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墊腳石

第587章 墊腳石

參謀制度是張啟陽的首創,打破了兵為將有的傳統格局,避免了軍閥和軍頭的出現,而參謀部的菁英們始終以無比的熱情和智慧創造出了一個又一個奇迹。

作戰參謀室似乎永遠都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景象,當張啟陽來到這裡的時候,參謀們正在享用一頓標準的工作餐。

和以前一樣,張啟陽笑著對參謀們說道:「你們該吃的吃該忙的忙,不必行禮了。誰能把士兵操演的計劃書拿給我看一下?」

參謀部的乙組組長沈從文從柜子里抽出一份文件遞給了張啟陽。

只是很隨意的翻看了一眼,張啟陽就把文件合上了:「我說的是另外一份兒!」

這句話一出口,整個參謀室的氣氛頓時凝固。

沈從文稍微猶豫了一下,打開了自己用的那個抽屜,從最底部抽出了「另外一份」文件。

關於這些實兵操演,總共有兩份計劃書,一份是交給張啟陽看的,另外一份才是真正的執行方案。

也就是說,張啟陽已經知道了發生在江南的事情。

這種事兒不可能長久的隱瞞下去,張啟陽遲早會知道。

在參謀的預案當中,刻意遮蔽任何和此事有關的消息,盡量讓張啟陽更晚一點知道正在江南發生的事情,只有這樣才能為那六千多學生兵儘可能的爭取時間,原以為這個消息可以隱瞞六天的時間,想不到才剛剛過三天多一點四天不到的時間,張啟陽就已經知道了。

將恫嚇性質的軍演變成真正的戰爭,趁機渡江攻打江南,所有的這一切全都隱瞞了張啟陽。

這種事情到底有多麼嚴重根本就不必多說,每一個參與者都要吃軍法,可不是打打軍棍那麼簡單,而是要掉腦袋的大罪。

因為這是對張啟陽的權威發起了挑戰,甚至可以理解成為一種背叛。

張啟陽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仔細翻閱著那份「入侵江南」的文件。

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參謀室頓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彷彿塵封了幾百年的墳墓。

就連張啟陽那翻動書頁的聲音,聽起來好像打雷一樣驚悚。

各個參謀組的組長、副組長、戰術參謀、情報參謀、見習參謀全都神態凝重,氣氛壓抑而又沉悶。

原本正在吃飯的那些參謀還保持著原本的姿勢,卻好像沒有生命的傀儡般一動不動,目光中充滿了不安。

不知是誰稍微動了一下,椅子摩擦地面的聲音顯得尖銳而又刺耳。

參謀們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目光始終不敢投向張啟陽,而是遊離不定的刻意迴避,始終望著別處,就好像惹下潑天大禍的孩子正要面臨怒火衝天的父母。

這份二十多頁的文件詳細而又周密,涵蓋了幾乎所有細節和一切可能出現的意外狀況及應對舉措,看完這二十多頁內容的這段時間,彷彿有一百年那麼漫長。

終於看完了文件的全部內容之後,張啟陽依舊一言不發,他甚至沒有站立起來,還是用一個很隨意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只是用不停的用指關節輕輕的敲打著桌面。

「篤篤」的節奏彷彿一聲聲驚雷,才死一般沉寂的參謀室中聽的非常清楚。

「令劉良佐部南下,沿鎮江一線移動,不可過江。」張啟陽終於開口了,但他的語速卻非常緩慢:「絕對不可過江。」

「是。」

「以我的名義給安寧公主殿下發一份明信,做出請示。」

「是。」

「以我的名義致書朝廷,」張啟陽的語速還是很慢,但卻極是凝重:「給朝廷提議恢復新稅。」

「是。」

「好了,眼下我只想到這麼多。」有節奏的敲擊聲猛然一停,張啟陽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這事是誰主使的?」

「是我!」沈從文主動挺身而出:「是我違背了校長的命令,私下篡改,有任何懲罰我願承擔。」

張啟陽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想要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罪責,果然夠義氣,但卻讓我失望。我原以為我的學生應該是純粹的軍人,而不是講義氣的江湖好漢。」

軍校的參謀和江湖好漢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他們應該更加重視制度而不是義氣。

這麼大的事情,僅憑一個參謀組長就能做出來?這是在侮辱張啟陽的智商。

「還有我。」

「還有我。」

片刻之間,參謀室的所有人都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一個參謀室,幾十個參謀,全都參與了這個事兒。

