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決戰關中（十二）

章邯防守隴西構築了三道防線，第一道位於雍縣西北八十里左右的羅家塬，谷口寬度在七里左右，相對而言攻取難度是最低的。

第二道防線在夏家灣，距離羅家塬二十里左右，谷口寬度僅有二里，攻取難度較大。

第三道防線就是汧縣城池，距離夏家灣又二十里，是去往隴西的第一座大城，攻取難度極大。

所以說，王離打了半天連第一道防線都沒突破，申屠嘉豈能有好臉色，時間緊迫啊。

羅家塬東南，王離大營。

王離剛把申屠嘉的使者打發走，中軍大帳內就炸開了鍋。

「王將軍，護國公太過分了！此命令不能聽啊！」

「對啊！這不是明擺著讓咱們去送死嗎？」

「可是咱們若是不聽命令，護國公的兵馬真向咱們進攻可如何是好？屆時咱們腹背受敵，豈不是死定了？」

「哼！要不幹脆投降章邯算了，大家都是秦人，何必自相殘殺呢？」

……

王離雙手微壓，「諸位，稍安勿躁，請聽我把話說完。此前，本將軍一直不願強攻，就是覺得秦人為了劉季血拚秦人不值得，但現在卻是不拼不行了。

軍令如山，護國公軍令已下，倘若咱們今日不能攻下第一道防線，我的將軍位不保，諸位也要在蜀軍的驅趕之下被迫強攻，傷亡必定不小。

即便咱們今日攻下了第一道防線，還有第二道和第三道防線等著咱們，直到咱們拼光最後一個人為止啊。

劉季和申屠嘉根本就沒把咱們當成自己人，再聽命於他們就只有死路一條，唯有投靠章邯才是咱們活命的唯一出路，諸位以為然否？」

「王將軍所言極是！」

「對！反了劉季，去投章邯！」

「子嬰和章邯都效忠項王，項王仁德，又對關中子弟不薄，必能接納吾等。」

「可萬一章邯不信任咱們呢？」

「不錯，我也擔心章邯不信任咱們，和申屠嘉一樣把咱們當成死士消耗。故此，本將軍決定先派使者去聯絡一下章邯，試一試他的心意，若章邯能誠心接納咱們，咱們就投靠他。若是章邯也想騙咱們去送死，那咱們就拚死一戰，先打下第一道防線再說。」王離答道。

「將軍英明！」

「可咱們如何去試呢？即便章邯親口許諾甚至是立下字據，那也有可能反悔啊。」

「對啊，不得不防啊。」

……

王離微微一笑，「此事不難，我讓章邯先讓出第一道防線來彰顯誠意，他若是不答應，或者是答應了不行動，咱們就強攻。若是真的把第一道防線讓出來了，咱們就投靠章邯，諸位以為如何？」

「將軍此計甚妙啊！」

「同意！」

「支持！」

……

「那就這麼定了！本將軍即刻修書一封，大家暫且回去安撫部下，等待好消息吧。」王離心中大定，項王之計成矣！

……

不久之後，王離收到了章邯的回信，大軍即刻對第一道防線發起了進攻。

這一次，王離大軍各個都十分勇猛，輕而易舉的佔領了第一道防線，還俘虜了不少敵軍。

申屠嘉在收到戰報之後哈哈一笑，「王離那小子學的倒快，竟然打算用那些降兵在前開路繼續進攻，如此一來攻克第二道防線想必也是不遠了。來人，速速派人前往雍縣，將此捷報告知大王。」

「喏。」

「傳令下去，大軍開拔，即刻前往羅家塬！勒令王離不得懈怠繼續進攻，限其兩日內攻克第二道防線，否則軍法論處！」申屠嘉得意的一笑。

「喏！」

……

雍縣，縣令府。

劉季滿是焦慮的等待著前方攻打隴西的消息，「王后啊，寡人右眼皮跳得厲害，該不會申屠嘉要敗了吧？」

「大王多慮了，眼皮跳並非是預示災禍，有喜事也會眼皮跳，想必大王是太過勞累了。再者，往日沒有申屠嘉相助，那王離不也沒敗嗎？頂多就是打個平手罷了。」祁夫人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劉季揉了揉太陽穴。

恰在此時，有軍兵來報。

「啟稟大王，護國公派人送來戰報，章邯第一道防線已被突破，不日即將攻破第二道防線！」

「大善！」劉季撫掌叫道。

祁夫人也暗自鬆了口氣，「恭喜大王。」

「哈哈哈，護國公果然有本事！當賞！重重的賞！」劉季興奮了，此番攻打隴西必能大獲成功啊。

然而，劉季的話音剛落，右眼皮再次狂跳起來，甚至比之前跳的還厲害。

「王后，寡人這眼皮跳得更厲害了，何解？」劉季收斂了笑容。

「莫非還有喜事？」祁夫人現在也只能如此說了，當前局勢已經敗壞至此，若是再有壞事發生，怕是活不成了。

劉季皺了皺眉頭，「傳令下去，馬上派斥候出去探查一下武關、函谷關、和北地方向漢軍的消息，速速回報！

寡人要斥候親眼所見的消息，不要從白狩等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再派人去聯絡一下子午道那邊過來的援軍，讓他們加速行軍！」

