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七節 明夕何夕

第十四章第七節 明夕何夕

我們應在和平時期為戰爭做好準備。

——普布利烏斯.西魯斯

「很壯觀。對嗎?雅典艦隊魯莽的轟炸摧毀了將近四分之一的城區,幸運的是,王宮和大教堂都在炮火中幸免於難。親眼看到這座璀璨如珠的都市,我簡直有些後悔把它拱手送給歐羅巴人了。」

李華梅微笑著點點頭作為回答。兩人並肩走過托普卡普宮的外庭,在伊蓮娜教堂前傾斜的坡道上停住腳步,一同轉身往東面的海上望去。

十二艘中國大帆船正列隊從狹長曲折的博斯普魯斯海峽中駛出,高聳的桅杆上懸著帝國海軍的天青色旗幟。這是從敖德薩返回的運兵船隊,裝載著最後一批撤離俄國的遠征軍。他們將於數天後抵達阿力山達郡,在那裡與大部隊會合休整之後凱旋迴國。

「就這麼結束了嗎……」李華梅忍不住輕嘆一聲。

「結束了……也許吧。」帝國首相既像回答,又像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早在隆慶年間,廠衛密探就已懷疑蒙古人與西域穆斯林勾結,意圖共與我大明為敵。這個假想中的韃靼-穆斯林聯盟橫跨三洲地方萬里、人口數以千萬計、帶甲之士不下百萬,擁有能與帝國和天主教同盟三足鼎立的實力。而其中執牛耳者,非兵馬最多國力最強的奧斯曼帝國莫屬。六年前我們曾挫敗過敵人的戰爭陰謀,在勒頒多摧毀了他們的整支地中海艦隊。然而事發倉促,時間和準備都不充足,想徹底放干他們的血還得要第二次戰爭。阿爾及利亞、埃及、希臘和魯米利亞,奧斯曼帝國就已經沒了一半的土地和人口,外加克里米亞、瓦拉西亞、摩爾多維亞和特拉西瓦尼亞四個附庸國。」

「所以說,斯摩棱斯克只是個誘餌,對嗎?從一開始您就知道貪婪無信的羅剎人會破壞和議。進而與我們的宿敵奧斯曼人結盟。蘇丹把他精銳的耶尼沙利近衛軍派往北地,卻不料帝國真正的一擊落在了空虛無措的君士坦丁堡。殿下,這真是一次……大膽的冒險。」李華梅輕咬住嘴唇,把醞釀良久的後半句話用力咽了回去。要是晚上十天、最多十五天,泰西遠征軍的主力就會彈盡糧絕,然後被十幾萬羅剎奴兵一擁而上撕成粉碎。

「任何謀略都是冒險。收益越高,風險也就越大。」首相幽深的目光對了過來,彷彿能徑直穿透她的思想。「身為統帥我們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到數百萬人的福祉,為了大局著想,就算明知道前面是險境,也不得不把人派上去……」

「我明白。」李華梅點點頭。你來了,那就夠了。「韃靼海峽才是這場戰爭的目的。」

「不錯,韃靼海峽不僅是與黑海沿岸貿易必經的航道,在軍事上也有不可估量的價值。奧斯曼人曾把黑海視作他們的內湖,可現在他們的每一寸海岸線都處在帝國海軍的打擊範圍之內。喪失了海權的奧斯曼帝國,就是一頭拔了牙的獅子,再也難以對帝國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威脅。」

「不過有一點我倒是很奇怪,」李華梅一邊說著,伸手輕輕牽住首相的袍袖。輕風從海上徐徐刮來,翠綠的橄欖樹林撲簌簌一陣搖動,兩人沿著大道朝正對聖索菲亞大教堂的皇宮正門徐步走去。「您居然把整個魯米利亞行省都白送給了歐羅巴的蠻人。真不敢相信,這可不像是帝國……或者說,你的風格。」

「這可不是白送。」蕭弈天以慣常的自信語氣答道:「魯米利亞新成立的天主教國家都將對帝國無條件敞開貿易大門,不光如此,還有那些從法蘭西、德意志或是別的什麼地方趕來的騎士們。教皇許諾的四千畝封地和一百五十戶佃農對這些破落子弟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橫財,但現在他們最想要的是先給手頭弄點現錢花花,而恰好這玩意我們有的是。」

