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寧溪兮

「慾望真是美妙無比的東西啊！」

男子用夾煙的手指隨意捋了捋額前的髮絲，眯著眼深深吸了一口。

火星在黑夜裡驟亮，隨即被遠遠彈開，劃出幾抹弧線后消泯在下方如星空般璀璨的城市燈火中。

「3、4、7號實驗體基因崩潰，2號和5號出現不同程度食之欲失控……」

男子似是輕聲呢喃，突然微微偏過頭來。

下方城市的光暈將他側臉照亮些許，如同蒙上一層薄霧。

他挺拔俊秀的鼻樑輪廓從中清晰凸現，再往上是一灣深不見底的寒潭。

僅只是簡單一瞥，就有一股讓人從頭涼到腳的寒意。

男子看向的黑暗中，有陰影蠕動了幾下，隨即傳出一道沙粒般粗糙卻顆粒分明的聲音：

「誰也想不到，7個實驗體中，最終竟然是1號完成了Ⅰ階段基因重構，簡直不可思議！」

男子微不可見地動了動嘴唇：

「的確，1號算得上是最粗糙莽撞的嘗試了。」

「可是，原因呢？」

說著，男子目光越過鋪著錚亮反光玻璃的大樓邊緣，投向下方光芒璀璨的繁華建築群，眼底生出一抹戲謔。

「原因？實驗報告里……」

陰影里的解釋聲剛想起，就被男子輕『呵』一聲打斷了：

「漱生，實驗報告在這個問題里已經意義不大了……

禿鷹實驗跨越了十個年頭的漫長準備期，除1號外的6個實驗體背後更是隱藏著50萬不止的總篩查樣本，可以說，他們之間的變數控制近乎完美……」

男子頓了頓：

「所有能考慮到的因素都已納入監測系統，可是這6個實驗體全軍覆沒了，原因呢？」

話落，周遭陷入安靜，只有狂風似近似遠呼嘯著。

又過了片刻，陰影里突然傳出幾道咳嗽聲，迅速被風的呼嘯聲淹沒。

男子微微側頭，臉上的戲謔越來越明顯，伴隨著很少出現的笑意以及一絲興奮。

「漱生，食之欲主宰著我們每個人，如同利劍高懸，但或許它是可以被征服的，因為人心裡藏著的遠遠不止一種慾望！」

他抬起右手點了點自己的心臟，道：

「而1號這裡，就住著另一隻可以和食之欲對抗的惡魔！」

「咳！咳！！」

陰影中再次傳齣劇烈咳嗽聲，只是這次勉強擠出一句話來：

「另一隻……惡魔咳咳！……是……什麼？」

男子突然仰頭大笑，隨即不再留戀身下的光影，向黑暗中大步走去，只留下一句話在原地回蕩。

「他的女兒。」

…………

寧溪兮背著粉紅色馴鹿書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書包頂端的兩隻鹿角隨著她步伐一左一右晃動著，看起來可愛極了。

大概是從小吃高階料理長大的原因，她發育得比同齡人快許多。

剛十二歲，身材已經高挑而飽滿，像是一朵待放的花苞。

如此青春自然的氣息再搭配上絕美的臉龐，走在路上就像一顆閃閃發光的星辰，雖然耀眼，但卻將周圍視線牢牢吸引。

就在這時，寧可可從遠處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喊叫著：

「姐姐等等我啊！可惡！只不過是多吃了一口面……至於走那麼快嘛！啊啊啊啊！」

寧溪兮眉頭皺起，只覺得周圍視線因寧可可的亂叫聲帶上了一絲奇怪。

她頭也不回，加快步伐。

「啊啊啊！姐姐，我承認我還多喝了幾口湯……你等等我嘛！」

「你忍心就這樣拋棄你可愛貼心的妹妹嗎？等等啊！」

寧可可雖然氣喘吁吁，但嗓音就像裝了高音喇叭，一陣大過一陣。

眼見周圍投來的視線越來越多，寧溪兮額頭青筋直跳，腳步一頓，回頭惡狠狠地盯著對方。

誰知剛轉身，寧可可徑直撞了上來。

「啊啊啊啊！姐姐怎麼突然停下了，快……快躲開……」

小蘿莉只有一米四的身高，眼見就要撞上，猶如一隻靈活的小松鼠般跳起纏在寧溪兮身上。

兩個人滾地葫蘆般翻倒在地。

寧可可把腦袋埋進姐姐胸口，待得翻滾停止，趕緊心虛的抬起眼皮，只見一對滿是寒霜的眸子正盯著自己。

「哎喲！好痛啊！！」小蘿莉用力擠著眼睛，試圖擠出幾分霧氣。

然而試了幾次，深褐色的大眼睛依然清澈純凈。

「……姐姐，我突然想起剛才的面好像忘了付賬……」

說著，她迅速起身開溜，誰知被寧溪兮一把拽住衣領提了起來。

此時周圍已經圍了一圈不大不小的人牆。

感受著各式各異的目光，寧溪兮肩膀微微發抖，怒氣涌到嗓子眼。

「寧可可！！」

字幾乎是從她牙縫裡一個個往外蹦。

小蘿莉知道闖了禍，趕緊垂下腦袋安分了幾分。

寧溪兮手臂猛的用力，想將寧可可遠遠甩開，她實在是受夠了這個煩人精。

然而看著對方垂著腦袋的沮喪模樣，就像一個做好準備被拋開的布娃娃，她頓時心軟了下來。

砰！

小蘿莉感覺自己腳落在地面，抬頭看去，姐姐已經穿過人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呼！就知道姐姐捨不得。」

