上的驚恐和不安，他顯然是在擔心人類會將他五馬分屍。

關上隔音門，百里燕面對面坐著，面前是一張再普通不過桌案，桌上豎立著一台棒式中央計算機，一杯裝有人血的茶盞，和一大杯溫水，還有一些熟牛肉。

百里燕還沒有掌握他們的語言，所以需要狂瀾在技術上支持他完成接下來的對話。

此時克洛斯聞到了鮮血的味道，他很奇怪眼前的人類為什麼要準備血製品，這不應該是一個戰俘應該享受到的待遇。

空氣沉寂了許久，百里燕仔細觀察著這位中將，和其他矮人一樣，他看不出這位兇殘一時的矮人有什麼特別之處。

「好了，克洛斯閣下，你如果餓了渴了的話，面前有食物、水還有人類的鮮血，你隨時可以食用。」

百里燕說的是中原話，但會通過棒式計算機的音訊系統，翻譯成腋目語。

克洛斯很是吃驚的看著面前的人類，他聽得出來，這個人類說的是人類的語言，另一個聲音卻是說的他們的語言，但這裡只有兩個人。

「你想幹什麼！」克洛斯警惕問道，並通過狂瀾的系統轉譯內容。

「這麼說吧，你是開戰七年來，被俘軍銜和職務最高的軍官，從你的身上，我們可以得到很多感興趣的內容。」

「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

「不不，我想閣下你是想錯了，我對你們的軍事機密沒有興趣，你不想說的，我們會從其他人身上弄到，你可以繼續保持你的大義凜然和忠心愛國的精神。」

「那你想幹什麼！」

「我們可以聊聊人生，聊聊你們對我們的看法，我們對你們的看法。也許你很奇怪，這裡為什麼會有人血是嗎。」

「你想說什麼。」

「其實我知道，你們屠殺人類是為了獲得人類的鮮血和肉，你們在食用了我們鮮血和肉，能更快的修復自愈你們的傷口，乃至可以獲得更長的壽命，我說的對嗎。」

「都是那些叛徒告訴你的吧。」

「算是吧。但想必來的路上閣下也看到了，你們有的技術，我們也有，而我們有的技術你們卻未必有，你也不用懷疑，我們已研發出了鑰熱爆彈，而且成本更低廉。如果需要，我們可以成百上千枚的製造和生產，閣下以為你們還會有勝算嗎。」

「這不可能，你們不可能工業化生產鑰熱爆彈，絕對不可能。」

確實不可能，截止目前為止，一共生產了一顆小當量試驗彈。百里燕正試圖打算將迷蹤林狂瀾艦體內那台資源礦機擇機弄回咸國，以回收生產鑰元素產生的黃金和鉑金的金屬廢液，降低生產成本。但目前仍然不存在可操作的空間，何時能運回還是未知數。

即便如此，二十萬寸銀一發的價格，依然無法工業化生產，但作為談判戰術上的策略，倒也無妨。

「無論你信還是不信，你們還會有更多的失敗和死亡。而我們的繁殖速度是你們的四倍甚至五倍，所以我們最終會在數量上徹底戰勝你們。」

「呵呵哈哈……」克洛斯突然怪笑，笑的很是輕蔑和滲人：「你們永遠不可能戰勝我們，永遠也不可能。」

「是嘛，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戰勝你們。就因為你們受傷能快速自愈嗎，我們很快會研發更厲害的武器，你們只會被打成篩子。」

「你們脆弱的就像紙糊的一樣，疾病會殺死你們，衰老會殺死你們，你們的技術並不比我們領先更多，你們依然還是不堪一擊，而我們會更加強大。」

「好吧，我承認你們幾乎不生疾病，而且你們壽命更長，但你們會很快感到失望的，我保證，五十年後我們還會再見的。」

「五十年！」克洛斯警惕的重複了這句話，下刻卻是嘲諷說：「你至少有五十歲，你們人類最長壽的也不過八九十年的壽命，而且鳳毛麟角，到那時，你根本不可能繼續苟延殘喘。」

「我記得剛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們有的技術，你們未必有，而你們有的技術我們都有，或者說很快會有。」

「你究竟想說什麼？」

「今天的談話我想可以結束了，請閣下休息一晚，我們明天可以繼續談。」

「我的人，你把我的人關在哪兒了！」克洛斯突然歇斯底里怒問道。

「閣下大可以放心，我們人類是講文明的物種，你們所有的戰俘，都會得到應有的優待。」

言畢，百里燕拿起桌上的棒式計算機起身離去，克洛斯很快被衛兵帶往監獄的住所，與將官關在一起。

談話中，百里燕自始自終沒有透露他就是梁縣一戰克洛斯的對手。作為對手，讓被俘的一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很大程度上是尊重。但百里燕卻沒有，原因有兩點。

