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尾聲：無常

2019年12月12日，在T市圖書館一處看不到窗外風景的座位上，一個青年坐在電腦前對著屏幕中的一段文字發獃：

「『書為心畫，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這就是這個世界毀滅的的真正原因啊。」

默默地凝視著電腦屏幕，青年臉上忍不住泛起了一絲苦澀的笑容。

沒錯，這個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天坑的青年就是我，《焰燼》的作者——書為心畫。

「唉，事情怎麼會成了這個樣子。果然生活在這個世界的我，真實的我，還是太軟弱了么……但是，我真的無法以自己的意志去隨意決定他人的生死啊。不管是對現實生活中的人，還是對我筆下的這些『另一次元的生命』。畢竟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在儘力去做好自己……」

搖了搖頭，我知道這並不是讓我中斷更新的真正原因——基於已有的認知水平和逐漸成熟的人格個性，無法再去主動給某一現象定義（貼標籤）。過於嚴謹認真的做事風格，以及獨特的思維方式，這才是讓我陷入自我掙扎泥沼的根源。

小說是虛構的，但我卻在企圖讓它力求真實。因為在我看來，書寫出來最終是要給自己和現實中的人看的。在這個世上生活我們，在寫書和看書的時候或許會不自覺地將書中的內容和現實生活比對參照，漸漸滲入融合為新的想法。

畢竟就我看來，目前人類創造的一切作品，都是來源於仿生，都有現實世界的影子。尤其是科幻類的小說，更是需要基於現實。任何在我們看來十分荒誕的作品，在其背後都有一個被扭曲的現實，或者一個靈魂對世界的獨特認知。

或許我們對世界的認識，只是對自身品格的自白。

「已經斷更半個多月了，還要繼續下去么……」

再次翻看了幾遍早已列好的劇情大綱，我隱隱知道如果按著這些內容寫完的話，或許真的有機會讓自己成為一位知名作家。（莫名自信）當然，也有可能不會。但不管結果怎樣，我本人一定會後悔這個決定。所以，如果要繼續寫的話，就必須想辦法換一種我能接受的方式了。

在這件事上可以有如果嗎？可以就此作罷么？

對我來說，沒有如果。

我並不是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也不是一個毫無立場的『濫好人』。正相反，我很清楚現在的自己是一個非常現實的人。雖然在周圍的一些人眼裡我現在深陷窘境，不切實際，但我都未曾放棄自己心中的那個信念。

更準確的說，是我的現實——在我的人生中，有些事情就像是有人設計好了一般。我必須去面對，去做出自己的抉擇。逃不掉，躲不過。就算我想學鴕鳥將頭埋入土中不聞不問，但這些問題還會閃現在我的腦海，成為我記憶中揮之不去的陰霾。就算我想繳械投降，自我流放，但那些聲音還是會佔據我的腦海：

「不要再壓抑自己了，你到底要妥協退讓到什麼時候？你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錯的么？如果不是錯的，那為什麼猶豫不決不敢去做？！如果你做不到的話，那就讓我來做吧。或者，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噩夢成為現實？！」

這段內心獨白，看上去就像是《毒液》中猛毒與艾迪布洛克相遇的橋段，又像是現實中「精神分裂」的癥狀。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繼續惡化，我想自己必須做出一些改變了。在斷更的這些日子裡，我每天除了睡覺就是在思考該如何解決現在的問題。甚至在更早之前，這個過程就已經開始了。

畢竟，這是我寫的第一本書。我既不想『爛尾』，也不想『太監』()我要對這些看我書的讀者們負責，雖然目前為止讀者少得可憐……更重要的是，我要對自己負責，對自己的行為負責。我將這本書帶到這個世界，就有必要將其完成。

「到底是在哪裡出了問題呢？讓我覺得難以為繼的原因……是了，是我突然意識到書中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但卻，並不是真正的我。」

我創造了《焰燼》中的一切，這本應是我的世界。但我書中的這些人，卻並不能稱為完全意義上的我。

One-Above-All.Everythingisme，butit』snottherealme.