「所以……雅典提督府拿出一大筆錢躉買了他們急於變現的所有貨物?」

「大概花了六百多萬銀幣。差不多是君士坦丁堡戰利品的一半,費仲估計能有一百五十萬的賺頭吧。」蕭弈天說到這裡,在聖索菲亞大教堂前略一停步,抬頭看看教堂旁的四座宣禮塔。這些高塔的外邊都搭著一圈盤旋而上的腳手架,石匠們攀在上面揮舞鐵斧猛力挖鑿塔壁的白色磚塊。「真有趣,天主教同盟得到這座城市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花大錢拆掉這些沒被炮彈拆掉的建築。」

李華梅歪著頭端詳了片刻,「突厥人留下的東西?」

蕭弈天點點頭,「一百四十多年前突厥人攻下君士坦丁堡以後,把這座大教堂改建為清真寺,用灰泥塗遮壁畫和神像,還在四角上修起宣禮塔。誰能想到今天它又回到了歐羅巴人手中。不止是這裡,天主教同盟已經下令,城中所有清真宣禮塔都要拆除,回收的石料將用來修建一座聖城光復紀念碑。」

「城裡的穆斯林呢?君士坦丁堡有差不多七十萬居民,同盟準備怎麼對付他們?」

「幾個騎士團都有屠城的意思,但教皇不這麼想,帝國也不希望看到這樣的事發生。協商的結果是一筆三百五十萬弗羅林的贖城費,大約相當於七百萬銀通寶。只要款子到手,佔領軍就保證全城居民的安全……至少是現在的安全。」

「那也不一定。」李華梅略帶厭惡地搖了搖頭,「我可聽說,光是昨天城裡就發生了六起有組織的搶劫。都是天主教佔領軍對穆斯林乾的。」

「條頓人乾的。」蕭弈天嘴角一努,刻意壓低聲音說道,「海因里希.博本豪森對耶尼沙利的頑抗耿耿於懷,他們在攻城戰中損失了不少人。費仲已經向教廷特使提出抗議,如果君士坦丁堡的治安持續惡化,我們將不得不出動士兵在城裡建立安全區以保護帝國的商業利益。」他頓了頓,順著梅塞大道望西遠眺,君士坦丁紀念柱和阿提克阿里帕夏清真寺的尖塔幾乎是並列著矗立在視線的盡頭,來自兩種文明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構成了一幅奇妙的圖景。「不管怎麼說,這畢竟是歐羅巴最大的城市,它的人口比新幽州多上兩倍,幾乎能與北京或是南京相當。就這麼簡單付之一炬的話,實在有些過於浪費了。」

「我聽說,這座城市成為拂林首都已經有一千年之久,當年沒毀在奧斯曼的野蠻人手裡,現在卻快要被天主教同盟砸了個精光。」李華梅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打量著梅塞大道兩側傾倒斷折的科林斯式廊柱。「這些石料也要回收?」

「都是臼炮打的,同盟也不打算再修,可惜了。」蕭弈天懶洋洋地回答著,掏出一小把特意兌來的阿克切銀幣往地上隨意一灑,幾名襤褸骯髒的乞丐立刻從路旁的斷垣殘壁中擠出,撲在塵土裡搶成一團。在混雜著蹩腳漢話和本地突厥語的喧鬧中,兩人穿過一大群難民打扮的行人,朝君士坦丁廣場舊址附近的大巴扎集市走去。

大巴扎是一百多年來君士坦丁堡最富盛名的商業中心,成百甚至上千間大小店鋪緊湊地排布在數十條廊街的伊斯蘭風格彩繪拱頂下。珠寶首飾、金銀銅器、皮貨毛毯……誰也說不清這裡琳琅滿目的各色商品到底有多少種。更何況,自從聯軍進入君士坦丁堡之後,全城店鋪都被強令歇業,直到今天才獲准重新開市,因而熱鬧更勝往常。

蕭弈天與李華梅都在衣袍外裹著帶兜帽的暗色帆布斗篷。看上去和普通的帝國行商沒什麼區別。而像現在這樣戰亂未息的時候,也只有中國人能有恃無恐地自由進出城市,為困境中的市民帶來緊缺的補給與現金。大巴扎里的商販們簡直像看到財神爺一般,捧著店裡的各色商品圍上來一陣吆喝。

「這都是些平民家用的便宜貨,」蕭弈天見到李華梅東揀揀西看看,一副興緻高漲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和我們從奧斯曼內府繳來的御器相比不值一提。」