其一，作為鬥爭和日後談判的策略，克洛斯日後會被釋放，不會長期扣押。

其二，腋目人非常聰明，日後難免要跟他們長期作戰，克洛斯與自己交過手，而百里燕的性格和習慣已經定型，儘管手裡仍然握著更為先進的軍事理念，但被敵方判明自己的套路，顯然不太明智，更何況他們比人類聰明。

離開審訊室，走在出監獄的路上，百里燕暗問狂瀾。

「狂瀾，剛才的談話，你有什麼分析結果。」百里燕隨手點燃了一支雲絲煙，邊走邊問。

「他們不會善罷甘休，還會繼續侵略，看樣子會不惜一切代價。」

「嗯，我也看出來了，他們確實有這個資本。而且我想，他們更想得到我們的科技成果。」

「不排除有這個動機，但與其說是獲取技術成果，倒不如說是技術理念。早期不同物種文明發展過程的相似性很大，尤其是同一顆星球上，因為物理環境和自然資源的趨同性，導致理論和可選擇的技術路徑是相近的，但會因為理念的差異產生一定的差異。

後期隨著文明的擴張，掌握更多的元素和不同資源，理論的發展方向出現重大轉變，導致宇宙間不同文明間的技術路徑差異巨大，甚至完全不同。【注1】

腋目人受到地理和物產的制約，有些技術理論上可行，但缺少必要的自然資源而無法工業化應用，但現在南半球的資源提供了這種可能。比如橡膠，他們通過繳獲人類的設備，會發現橡膠製品，然後很快聯想到天然橡膠樹。

同時人類的技術與他們存在差異，理念更為先進，如果以前是為了人類幹細胞發動戰爭，那麼現在能讓他們技術空前飛躍的巨大誘惑，要比人類幹細胞本身更加迫切。」

「不錯，他們其實比我們更清楚文明的優劣，決定物種的生存，他們會為了文明的延續和發展，不惜代價滅絕我們。」

「這也是許多物種文明發展的弊端，而強態基因質物種要更嚴重，發展早期由於沒能充分認知文明多樣性的重要性，大量毀滅土生文明，最終造成中後期理念的局限性和創新制約，以至於陷入惡性循環最終毀滅。

以目前他們的心態，吃了敗仗還如此驕橫，顯然是要徹底滅絕人類，取得星球文明的狹隘統一。」

「那如果戰爭擴大到全球範圍，以現在的數據能得到什麼結果。」

「這取決於他們轉化人類技術產品和技術研發、工業規模，可變數和未知數據量太多，所有結論都有可能。你如果只要一個安慰結果的話，那人類可以取得絕對勝利。」

「呵呵……」百里燕無奈發笑，接著說道：「我想，即便能取得最終勝利，這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熄滅了煙蒂，百里燕徑自走出監獄。

【注1】自然資源稟賦決定文明技術發展，既元素物質與自然生物、植物資源，決定文明發展。

以印第安人為例，印第安人始終並沒有發展出國家形態，就起根本原因，是缺乏耕牛、金屬器具與馬匹。

耕牛決定了勞動力與農業產出，金屬器具決定了農具、兵器，而馬匹決定了農耕時期的高速機動與通信傳遞速度，缺乏這三樣，都無法形成國家形態。

當然，許多讀者一定會說電影里印第安人不是有馬嗎，對不起，那是白人登陸美洲之後帶過去的。而直到白人登陸美洲，印第安人還在用石器工具，最好的也不過是用黑曜石。

沒有高效農業，沒有先進工具，沒有快速通訊，任何早期文明都發展不起來。當然，如果是腋目這種強態基因，以基因快速進化為主要技術路徑的除外。

再如，發展電力，以人類的技術路徑，就一定需要橡膠，沒有橡膠也要合成塑料。

但問題是，合成塑料的出現遠遠晚於橡膠被應用於電力，因為化工的發展遠遠滯後於自然科學。

因此如果沒有橡膠資源，沒有發現如何使用石油，理論上地球人就不可能發展出安全電力。

當然，如果是外星球，也許有其他的資源稟賦，但至少在地球上，沒有橡膠資源，顯然是不能過日子的。

因此，自然資源稟賦，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文明發展的技術路徑與文明高度。

而不同智慧物種之間，又因為生物習性與物種自身的稟賦，又帶來思維差異，思維差異帶來技術路徑不同，最後就是百花齊放各表一枝。

因此文明的多樣性，有利於聯合體物種文明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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