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唐迦南到了會場少不得一番應酬,主辦方的熱情自不必說,到場的貴賓和評委裡面也有不少熟人,昔日的幾位紅顏知己也都陸續到齊了,風萍卻一直不見人影。
他擔心路上堵車,特意讓阿九早點兒去接她,怎麼還沒到呢?他想出去打個電話,奈何身旁的周天佑談興高昂,良好的教養使他選擇繼續忍受。偏偏周新竹還跑過來插一腳,拐彎抹角地提及前些天的八卦,然後陰陽怪氣地讚美他豁達的心胸和完美的男士風度,眼見他沒什麼反應,才怏怏不快地走了。
時間是八點差五分。
唐迦南第四次不著痕迹地看錶,然後抬眸瞥向入口處,風萍仍不見蹤影,但風流倜儻的易爾陽卻出現了。他身材清瘦,身著白色純棉上衣,看起來分外清秀。唐迦南深知掩蓋在那副美好皮囊下的靈魂是何等的邪惡,但他此刻出現真是再好不過了。
「爾陽,你陪周董坐一會兒,我去打個電話。」唐迦南說著就往外走。
「喂,就快開始了,他們安排你致辭……」周天佑急忙提醒他。
唐迦南頭也不回,只是做個手勢,表示知道了。
他快步來到外面的僻靜走道,拿出手機剛剛撥出兩個數字,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正是風萍的號碼。
唐迦南連忙按下接聽鍵,「你到哪兒了?」
「我現在的位置……嗯,承德南路……」
承德南路比較偏離市區,卻也不是真正的郊區,用地產公司的宣傳文案就是:鬧中取靜,左手繁華,右手冷清。但它距離電視台實在有點兒遠,方向根本就是南轅北轍。唐迦南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會在那裡。
「你去那兒幹什麼?」
「一言難盡。」
「稍後你確實得給我好好解釋一下。」唐迦南再次看了一下手錶,「時間已經來不及了,你讓阿九直接……」
「我沒有和阿九在一起。」
「什麼?」唐迦南忍不住提高聲音,「難道他沒去接你?」
「我稍後會給你解釋的。現在,」風萍的聲音里夾雜著一絲隱約的風聲,「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
「報上登我和方伯韜的緋聞,你卻一直保持沉默,什麼也沒問我,是因為你信任我,還是因為你根本不在乎我?」她略微停頓一下,又道,「請說實話。」
唐迦南不知道她為什麼忽然在這個時候問起這件無關緊要的事,但他還是耐著性子回答,「我知道你和方家關係匪淺。」
風萍吃了一驚,「你知道?」
「當然。」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有基本的常識和推理能力,你為什麼要問這個?」
「你是怎麼知道的?」
唐迦南實在不知道她何以糾纏這個,無奈只得告訴她實情,「次的慈善晚宴上,我無意中聽到了方君浩的話,說你們是青梅竹馬的關係。」
電話里,風萍一陣沉默。
唐迦南又說:「風萍,你是誰對我而言不重要,如果我要愛你,不管你是女王還是乞丐我都會愛你。」
他說完這句話。風萍那頭卻還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聽筒里傳來呼呼的風聲和汽車呼嘯而過的聲音。
唐迦南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不禁大為尷尬,一時倒也把自己怔住了。主持人正用麥克風叫他的名字,請他上台致辭,室內掌聲雷動。
「我得掛電話了。」他輕聲說。
「好的。」風萍終於答應了一聲。
「你直接去餐廳等我好嗎?我儘快趕去見你。」
唐迦南掛斷手機,大步走進宴會廳,準備上台致詞。
街上,風萍轉過身來,一路露台酒吧的門口掛著一台電視機,畫面上唐迦南正在主席台上致辭。他氣度沉靜,從容自若,語氣沉穩卻不失激.情,即便是她,也覺得無可挑剔。
致辭約有兩分鐘的時間,她微笑著聽完,然後攔住一輛的士離開。