李華梅只是笑著搖搖頭,伸手朝街邊一家食肆指了指。「聽說君士坦丁堡的酸奶烤肉很好吃呢。」

「這種小地方有什麼好的。艦隊收羅了不少土耳其廚子,有的還當過奧斯曼蘇丹的御庖,要是你喜歡的話,吩咐他們準備一席宮宴就行了。」雖是這麼說著,蕭弈天還是信步走進店門,揮手往酸棗木櫃檯上輕輕一掃,在店主面前整整齊齊地排下六枚金弗羅林。「每樣,一份。」

「是、是……」土耳其人連連應諾著,忙不堪把金幣攥在手裡,激動得滿臉絡腮鬍都止不住打顫。現今黑市上的兌換價不斷攀高,這六枚佛羅倫薩金幣至少相當於三百阿克切,而普通市民一天的食物花銷才不過一個阿克切而已。他扶了扶頭頂的土耳其圓帽,緊張地抓了好幾下臉,這才醒過神似的招呼跑堂把酸奶、麵包和蔬菜冷盤端上桌。

「你可真夠奢侈的,殿下。」李華梅已經在一張臨窗的藤桌前坐下。拉下兜帽理了理柔順如緞的黑髮,笑吟吟地朝走過來的蕭弈天說道:「別說我們倆,就算再叫十個人來,也吃不了這許多菜。」

「幾兩銀子而已,我的俸祿總還付得起吧。」首相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笑著回答道:「都嘗嘗,看喜歡什麼,回去讓廚子們照著做。」

李華梅挑起一片澆了酸奶的炸茄子,湊到嘴邊輕咬了一小口,然後滿意地點點頭,又把牛骨柄的古銀餐叉伸向一盤剛上桌的洋蔥烤肉。「嗯。味道不錯……不過,和艦隊廚子用的佐菜不大一樣呢。」她含混地比劃了一下,「那種和羊排一起烤的紅柿子,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那種番柿啊,那是阿茲特克特產的貢物。雖說在新幽州值不了幾個錢,運到雅典就得四十文一斤,普通歐羅巴人哪裡吃得起。」蕭弈天邊說著邊從盤子里拿起一個烤肉卷餅。「墨麒麟號廚房裡用的都是最好的食材和調料,和這種小餐館可不一樣。」

「知道啦,明天就讓他們再做一回吧。」李華梅左肘撐在桌上,晃晃手中的玻璃高腳杯,輕抿一口本地土產的泰基爾達葡萄酒。「不過,殿下,到時候你可得拿些珍藏的好酒出來哦。」

「沒問題,」蕭弈天笑著答道:「我那正好有一桶納瓦爾的亨利國王送的頭等波亞克紅酒,據說有六十多年的歷史,就讓我們嘗嘗看有沒有法國人吹的那麼神。」

「好啊——」李華梅在已經擺滿藤桌卻仍在不斷端上來的瓷盤中隨意挑選著,突然秀眉一蹙,朝著搭滿翠綠色藤蔓的窗框外飛快地瞥了一眼。大巴扎的喧嚷一如既往,卻不是商人們諂媚的吆喝,而是驚恐的尖叫和粗野的大笑。

「同盟佔領軍。」蕭弈天頭也沒轉一下,只是鎮定地說道:「別管他們,華梅。我們無權過問這些『友軍』的軍紀,然而會有人去和天主教同盟交涉治安問題的。」

彷彿是對他的話作出回答,掛著鮮艷飾物的店門被猛地推開,三名醉醺醺的騎士裹著一身酒氣踉踉蹌蹌走了進來。他們的鎖鏈甲外罩著白底黑十字戰袍,提著酒壺的手臂里各自挾著一個衣衫散亂的土耳其女人。

「酒!肉!都給老爺端上來!你們這些骯髒的異教徒蠻子!」為首的騎士大聲吼著,往櫃檯上重重拍了一掌,嘴裡兀自咕咕噥噥罵個不停。他一轉頭,目光在藤桌上堆成小山般的食盤上停留了片刻,又在李華梅清美如玉的臉上貪婪地轉了幾轉,便粗聲粗氣地笑著走了過來。「哈,想不到這還有個東方美人兒。」

李華梅臉色一寒,放下銀叉雙手按住桌面,但是蕭弈天已先一步站起身來,抬手輕輕拉開斗篷的領口,亮出綉著金線徽章的黑緞團領長袍。他的拉丁語帶著明顯的口音,以及東方人特有的高傲:「帝國高級軍官。」

