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柒章
夜深，藺空卧室
屋裡沒開燈，但因為窗戶開著，所以倒也不是一片漆黑。
這扇窗外，便是那無邊無際的汪洋沂海，此時此刻，正是那「海上生明月」時，皎皎月盤懸於藏藍色的天空之上。海天一色，海面上皎月的倒影猶如銀緞一般，柔美得讓人陶醉。
藺空佇立窗前，聽著一旁的寶誥那滔滔不絕的絮叨：
「你說他拽什麼拽，不就是玉帝的親戚嘛，有什麼了不起的，用鼻孔看人，眼睛都長在頭頂上了。」
「人家本來就長了三隻眼睛，」藺空無奈道，「那第三隻本來就長腦門上。」
「還有他那條破狗，」寶誥自顧自地嘟囔，「狗仗人勢不知好歹！改天把小爺逼急了，真吃狗肉火鍋！」
「人家本來就是狗啊，」藺空嘆口氣，「護主也是人之常情啊……」
「藺空！」他搖頭晃腦作撒嬌狀，「你怎麼能胳膊肘朝外拐呢！是誰不辭辛勞陪了你快三千年，是誰隨叫隨到聽從你差遣無怨無悔，你怎麼能沒良心呢！」
「是你是你，都是你，」藺空無奈道，「我求求你放過我吧，我困了……」
「你還知道困？」寶誥戲謔道，「不是二十四小時打坐的時候了？」
「就因如此所以才困，」藺空道，「我已快十宿沒入眠了。」
「寶誥！」芷蘭不知何時出現，「能不能讓我師父休息一會兒？」
「啪！」
她打開了屋裡的燈。
「快點出去，」她走到寶誥身邊，生拉硬拽，「讓我師父安靜一會，讓他好好休息休息，你不是人，他可是……」
芷蘭強行帶走寶誥，屋內終於安靜了下來，可不知為何，他的心卻始終安靜不下來。
望著窗外皎月，他似乎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來自一千年前的，與眼前月色同樣皎潔的白色身影。
他永遠都忘不掉白色面紗上的那雙憂鬱而倔強的眼眸與他噙淚相視，柔弱地讓人心碎，令他即便沒有看到整張臉，卻依然有一種想要把她緊緊擁入懷中的衝動，只恨自己不能，把全世界都給她。
那個一襲白紗的女子，那張若隱若現的面容，那個總在莫名時刻莫名出現的她，如今已足足千年未出現過了。
這個埋藏心間最深處的人兒，他也曾多次嘗試抵禦過，就在他的生命中出現芷蘭之後，可是無論如何他發現自己——
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其實，這才是他一直不肯接受芷蘭的原因。
高傲如他，他怎能允許自己用情不專。
後來，他便開始慢慢分不清自己內心深處抵禦的究竟是那個白衣女子還是芷蘭，直到兩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最終……
完全重疊。
不知究竟是不是自己潛意識的借口，就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他在芷蘭身上……
居然真的又看到了那個白色的身影。
記憶中那雙憂鬱而倔強的眸子，重合在芷蘭的眼中。
他最終還是敗了，卻殊不知是敗給了自己，還是敗給了芷蘭。
-
次日，寶誥滿血復活，眉目間絲毫不見昨日的不愉快，他哼著歌，預備離開藺墅。
「寶誥——」
這次喚住他的人是藺空。
「嗯？」他轉過身，「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知道，最近這兩天你都去了哪裡？」
「哎喲，這可不好說，我想想啊……」寶誥思索道，「酒吧、KTV、咖啡館、遊樂場……哎這我哪記得清啊，反正快把鷗市逛個遍了！」
藺空蹙眉，「你一個人？」
「怎麼可能？」寶誥不可思議地眼神望著他，「你還不了解我嗎？那必須是和漂亮姑娘啊！」
藺空走到他的跟前，圍著他輕輕地嗅了嗅。
寶誥表情有些不自在，「哎呀……你這是幹嘛！人家洗過澡啦……」
藺空眼睛一眯，不動聲色，「帶上我吧。」
「啊？這不太好吧……」他有些為難，「要是你家芷蘭知道了……」
「無妨。」他淡然道。
「那……好吧。」
藺空脫下墨黑道袍，換上常服，三七分黑短髮顯得乾淨利落，加上原本精緻的面容，整個人看上去容光煥發，絲毫不見了往日里的道長沉悶。
-
同其他地區一樣，鷗市的市中心，也是免不了的車水馬龍，喧囂之至。
坐落在此處的MH酒吧，是整個鷗市規模最大的五星級酒吧，二十四小時營業，二十四小時絡繹不絕的往來人群，甚是鼓噪。
藺空隨他走進來，映入眼帘的大紅大綠閃光燈晃得他睜不開眼，摩拳接踵的人群，還有哄鬧之至的音響在不斷刺激他的鼓膜……
他是真的不喜歡聒噪的環境。但若為了正事，他還是忍得了的。
「哎呀，來了就好好玩，別愁眉苦臉的跟誰欠你八百塊錢似的。」寶誥說教道。
「嗨~寶哥！」迎面兩個身材巨好的女孩挽著手走過來，朝他打招呼。
「嗨，Sandy！Lucy！」
「寶哥，這位小哥是你的朋友嗎？」Sandy痴痴打量藺空半晌，與一旁的lucy嘀咕，「這長得也太好看了吧……」「是啊！」
「行了，這小哥的主意可不是你們能打的，」寶誥揮揮手，「一邊玩兒去吧，去去去！」
兩個女孩白他一眼，氣鼓鼓地離去。
「我說藺空，你跟我說實話，」寶誥蹙眉道，「你到底為什麼要跟我來這裡？」
藺空沉默片刻，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坐下去之前，還習慣性地捋了捋身上的衣服。
「我想見見……這幾天陪在你的身邊的人。」
「小麗，還是小玉？」
「嗯？」藺空詢問狀蹙眉。
「這兩天陪我的人啊，」寶誥懶散回道，「一個叫小麗一個叫小玉，你是想見哪個？」
「你居然同時跟兩個女孩糾纏不清？」即使知道他花心成性，但親耳聽到，他還是不吐不快。
「哪有哪有！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們真的只是朋友，一起吃吃飯而已……」寶誥一驚一乍，「我警告你哦可別亂講，這事要是讓昭琰知道……我就死定了！」
藺空白他一眼，「那你還明知故犯？」
「我……懶得跟你解釋！」
「好了，」藺空心累地擺擺手，「你的私事我本就沒打算多管，如果可以的話，你把那兩個姑娘都叫來吧，我想見見她們。」
「嗯？」
寶誥突然眼睛一亮，一副不懷好意地眼神望向他，「怎麼，這是突然開竅了？」
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