下一個發言人便是大名鼎鼎的Jennifer。
她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人,和一切富貴優雅的女士一樣,你無法僅憑相貌推斷出她的年紀。她的裝扮看起來也極為普通,但因為她如日中天的聲譽和無可動搖的大師地位,不論她穿什麼,都不會引來質疑,甚至可能引起服裝界新一輪的潮流。
她在發言之後習慣性地掃視一下全場,面帶著她那特有的高貴的微笑,台下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尤以名媛和女明星的反應最為熱情。Jennifer是她們信奉的女神。
主持人用一種十分榮幸的口吻請她談一談即將舉行的春夏服裝秀。她簡單談論幾句,忽然停住了。眾人全都愣住了,只見她皺起了眉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台下,臉上的表情彷彿是看見了什麼絕對不可能發生的怪事。
主持人一愣,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並沒有什麼異常。
台下坐著的有特別邀請來的名媛貴賓、演藝界人士、時尚界知名人士、各大媒體朋友等,陣容強大得可以媲美一年一度的影視頒獎盛典。那麼,Jennifer那副「活見鬼」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發現了她的異常。主持人實在詫異,用流利的英文禮貌地詢問:「發生什麼事了?」
Jennifer指向台下,「那邊,第三排,穿白衣服的那位小姐……」
主持人見多識廣,看了一下,馬上就認出來了,為其介紹道:「哦,那位是周雅柏小姐,她是……」
Jennifer打斷她,「我想問她幾句話。」
主持人真的奇怪極了,當即轉向台下,「周小姐,你……」
周雅柏也覺得奇怪,但還是微笑著站了起來。工作人員非常迅速地將話筒送到她的手上。
Jennifer卻沒有立刻發問,而是再次打量她,準確地說,是在打量她身上的那件白色外套,「你身上的這件衣服……」
眾人屏息靜氣,均對這件突發事件感到好奇,只有一個人感到無比的憤怒和絕望。
這個人就是周新竹。
她不敢相信,堂妹居然把這件衣服穿了出來。她身為超級名模,姐妹們都願意從她那裡得到一些著裝方面的意見,尤其是報名參加本次模特大賽的周雅柏。她在參觀堂姐衣帽間的時候,驚嘆地發現了這件近乎完美的白色大衣,誤以為是姐姐的私家珍藏,便偷偷地穿了出來,準備初出風頭。果然,竟把Jennifer都給震住了。哈哈。
「請問你身上的這件衣服是你自己的嗎?」Jennifer問道。
「嗯……」
周雅柏完全沒料到她會問這麼一個問題,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要說不是她的,會讓人笑掉大牙的。一個名門閨秀,穿的衣服居然不是自己的,尤其是今天各大媒體都在場。要說是她的吧,她很心虛,說不出口,更主要的是,她不知道Jennifer為什麼要這麼問,好像知道不是她的。
全場鴉雀無聲,人們都在等待她的回答。
她漲紅了臉,支吾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忍不住看了周新竹一眼。
周新竹的臉色比她難看百倍。
「這衣服是你的嗎?」Jennifer又問了一遍,但不確定她是否聽懂英文,請求主持人道,「你能給她翻譯一下嗎?」
周雅柏不能再沉默了,否則會被大家認為連這麼簡單的英文都聽不懂,是在太丟臉了。於是她用英文說:「不是我的,是我姐姐的。」
Jennifer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姐姐?她姓什麼?」
這話一出,台下有了一絲輕微的笑聲。