「中國人!你們這群膽小的海盜。陰險的異教徒!」一名騎士立刻瞪著通紅的醉眼喝罵起來:「這是我們流血換來的城市!你們在這裡毫無權勢!」

然而他的同伴顯然還沒醉到那麼厲害。那個頭領模樣的騎士一把將莽撞的下屬拉到身後,接著斜起眼睛瞪住蕭弈天生硬地說道:「你,是明國的軍官。這裡,是條頓騎士團的佔領區。我們互不相犯,也不惹麻煩。」

「你已經冒犯到我了,騎士。」蕭弈天以近乎命令的語氣答道:「向我的女伴道歉,否則你的麻煩可就大了。」

條頓武士從喉嚨里發出一陣惱怒的隆隆聲,拳頭攥了又攥,終於還是屈從地低下頭咕噥了幾聲,沒好氣地把懷裡的女人推到一邊,怒沖沖地摔門而去。「我們走!」

蕭弈天目送著他們憤懣地走出店門,一直隱在斗篷下的右手方才鬆開刀柄。李華梅也起身走了過來,雙手輕挽住他的手臂,有些憂慮地低聲說:「他們並不甘心,殿下。」

「嗯?」

「他們,歐羅巴人。」颯玥郡主加重語氣強調了一遍:「不甘心、也不滿足。」

「是啊……」首相長吸了一口氣,接著慢慢吁出。「奧斯曼帝國的陰影已經遠去,天主教同盟開始想要得到更多。他們需要一個教訓……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就暫且由他們去吧。華梅,該是回家的時候了,我已經給艦隊提督下達命令,這個下弦日就起航。」

「聽從你的安排,殿下。」李華梅朝他身邊輕kao一步,溫順地回答道:「至於現在,我們還是儘快回到艦隊吧。」

十天後,夏至日,阿力山達郡海濱勞工營。

帝國提督劉鋌披甲佩劍,背著手以鋼雕鐵鑄一般的武將雄姿挺立在瞭望台中央的茶褐色傘蓋下,驕傲地俯視著眼前綿延直往天邊的紛亂工地。拋開頭盔上的紅纓不算,他也比身邊的龍興漢高出足足大半個腦袋。「如您所見,將軍,我們已經提前兩個月完成了前期準備工程,包括道路、臨時碼頭和淡水渠。半個月前,第一期主體工程也已經啟動。」

龍興漢抬起手遮住刺眼的陽光,透過騰騰熱浪放眼看去。上千名奴工如螞蟻般聚集在新開的運河床底,他們赤裸上身,冒著烈日的無情炙烤揮動鐵鎬挖鑿土石。只要稍有停歇,監工的皮鞭便甩了過來,在掛滿汗珠的黝黑脊背上狠毒地嚙出一道血痕。「劉提督,阿力山達運河連接紅海和地中海,是戶部、工部和兵部合作的重點工程,內閣乃至首相本人都非常重視。就算傾盡阿力山達郡之力,也要保證工程的進度和質量。」

「這不成問題,將軍。」劉鋌從袖鎧里摸出一張簡報,照著上面大聲念道:「為了運河工程,提督府已經徵調來三萬穆斯林奴隸,按照人功兩百尺計,每天能開鑿河道三十餘丈,預計工期五十八個月,支銀九十一萬六千兩。」

龍興漢讚許地點點頭:「根據工部原先的估算,如果以半工半役的形式從埃及徵募自由勞工,光是開鑿河道的預算就超過七百五十萬兩,工期至少要六年以上。提督,你為帝國節省下的資金相當於整個阿力山達郡兩年的稅收,定會得到首相和內閣的嘉獎。」

「將軍過獎了,這是卑職的本分。然而……」劉鋌有些緊張地咳了一聲,補充道:「我們還需要帝國軍隊的協助。」

「我知道你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吧。」

「將軍,運河所經之處大都是荒蕪酷熱的不毛沙漠,糧食、淡水甚至燒火的柴薪都要從數百裡外運送,施工的條件相當艱苦。據工程顧問的估算,若要保持勞動力水平始終在三萬名以上,我們需要每年補充五至八千名奴隸。如果出現疫病和大規模逃亡,這個數字可能還得翻上一番。」