至於原因，我其實是知道一些的——不管主動與被動，我的情感傾向和生活作風都是在努力去做好自己，不去決定他人的命運。但現在，我卻要在我的書中去決定一個世界的命運——一個烈火焰燼的世界，一群生活在太陽即將毀滅的世界的人類的未來。

想要完成這個命題，首先要做的就是創造一個太陽即將毀滅的世界。而這樣一來，「天災」就變成了「人禍」。而作品中出現的那些「天災人禍」，不過是將這個世界看到的現象「轉移」到了我筆下的人物身上。

不僅如此，就連裡面的人物也是一群「混血兒」——他們的外在是來自各個作品中的人物，內在卻除了原作本身的設定還雜糅了我個人的情感態度。之前也提到了，我現在的認知狀態是無法對某一現象定性的。所以，事情就這樣僵住了。

「我是一個努力做好自己的人，迄今為止我所有的奮鬥都是希望成為更好的自己，做一個具有同理心的人。我為什麼要把在這個世界看到的『罪惡』與『災難』施加到我所建構的世界呢？」

而這個事實，遲鈍的我不久前才意識到。所以，我無法繼續按照原來的構想寫下去了。

在作品相關的卷首語中（好像被屏蔽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曾提到這些書籍作品從某種層面上或許體現了作者對世界，以及對生活的一些想法與態度。而讀者在觀看這些文章時思維方式又可能會潛移默化的受到影響。

「現在的劇情走向，不是我所希望的。我的日常生活，也不是像作品中提到的那樣。我無法讓自己成為一個隨意決定他人命運的所謂的『主宰』，即便是虛構一個現實也不行。我可以去影響，但不能去控制。我可以去分享，但不能去掠奪。」

再次翻動著厚厚的筆記和資料，我知道自己為了讓這本科幻小說更切合實際查閱了多少文獻。但是，我同樣知道自己已經不能繼續按照原來的計劃來完成這部小說了。

活著，有時候也不能僅僅是為了「活著」而「活著」。有所為，有所不為。一直以來，我是這麼想，也是這麼做的。

當初在決定參加這個徵文的時候，我一心只想著如何架構一個奇妙的世界，設計一個跌宕起伏的情節。卻忘記了自己本質上並不擅長，也不是特別喜歡決定他人命運。尤其是這個世界的「罪」與「難」，是我強加於上的。

現在，我已深陷其中，難以自拔。我知道，我必須把這件事處理好。否則以我的性格這會成為我一生的悔恨，如跗骨之蛆一般讓我今後的生活寢食難安。

雖然看上去這不過是一本書。

「是我變了，還是終於認清了自己？不管怎樣，我都必須對這件事負起責任。這還真是…自作自受啊……」

對著屏幕敲敲打打，刪刪改改。看著自己寫下的這些文字，心中難免升起幾分異樣和唏噓之情。

仔細想想，如今事情走到今天其實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聖人千慮，必有一失；愚人千慮，必有一得。沒有誤判，或許才是最大的誤判。

世界萬物的運轉，不是單靠計算，更不是靠算計就能完成。我從降生於此見到的種種種種，不可思議。我心中由此產生的種種種種，難以言表。再一次地，我為這個世界的存在而熱淚盈眶。

觀自在，覺有情。經歷了這麼多后，我，醒了。

至於《焰燼》的後續劇情，以及「最終審判」，就降臨在我身上好了。本來按計劃，這也本就是一場「自我審判」。只是現在，我不想為了自己的私慾繼續讓我筆下的這個世界再多承受一絲這場來自異次元的「人禍」了。

這不是我想要的世界，我也不會繼續建構一個這樣的世界。不管怎樣，現在我必須停止對《焰燼》中的世界造成傷害。

「這算什麼好呢，兩個世界的融合還是一個世界的轉折？算了，這種涉及到定義世界的問題我已經考慮得夠多了。但最終的結果只有一個：我做不到。」

我所看到的世界，永遠是「我所看到的世界」。只有加入了我所做的行為，才真正構成了「我自身的世界」。

人生，總是充滿了無常。酸甜苦辣，世殊時異。不知不覺間，《焰燼》的道，就這樣變了。更準確的說，是身為作者的我成長了。

對於《焰燼》中的世界來說，噩夢提前終結也算是可喜可賀的事情。而對於創作者的我來說，不用繼續去扮演某個世界的One-Above-All也算是一種解脫。

經過這長達半年多的努力，我也摸索到了一些經驗，知道自己未來該以何種方式去寫作。

「《焰燼》，你的苦難結束了。因為，這份苦難本就不應屬於你……」

一點點寫出這篇算不上完結的章節，我的心情五味陳雜，卻又有一絲解脫釋懷。

終於可以開始自己的故事了？

不……之前的，也是我的故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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