周雅柏一本正經地回答道:「她叫周新竹。您或許聽說過她,她是亞洲知名模特。」
「抱歉!我從沒聽說過她。」Jennifer毫不客氣地說,用一副冷漠的倨傲的口吻說道,「我只關心這件衣服,因為它是我的作品,一年前在威尼斯,我把它送給了一位極其尊貴的朋友作為她的生日賀禮。我非常肯定,她不姓周,更不可能是你的姐姐。」
此言一出,周新竹恨不能有一件隱形衣可穿。
周雅柏則是震驚大過羞愧,完全呆住了:這件衣服居然不是周新竹的。
這時候,媒體的朋友們如夢初醒,紛紛拿起相機對著周雅柏身上的那件衣服狂拍一通,當然也不會忘記拍一拍周新竹。
周氏姐妹再也坐不住,先後起身離開。
媒體朋友捕捉新聞那是隨時隨地的,此刻也顧不得許多,立刻就圍著她們採訪起來。哥哥周天佑也不得不拋下.身份,上前幫兩個妹妹解圍。
唐迦南坐在沒動,周圍都是閃光燈。他的大腦里也仿若閃過一絲半縷的片段和火花,感覺有什麼東西要呼之欲出。
易爾陽就坐在他的旁邊,咬著手指道:「這都叫什麼事啊?我真不敢相信,周新竹居然……啊……」他一句話沒有說完,忽然驚叫起來,一臉驚恐地瞪著唐迦南,好在眾人的焦點都集中在周氏姐妹,沒有人注意到他這一聲驚叫。
他湊到唐迦南面前,低聲道:「那天晚上,你和風萍沒穿衣服……」
唐迦南拿眼瞪他,「誰沒穿衣服?」
易爾陽繼續道:「她說,周新竹拿走她的大衣,難道就是這一件?」
唐迦南內心也很震動,但聲音沉穩,「我想是的。」
易爾陽做出一個誇張的驚嘆,「不是吧?難道風萍就是Jennifer口中的那位『極其尊貴』的朋友?」
唐迦南聳聳肩,「我想是的。」
易爾陽和唐迦南互看,兩人同時響起一件事。
那天在飛機上,風萍曾口出狂言:「這條裙子不過是Jennifer的三流作品,算不上什麼有價值的信息。」
「不過請恕我直言,夏瑤小姐目前還不具備一個國際巨星的風範,配這條裙子倒是剛剛好。」
……
「周新竹拿走了我的大衣,送一張會員卡就算了結了嗎?哼!就算將整座會所送給我,我也不稀罕。」
……
就在他倆出神的工夫,現場的情況已經非常混亂,簡直有些失控了。周氏姐妹遭記者圍截,她們在業界的部分好友紛紛上前勸阻,真是七嘴八舌,像一個房間里同時開了七八個收音機。
另有不少記者擠到台前,請求Jennifer詳細談談這件事,Jennifer自然表示無話可說。她確實一頭霧水,不知那件衣服何以穿在別人身上,因為以她們的身份理應接觸不到她的那位朋友才對。
唐迦南趁亂到外面去,他很需要一個清靜的空間。過去的斷片紛至沓來,畫面和對白在他的腦海里迅速回放。
……
「浪費天賦是不道德的。」
「對於我來說,不浪費才是不道德的。」
……
「我屬於不需要幻想的那一種人,基本上我想得到的東西差不多都能得到,除了愛情。」
……
原來她的自信是很有底氣。
如果說,他一開始覺得她的價值觀可能異於常人,當他們住到一起之後,他就漸漸改變了這個看法。一個人的教養素質,是可以通過日常細節表現出來的。儘管她對某些事情並不排斥自己動手,然而,對於別人的服務卻也可以泰然受之,沒有絲毫的不安,這說明她習慣於被服務。她對一場精心準備的晚餐或宴會無動於衷、習以為常,幾乎不曾見她讚美過什麼,這說明她視一切完美為理所當然。他雖然還不知道她的來歷背景,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並非是網友們認為的灰姑娘。然而,由於他們的訂婚方式過於戲劇化,使得他不方便垂詢過多,否則倒顯得他單方面動了真情似的,亦有不尊重對方隱私的嫌疑。當然,從另一方面來說,他工作繁忙,不可能終日用於琢磨一個女人的身份……
不管怎麼樣,就目前來說,她還是他唐迦南的未婚妻,這就夠了。
不過……唉,反正四下無人,就承認了吧,她突如其來的華麗變身還是震撼到他了。Jennifer所謂的尊貴朋友,究竟有多尊貴?她是武鳴市人,怎麼跟Jennifer扯上關係?她和方君浩青梅竹馬,可是方君浩好像是在國外長大的?