她慶幸的吐了吐舌頭，帶著一絲小得意咕噥一句，隨即邁開步子大叫道：

「等等我哇，姐姐！！」

……

最近思維越來越活躍了。

寧溪兮將練習刀功的食材碎屑掃進廢材簍，隨後把砧板旁邊大大小小不同型號的刀洗凈歸架。

她動作很慢，帶著強迫症般的仔細苛刻。

其實，這些活計都不用她來做。

最開始有一位三十歲的中階廚師負責整理廚台。

寧可可晉陞一階后，興沖沖地把相關活計一股腦攬了過去。

結果寧溪兮用腳也能想到，寧可可的興奮勁只持續了半個星期。

喪失興趣后，這個傢伙做事開始丟三落四，廚台更是收拾得亂七八糟。

寧溪兮無奈，只能自己親自收拾。

當然也不是不能重新請位廚師來負責這項工作。

但當時畢竟是她自己拒絕了人手指派，此時再去請求就未免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至少骨子裡相當要強的寧溪兮做不出來。

將最後一柄刀歸架，寧溪兮腦海里突然靈光一閃。

小五行拉麵的食材配比似乎不是固定的？

代表鮮赤和熱度的紅辣椒也許可以用番茄丁來替代……

這個想法剛生出，她腦海靈光驟亮，緊接著光芒沒有散去，而是開始呼吸、流轉。

一根清晰的線條在腦海勾勒浮現，彎折延伸向不同的空間平面。

此時的寧溪兮當然不知道這就是靈覺路徑，但不妨礙她用意識觸及不同光點和線條。

大量連貫奇妙的烹飪信息從中流出，其中不光包括著知識這類抽象信息，還有諸如肌肉記憶、神經衝動之類的電信號。

她手臂下意識揮動，沉浸在烹飪過程中。

此時的她假如手中有刀和食材，那麼一道只存在於腦海中的料理將在現實呈現。

許久之後，寧溪兮恍然回過神來。

「又出現了，這種感覺越來越頻繁，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一次，她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因為腦海里的靈光緊跟著再次閃爍起來。

靈光柔和舒適，沒有像之前一樣自行勾勒，而是向腦海內傳遞著一段莫名的信息。

「星火閃爍……」

「天賦？」

寧溪兮眼中的迷惑漸漸消散，取而代之是強烈的驚愕和興奮。

這個消息得通知父親！！

她第一時間想到了那道身影，那個她無比崇拜和依戀的人。

如果說烹飪和天賦覺醒帶給寧溪兮的是驚喜和快樂，那麼這份快樂變現的條件就是父親的誇獎和認同。

寧溪兮強忍著興奮衝進洗漱間，先是認真清洗了一番，隨即換了一身青春洋溢的天藍色長裙。

小心整理一番后，她興奮裡帶著幾分忐忑地發送了視頻請求。

叮咚~

鈴聲響了近一分鐘才被接通，寧無心的臉出現在魔藤投影葉上。

這是一張俊秀裡帶著滄桑的臉，鼻樑高挺，透著一絲山脈般的險峻，再往上是一對幽深無底的漆黑眸子，散發著刺骨寒意。

「爸爸！」寧溪兮激動地喊了一聲。

她隨即注意到父親身著白大褂，後面隱約能看到膠囊型的培養皿，裡面翻滾著紅綠交融的的熒光液體。

「你正在工作啊？」她一時有些忐忑。

寧無心揉了揉太陽穴，眸子里的寒意消失不見，溫柔笑道：

「實驗剛進行到一半，正好休息幾分鐘，這個點聯繫我，是出什麼問題了嗎？」

「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問題……我好像莫名其妙多了個天賦……」

寧無心略微挑了下眉毛，正要說話，實驗室突然警笛大作，燈光閃爍，將原本明亮的空間染得通紅。

「怎麼了？！」寧溪兮第一次見這種陣仗，一下慌了神，猛的站起身來。

「沒事。」

寧無心安慰著，一邊回頭掃視半圈：「實驗出了點小狀況。」

「嚴不嚴重？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寧溪兮話聲剛落，遠處培養皿『砰』得炸開，汁液噴薄四濺間，一隻猙獰的骨爪從中探了出來。

說是爪子，看起來像是放大數倍的手掌，上面裹著水管粗的青筋，中間夾雜著花花綠綠的瘤狀物。

寧溪兮呼吸近乎停滯，哪怕隔著屏幕，她也能感受到從骨頭深處滲出的強烈恐懼。

骨爪有目的般徑直抓向寧無心後背，一眨眼就掠過七八米的距離。

眼見就要被戳個透心涼，寧無心後腦長了眼睛般輕輕一躍躲開骨爪。

緊接著，他拋出一個被封裝在半透明包裝袋中的灌湯包，然後不疾不徐轉過身：

「寧可可在不在？叫她過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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