「你想要戰俘?」龍興漢側過身子,「說個數吧?」

提督翻出巴掌揚了揚,「至少五萬。」

「這恐怕不太可能。俄羅斯戰爭我們俘虜了將近十萬俄國人,然而在簽訂條約之後就已經把他們全數交還給莫斯科,以換取敖德薩的九十九年租期。」龍興漢立刻回答道:「剩下只有一萬五千名奧斯曼戰俘,我能給你的也就這麼多了。」

劉鋌看起來並不滿意,「阿力山達運河是帝國的重點工程,我們是有優先權的。」

龍興漢笑著拍拍他的上臂,「別固執了,提督。要真把那些羅剎人弄到阿力山達來,只怕不出三月便要熱死、渴死大半。這樣吧,我會向首相大人稟報你的難處,給阿力山達郡提督府批張特許狀。在修造運河期間,提督府可以自主從努比亞奴隸商人那裡購買所需的勞動力,一應支出計入運河工程款內,如何?」

劉鋌嘆了口氣,「嗨,也只能這樣了。尼羅河上游的奴隸市場很多,在阿斯旺花十幾兩銀子就能買個健壯的黑奴,算下來也不過是募工花費的十分之一。」

「不過我要提醒你,提督。」龍興漢突然話鋒一轉,嚴肅地板起臉低聲說道:「用『適當』的方法處理蠻族戰俘是一回事,以官府名義同奴隸販子公開交易可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了。雖說是為了運河工程的需要,可我還是建議你保持低調。很多西洋殖民地都面臨勞動力短缺的難題,然而從沒有誰拿到過大規模購買奴隸的許可。畢竟,這種野蠻行徑不符合我們帝國德被天下的道統。」

「我明白……將軍。」劉鋌道:「首相大人在阿力山達郡停留的時間實在太短,很多政務來不及一一稟報,還要有勞您代我們多言幾句。」

「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劉鋌忙不堪點點頭,「阿力山達郡提督府成立不過短短五年時間,轄區內有六百萬人口,其中的漢人卻不足一萬,大多是商人和想撈輕鬆錢的冒險家。兵源匱乏是提督府面臨的一大難題,實際上,根本就沒有可kao的兵源。本地居民不信任我們,正如我們也無法信任他們一樣。作為權宜之計,提督府徵召了一萬兩千努比亞人。然而他們訓練不足士氣低落,更缺乏火器和精良裝備,如果只是維持治安追捕逃犯倒還湊合。要是敘利亞的馬穆魯克騎兵向阿力山達郡發起進攻,我懷疑這支所謂的『軍隊』能否堅持到第二場戰鬥。將軍,我們迫切需要帝國正規軍的保護。十萬大軍即將班師回朝,而阿力山達郡只要哪怕一衛國防軍也好。」

「這不可能。」龍興漢當即一口回絕。「遠征大軍已經過於疲憊,士兵們都急切盼望能夠儘早返回家鄉。」他見劉鋌聞言嘆口氣lou出失望的神情,便又笑了笑,繼續說道:「你現在最需要關注的,就是運河工程的進度。明白嗎,提督?一旦阿力山達運河建成,便是溝通東西兩洋的通途,軍事、政治、經濟意義都非同小可。到那時候,別說區區幾千衛所兵了,就在這運河邊上就地起座要塞都不是問題。」

「即使沒有這條運河,埃及也是泰西最重要的糧食產地。」劉鋌不滿地抗議道:「俄羅斯戰爭期間,我們向前線輸送了超過一百五十萬石穀物和五百船其他物資。除此之外,阿力山達郡港口輸出的大麥和小麥還供應著雅典、休達和塞普勒斯的帝國軍隊。」

「而雅典、休達和塞普勒斯的帝國軍隊保衛著阿力山達郡。」龍興漢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珠,拿起隨從遞來的水壺狠狠灌了一大口。他轉身揮一揮手,一輛埃及式馬車便在衛兵的簇擁下碌碌駛了過來。「該死,這個鬼地方簡直跟火爐沒什麼兩樣。提督,如果你沒有別的東西需要報告,那麼這次視察就到此為止了。我會把工程進度連同你的要求一起向首相大人稟報。」將軍又仰頭猛灌了一通略帶苦味的涼水,嘆口氣補充道:「如果大人允許的話,就從先休達調一衛兵馬吧。」

劉鋌頓時喜出望外,「那可得多謝將軍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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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的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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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第七節 明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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