他不太清楚。
他可以直接去問她,但缺乏合適的開場白,是用警察叔叔的口吻故作鎮定地來一句「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或是像個遭到欺騙的愛人,怒氣沖沖地興師問罪,又或者他應該表現得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因為彼此還缺乏深厚的情感基礎,哪一種都顯得太滑稽了。
唐迦南抽搐一下嘴角,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
他掏出手機,翻到她的號碼,遲遲沒有按下撥號鍵。
唉,還是算了,等見面再說吧。
室內的嘈雜聲似乎被控制住了,唐迦南轉身打算回到大廳,在門口差點兒撞上迎面過來的人。對方也吃了一驚。
等他們看清楚彼此,不由得都怔住了。
「最近好嗎?」沉默幾秒后,唐迦南先說話了。
他雖不曾對她有過任何承諾,但看見她,不免覺得有些愧疚。大抵每個男人的骨子裡都潛藏著多情的因子。
夏瑤近乎哀怨地笑了笑,「很好。」
不知是演技太過出神入化,還是天賦異稟,她那堅強的表情里總有一絲叫人無法忽視的軟弱。也許是職業的關係,她的舉手投足,都能給人撲朔迷離的感覺。那種略有點兒做作,卻又令人覺得相當挑逗的做派已經深入她的骨髓,在平日的言行舉止中不自覺地都會帶出一些。這形成了她獨特的女性魅力,男人固然覺得很挑逗,女人也願意拿她做榜樣……即便是那些自命正經的女人,亦難免會在靈魂深處羨慕不正經的女人,何況夏瑤決不是不正經,她只是性感得無辜了一點兒。
唐迦南對於她的風情已經免疫,但還是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嗯,你的臉色不太好,多注意休息。」
夏瑤凄美地一笑,「做我們這一行的,也就是表面看著風光,實際上做牛做馬累得半死,這種三九寒天,導演一句話,就是冰河你也得往下跳,哪裡談得上什麼休息?別人不知道你的辛苦,都羨慕你住豪宅,開名車,穿名牌,交往富家子弟,其實……」
唐迦南急於離開,料不到她忽然訴起苦來,而且越說越不對勁,有含沙射影之嫌,連忙道:「不好意思,我約了未婚妻吃晚飯,下次再聊吧。」
他說完也不看夏瑤的臉色,急匆匆就走了,甚至都沒有跟主辦方打聲招呼。
唐迦南一路驅車至唐朝餐廳。這是家位於雁盪山頂,以格調高雅、氣氛浪漫而聞名的高級餐廳。他跟隨服務生穿行於散發著天然玫瑰花香的餐廳,來到預定好的座位跟前,一看,沒人。
他連忙看向服務生,「風小姐沒來?」
服務生搖頭,「沒有。」
唐迦南立刻掏出手機打電話。一個完美的女音告訴他對方已關機,但給他留了一條語音信息。
裡面除了風萍的聲音,還有強大的風聲,「對不起迦南,我本該在晚餐后和你說這件事,但最新的氣象預報說,下半夜會有一股冷空氣登境,飛機必須提前起飛,我會解釋這件事的。當然,你也可以在明天這個時候給我電話。嗯,還有,你今晚的發言很棒!」
唐迦南哭笑不得地看著手機,感到不解、無奈,一時摸不著頭腦,又感覺到周圍有人在看他。作為名人,他已經習慣了人們遮遮掩掩的注視,只是今天這種情況實在有些尷尬。
周圍每一桌都是成雙成對,淺笑低語,唯有他形隻影單。真要命。居然有人敢放他的鴿子?還是在情人節這一天,而且是被自己的未婚妻放鴿子,幸虧這兒沒有記者,否則他們又該借題發揮,浮想聯翩了。
雖然餐廳的氛圍很好,非常浪漫,唐迦南的胃口也很不錯,但他實在沒有勇氣獨自一人坐下來用餐,於是非常鬱悶地回去了。
回家途中上網一看,果然,社交媒體已經炸開了鍋。
除了周氏姐妹的當眾出糗,討論熱點全都集中在Jennifer的那位朋友和那件大衣上。眾人的猜測之離奇,推理之誇張,笑得他差點兒飛龍在天,先前的鬱悶心情一掃而空。
不過,當他回到家就冷靜下來了,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最後乾脆無恥地跑到風萍房間去檢查一番。
沒有任何異常。
將近二十平米的衣物間,衣服是屬於偏少的,黑白系最多,淺綠、淡藍次之。鞋子倒是不少,幾乎擺滿了四層鞋架,根據目測,足有百來雙吧,另有三十餘款眼鏡,各式箱包若干,十來個精美的首飾盒並排躺著,其中一個大大方方地敞開著,裡面是一對鑽石耳釘,寶藍色,狀如淚滴,價值不菲。
唐迦南看著這些,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小時候,有一回曾私入母親的更衣室,那地方對年幼的他是非常神秘的,充滿了誘惑力。成年後,他等過女人換裝,但從來沒有到過她們的私人領地,對比自己的衣櫥,這場面已經夠令他驚嘆了。
他回到卧室,在床上坐下來,忍不住又把那則留言調出來聽了一遍,然後意識到她是乘坐私人飛機走了,而且飛行時間決不會太短。那她的目的地會是哪裡呢?他想不出來,長嘆一聲往後倒在床上,兩眼瞪著天花板發獃。
柔軟的被褥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唐迦南躺了一會兒,很驚奇地發現,風萍的床似乎比他的要柔軟舒適,為了確定這個感覺,他變換了好幾個睡姿,從床尾試到床頭,最後得出結論,確實比自己的床舒服。
沒道理啊,怎麼可能客房的床鋪比主卧室還要舒服?他想起風萍剛剛住進來的那天,嗯,也就是他們達成訂婚協議的第二天早晨。
他在餐桌上問她:「昨晚睡得還好嗎?」
她皺著眉毛搖頭,用感冒后的濃濃鼻音回答他,「很糟糕。」
他當時就怔住了,為她出乎意料的直接。
她覺察到他的窘,眨一眨眼睛,笑道:「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家的枕頭硬得像塊石頭的。」
他也只好笑,「你感冒了,我叫人拿葯給你……」
她連忙阻止,「不用,我有自我修復功夫。」
這話聽得他又窘起來,忍不住要笑。
她若無其事地撕了一塊麵包,瞥了他一眼,然後一邊慢條斯理地抹黃油,一邊道:「我知道,能夠和我訂婚是很多男人夢寐以求的事,但你實在不必表現得如此興奮……」
他終於控制不住,一口熱牛奶嗆在喉嚨里,咳得臉色通紅。
當時,他以為是她的幽默,覺得很可愛、很娛樂。現在回想起來,才知道人家根本是實話實說,沒有搞幽默娛樂的意思。
唐迦南的心裡那叫一個五味雜陳,忍不住又把他們的事情從頭到尾回憶了個遍。呃,她雖然沒有直接說自己是誰,但有幾次談話等於是間接表明身份了,奈何他自己先入為主。
啊!
