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戒指風波（二）

沙悟凈木訥地將降妖寶杖倚在那裡，機械地晃了一晃。

我故作不耐煩狀，嘖了下嘴說：「悟空還要人陪，有什麼要說的，就開口吧。我還要回去照顧他。」

他拿出那枚戒指，再次把玩一番。此時的我像一個交了考卷等待成績的孩子，屏住呼吸，不停地用餘光瞄他的臉色。儘管我努力地觀察著，但我還是沒有從他的臉色上，猜測出他心思的萬分之一。

「這不是一枚普通的戒指。」沙悟凈淡淡說了一句，又道，「這戒指通水性。」

他的話刺到了我的痛處，我擔心自己的底牌被揭開，立即振衣而起，面容緊繃地說：「戒指就是戒指，何談通不通水？」

沙悟凈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話，半低著頭，仍是不緊不慢地講著：「天下的法寶各式各樣，有火屬性的，也有水屬性的，風屬性的……這戒指分明就是水屬性，能夠馭水而動。」

我「哦」了一聲，立刻掩飾道：「原來這戒指通水呀，我還不知道咧。我只不過偶然撿到了這枚戒指。」

沙悟凈很敏銳，立即抓住了要點：「在哪裡撿的？」

「安詳之地。」我馬上答道：「在我通過毀滅岩山後，就遇到一股冰涼的水汽。水汽的源頭，就是這枚戒指。我還以為，這戒指是什麼人丟棄的。」

沙悟凈一時默默無言，但我覺得他並不相信我說的話，只是一時找不到證據來推翻罷了。畢竟當時悟空已經昏迷不醒，除了我，沒有人知道在毀滅岩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在沙悟凈默默無言的表情中，我看到他的眸中一片蒼涼。

蒼涼什麼呢？

「我曾經身處天庭之中，雖然名為『捲簾大將』，但那隻不過是玉皇大帝為了顯示自己的威風，所以連給他捲簾的人也要封以將軍之名。我的實際身份相當低微，以至於雖然參加過蟠桃大會，卻沒有一般神仙吃蟠桃的份，只能在一旁為玉皇大帝執玻璃盞。」沙悟凈抬起頭來眺望遠方，「如果我安心只做一個奴僕，我這一生也便如此罷了。雖不轟轟烈烈，卻也安安穩穩。」

「可是你後來失手打破了琉璃盞，觸犯天條，被貶出天界，對嗎？」我提到了小說《西遊記》里的情節，只是為了把他的注意力從戒指上移開。

「那只是一個故事，並不是真相。」沙悟凈深吸一口氣，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尊嚴，對不？奴僕也有奴僕的尊嚴。當奴僕的尊嚴被主人肆意踐踏時，報復便來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沙悟凈的過去與《西遊記》里描述的並不相同，也許小說就是小說，無法還原當年的真實。

「那是個月亮很好的夏夜，老柳樹在溪邊的草地上投下了婆娑的樹影，成群的螢火蟲在草叢中閃爍穿梭，明明滅滅，掩掩映映……楚若靈將那本《天書》交給我，而我藉此抹掉了玉皇大帝強加在我身上的封印，自由了。一柄降妖寶杖，一套乾坤無極神法，我從南天門打到了凌霄寶殿，羞辱了所有曾羞辱過我的神仙，更讓玉皇大帝的臉上火辣辣地疼。」

我獃獃地看著眼前這個沙悟凈，就像是見到一個完全不了解的人。若不是他低沉的聲音和眼神中的滄桑，我會懷疑，眼前的這個人和當年的孫悟空簡直一模一樣。孫悟空當年不就是因為大鬧天宮而被壓五指山嗎，想不到沙悟凈也大鬧過。

「乾坤無極神法能讓我的神力瞬間暴漲百倍，但卻只能持續一炷香的時間。在這一炷香里我做了許多我以前想做卻做不到的事情，而後一紙辭書一扔，便逃下凡間，尋找楚若靈。」

我第一反應是他的話裡有話，擺明了他已經不相信我就是楚若靈的轉世了。否則他不會以這種語氣來描述他與楚若靈的過去。可在仔細結合他的表情，回味了一遍那番話之後，我又找不到任何他想拆穿我身份甚至陷我於絕地的意圖。為什麼，他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