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曼陀羅（4）

時光總是不肯講人情，縱然星河倒轉，滄海桑田，它也不急不徐冷漠而淡然地遵守著既定的步調，從未稍差分毫。

慕容嵐十日的期限已至，可是，他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遵守諾言如約歸來。我的心不因自己的將死而惋惜，卻因他的不歸而不安。那樣一個雲淡風輕的少年，怎忍讓他因我而墜入世俗的羈絆，忘了生的理智和洒脫。

我身體里的毒已經攻入心脈，每日除了昏昏欲睡之外，還總是出現或長或短的暫時失明的癥狀。裴世旋為了我將議政閣挪到了清華苑，連累那些臣子日日要走很長的路。京都中，皇宮內，應該不知有多少人都在詛咒我吧。可是，對不起，我擁有的時間不多了。在剩下的短暫時間裡，我縱容自己的任性，只想守著自己傾心喜歡的人。

「綠萼，扶我去找裴世旋吧。」覺得自己的精神不錯，我對綠萼說。

「好。娘娘。」綠萼笑得很勉強。

聽到有人在和裴世旋講話，我躲在了垂幔後面。

「怎麼？還沒有公謹的消息嗎？」裴世旋問。

「回皇上，滇南那邊沒有關於慕容將軍的消息傳來。」

「沒有消息，那就派軍隊去搜山！」裴世旋大聲道。

「皇，皇上，進雲離山那是九死一生。山中終年大霧瀰漫，兩人之間的距離超過三尺彼此就不能看見對方。所以，即使是派軍隊搜山也不見得有效果，反而還可能會犧牲更多人的生命。還望皇上三思。」那人冒險直諫。

「公謹一個人就抵得過一支軍隊。即使犧牲幾百人，也要將他給我找回來。」裴世旋憤怒道。

「皇，皇上，這樣做恐怕，恐怕……」那人諾諾著說。

沒等他說完，我從垂幔後面繞出來，打斷了他的話。

「扣見娘娘。」那人額上冒著冷汗，行禮道。

「大人免禮。」

我回眸輕笑著看著裴世旋道，「裴世旋，不能為了我再犧牲任何人的生命了。況且，你也說了，慕容嵐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一支軍隊如果不行，那麼你再派一支軍隊去也還是沒用。而且，我們要相信慕容嵐，他一定會平安回來！」

「娘娘說的是，慕容將軍一定會凱旋而歸的。」那人附和道。

裴世旋的眉頭皺緊，又鬆開，又皺緊……我知道，他在擔心慕容嵐，也在擔心我。

終於，他的眉頭鬆開了。

「那再等一天，如果明天他還沒有回來，那麼無論什麼代價我都要派軍隊去搜雲離山！」裴世旋沉聲一字一句道。

第二天的黃昏還是毫不留情地來了，而慕容嵐依然沒有歸來。朝廷眾臣為了阻止裴世旋派兵雲離山的念頭，都齊齊被罰跪在了院中。

「裴世旋，今天還沒有過去。我們再等等好嗎？也許，慕容將軍一會兒就能回來。」我想勸裴世旋，可是這些話連我自己聽來都是心虛騙人的。

「飛煙，這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主意了。如果最後一縷陽光消失的時候他還沒有回來，那麼我就親自率軍去雲離山。公謹和你，一個都不許離開我。」

我無言以對，只能靜靜地陪他坐著，看陽光一格一格地將下。

天徹底黑了，裴世旋齊身宣布他的決定，院中所有的大臣一致反對。裴世旋怒不可遏。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徹夜空。而後，一位頭盔上插著鳥羽的傳令兵急急奔來單膝跪倒，「稟皇上，慕容將軍從雲離山歸來，現已達到城門，一刻之後可以趕來此地。」

眾臣齊聲歡呼，「天佑大羲！天佑大羲！」

裴世旋展顏而笑。我從騎上起身，想去門外看看。可是，突然之間眼睛又出現了失明的狀況，一個沒站穩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