張啟陽終於抬起了頭,目光之中並沒有任何喜怒之意,平靜的彷彿萬古不波的深潭:「憑你們這幾十個人,做不到這個程度。我不希望在這種事情上耗費時間。」

這麼大的軍事行動,還要蒙蔽住張啟陽,幾十個參謀做不到這種地步。

到底是誰在違背張啟陽的命令,究竟有多少人參與其中,只要張啟陽認真查起,不可能查不到。

沈從文低著頭,沉默了好半天,才終於從貼身出掏出了六張紙,小心翼翼的擺放在張啟陽面前。

這六張紙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一個人名都有嫣紅的血手印。

這是參與此次事件的名單,所有人的名單。

四百多人參謀部中,就有兩百四十多人參與了「江南事變」。

除此之外,還包括情報司、內務司和裝備部的一些人,密密麻麻的名單之上,那一個又一個人名,每個人名處都按了手印兒!

這些人名看的張啟陽頭皮發麻,這意味著小半個新華軍校已經捲入其中了。

「好哇,真的很好,竟然能夠瞞著我鼓搗出這麼大的動靜,還按上了血手印!真的很好!」張啟陽並沒有大發雷霆,而是用更加低沉更加沙啞的聲音說道:「幾百人啊,全都是我的得意門生,竟然聯合到一起騙我了。你們這是要同生死共進退呀,是不是真的以為可以法不責眾了呢?」

「不,校長!」沈從文終於抬起頭來,平視著張啟陽的雙眸,他已不似剛才那麼忐忑了:「我們都知道何為軍法,並且早就做好了接受一切懲罰的準備。」

「我知道你們不怕死,我的學生不可能怕死。」張啟陽依舊平靜的可怕,彷彿狂暴天氣之前那種密雲不雨的最後寧靜:「我想知道你們這麼做的初衷是什麼?」

「為了按照我們的意志改造國家,校長的所作所為太過於保守,我們不得不使用這種手段逼迫校長。」

逼迫兩個字用的太貼切了,瞞著張啟陽進攻江南,完成改造國家的戰略意圖,並不是欺騙或者背叛,而是逼迫。

必須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資源,動員所有能夠動員的力量,儘快平定四方,為我族長興這個終極目標做好精神和物質上的一切準備。

江南朝廷的不配合早已讓這些軍校生忍無可忍了,這個民族不再需要一個這樣的朝廷,既然張啟陽不想對江南下手,那麼他的學生們就會代替他下手,逼迫著他加快腳步,而不是浪費寶貴的時間和國力繼續和早已經掉隊的江南朝廷繼續做無謂的糾纏!

必須把這個民族打造成為整齊劃一的整體,不能有別的聲音,唯有如此才能發揮出民族的全部潛力!

江南不肯配合,那就打到他們願意配合為止,或者直接推翻他們。

「你們甚至覺得連我都落伍了掉隊了,所以就瞞著我自行其是,總有一天,終會有那麼一天,你們會連我一起推翻!」張啟陽終於怒了,猛的一拍桌子,咆哮之聲頓時聲震屋瓦:「是不是?」

作為一個團體,最高領導者如此雷霆大怒,屬下就應該誠惶誠恐的連稱「不敢」,並且主動請罪。

但參謀們並沒有那麼做,他們只是一言不發的任憑張啟陽暴跳如雷,卻沒有任何認錯的意思,更遑論請罪了。

過了好半天,沈從文才終於說出一句話來:「校長曾經教導我們,阻礙在我族長興之路上的一切絆腳石都應該毫不留情的碾壓過去,不論他是誰。」

這就等於是承認了,這些參謀們全都是覺醒了民族意識的菁英,而不是張啟陽的家奴,用不著向他效忠,而且他們根本就不想在這個事情上撒謊,更不想委曲求全的向張啟陽表示屈服,而是直接承認了一個事實:就算是張啟陽,只要他成為一種阻礙,也一定會象對待絆腳石那樣對待他。

至於說現在的學生們有沒有這個能力,那就是另外一個概念了,至少他們有了這樣的想法,而這恰恰就是張啟陽培養出來的。

張啟陽可以用軍法處置他們,甚至可以砍下幾百個人頭,但那毫無作用。

從這些決定發動「南京事變」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做好了承受一切後果的心理準備。

就算是殺了這些人,也改變不了這種思想的蔓延。

這不僅僅只是參謀們的意思,而是整個新華軍校的集體意識。

否則的話,那六千多學生又怎麼會執行那份沒有經過張啟陽同意的軍事命令呢?

「你們自己擬一個懲處方案,交給軍法處吧。」

參謀室里的所有人頓時將胸膛挺的筆直,「啪」的打了一個軍禮,用整齊劃一的聲音說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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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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