唐迦南抓狂了,索性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不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這一下還真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覺得不對勁,心知是睡錯房間了,奈何床鋪實在太舒服了,伸了兩個懶腰仍舊不想起來,呼吸間忽覺枕側幽香襲人,睜眸一看,抱枕下露出粉色睡衣的一角。他伸手抽出來,忽又帶出一樣東西,粉色文胸。這一下,他徹底醒了,眼睛格外明亮,但意念里希望自己還沒醒,深深感到一種好夢驚醒時的懊喪。
回到自己的衛生間洗漱時,他想到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貌似有好長一段時間沒那啥了。咳咳,那玩意雖然不當飯吃,可如果太久沒有的話,也是會影響健康的。
他收拾完畢,下樓用餐,一邊看手機新聞。
毫無懸念,周氏姐妹在網上大放異彩,光芒絲毫不讓Jennifer。但是,對於那件大衣的主人仍停留在推測階段,沒有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唐迦南心裡也覺得很滑稽:自己的未婚妻是誰,自己都搞不清楚,居然還期望網民能給點兒信息,傳出去怕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人還沒到公司,手機忽然響了,
他一看來電顯示,周天佑。剛一接起來,就聽到他略顯沙啞的聲音,想必是苦惱得整夜沒睡。
「阿南,這麼早打擾你,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沒關係。」
「阿南,我是來賠罪的。」周天佑開門見山道,「昨晚的事你都看到了,我實在是無地自容。事情的原委,新竹已經全都告訴我了,我真不知道她居然會做出這種事情,實在對不住風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請你和風小姐今晚一起吃頓飯……」
「這個恐怕不行……」
「阿南,請念在我們兩家……」
「你誤會了,」唐迦南打斷他,「風萍她目前不在國內。」
「這樣啊……」周天佑略作沉吟。
唐迦南已經充分明白他的意思了。那件衣服不算什麼,Jennifer也不算什麼,但周家丟不起這個臉面,無論如何得把這件事遮掩過去。只是周天佑找錯人了,他也不知道風萍將會是什麼樣的態度,做不了她的主,只得先含糊其辭,「我稍後聯繫上她,再給你消息?」
「拜託你了!」周天佑連忙道謝。
他掛斷電話,再看向沙發上的那兩個狼狽不堪的妹妹,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可是該罵的已經罵過了,該訓的也已經訓過了,兩姐妹要吵的也吵過了,再說無益。大家一夜沒睡,現在看了報道,反而都安靜下來了。
周雅柏已經不住地打哈欠,早就想去睡了,只因姐姐的臉色太難看,所以一直強忍著困意。
周新竹若有所思地坐在沙發上,很仔細地搜索大腦里有關風萍的記憶,實在沒能發現她的特別之處。她想不通,一個靠男人上位的女人,怎麼就突然成了Jennifer口中的尊貴朋友?這裡面肯定有問題,這個論證過程也太不嚴密了。她倒是另有論點,怎奈找不到足夠強大的論據來做支撐。
實在是不甘心啊!
自幼到大,她一向是無往不利,此刻忽然遭到生平的第一次失敗,對手還是她壓根就看不上眼的人,這口氣實在難以咽下。不服氣啊很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