「喏！」

……

夏家灣，殺聲震天！

王離大軍驅趕著上一戰『俘虜』的漢軍士兵再次衝破了防線。

每名王離麾下的士兵都如釋重負，章邯並沒有欺騙他們，不但送了第一道防線，就連第二道防線也願意兩軍共守，可謂是誠意滿滿。

相比強攻汧縣城，顯然還是駐守夏家灣更容易活命，有他們加入，防守隴西的軍隊人數遠超申屠嘉。

「哈哈哈……王離將軍辛苦了，此番大功至少也能封侯啊，我看項王多半會封足下一個公爵。」章邯緊走幾步，連連抱拳。

「雍武王客氣了，末將不敢居功，承蒙項王信任，末將理當竭盡全力報效項王。」王離躬身施了一禮。

王離當初在巨鹿之戰被項羽俘虜之後，除了軟禁之外並沒把他怎麼樣，算是相當優待了，後來章邯也投降了項羽，更讓王離有所動搖。

最關鍵的還是項羽入關之後對秦人的態度，甚至於子嬰都甘心在項羽麾下為一小吏，王離還有什麼好矯情的呢？

天下大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項羽這邊，即便後來匈奴東胡入侵，燕趙熊三國反叛，依舊被項羽快速平定。

此種局勢之下，即便王離當初有異心，也不大可能再背叛項羽了，順水推舟輔佐項羽奪得天下才是最佳選擇。

至於項羽在巨鹿等戰役中殺掉了二十萬秦人，其中數萬還是王離的九原軍，這仇恨也只能慢慢去化解了。

不過，王離心裏面倒是清楚的很，兩國交兵出現這種傷亡再正常不過了，當年白起等秦國將領不也屠了六國數百萬人口嗎？

而且項羽救過的秦人性命也不比二十萬少，真要是放任六國軍兵復仇敞開了殺，把秦人滅種都是有可能的。

從這一點來講，項羽早已彌補了當初滅殺二十萬秦人的過失，或許連過失都算不上，從六國的角度來說，那是應該的，甚至是英雄行為。

王離找項羽表露心跡願意效忠，但項羽卻沒有立刻啟用王離，而是把他和白狩雪藏起來，當成了一份送給劉季的驚喜大禮。

講真，劉季那日去驪山找他的時候，王離可是激動的不行，差點就出錯了，好在有白狩幫忙。

如今，終於到了收穫的時候了。

「接下來就要咱們倆通力合作了，決不能讓敵軍突破過去啊。」章邯肅然道。

「末將指揮能力不及武王，上陣殺敵倒是有些自信，武王儘管下命令吧，王離絕無二話。」王離亦肅然以對。

當初王離和章邯不合，說到底都是中了項羽之計，其中誤會早已解開，也不存在將帥不合的問題。

「善。那就即刻將兩軍混編以安人心，加固防禦工事，準備迎接申屠嘉的瘋狂進攻吧。」章邯眼中精芒一閃。

「喏！」

……

申屠嘉率領大軍剛到羅家塬，就得知了王離突破章邯第二道防線的消息，申屠嘉一看天色尚早，索性更改命令，讓大軍繼續前進，到夏家灣再休息。

因為申屠嘉心裡有些不大相信，似乎一切都太順利了，即便是王離以前都是為了保存實力沒有強攻，但章邯身為一代名將，豈能敗的這麼快呢？

申屠嘉最後得出了一個的結論，該不會是章邯在前邊設下了陷阱吧？一旦王離孤軍深入，就有被包圍的風險。

要知道，王離軍可是重要的先鋒戰力啊，攻城拚命還得靠他們呢。若是被章邯一舉殲滅了，那可就得換蜀軍去拚命了。

於是乎，申屠嘉非但讓大軍加速前往夏家灣，而且還果斷派人給王離送去了最新命令，原地駐守夏家灣，不得冒進，以免中了章邯的誘敵之計。

不久之後，第二道防線被突破的消息也送到了劉季手中。

「大善啊！哈哈哈……」劉季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看來自己此前的確是多慮了啊。

「恭喜大王，賀喜大王，這都是大王英明決策的功勞，不然哪來的連戰連捷呢。」祁夫人心中一塊大石頭也落了地，沒想到申屠嘉和王離聯手這麼厲害。

「唉~等護國公拿下汧縣再祝賀不遲啊。」劉季心中感慨，真是好久都沒聽到周緤的馬屁了，也不知道那傢伙現在如何了啊。

恰在此時，有軍兵來報。

「啟稟大王，子午道的援兵已經過了眉縣，明日必到雍縣。」

「哈哈哈……真是雙喜臨門啊。」劉季越發得意起來，有了這支援軍，心裡就更有底了。

祁夫人也是掩口一笑，「大王，這援兵來的正是時候，兩日後護國公應該就能打下汧縣了吧。」

「按照這個勢頭，兩日汧縣必破，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寡人決定不等護國公那邊傳來消息，就親率援軍去汧縣增援。即便那章邯還在負隅頑抗，見到寡人大軍也只能望風而逃了。」劉季用手一捋須髯，卻什麼都沒捋到。

「大王英明。」祁夫人心中歡喜，如此說來佔領隴西穩了啊。

然而，劉季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派往咸陽和北地方向的斥候就回來了，而且臉色極差，連站都有些站不穩了。

「啟稟大王，咸陽那邊，咸陽那邊……」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支支吾吾的成何體統！」劉季暗罵這個斥候廢物，頂多就是鍾離昧的大軍折返回來攻打咸陽罷了，至於嚇成這個樣子嗎？

「咸陽那邊遍地都是漢軍，都快擠不下了啊！」斥候幾乎是帶著哭腔說出了這句話。

劉季一愣，「汝究竟是何意？遍地都是，擠不下了？漢軍有多少兵馬？由何人率領？是鍾離昧否？」

祁夫人也是一臉迷惑，白狩不是在咸陽嗎，怎麼漢軍大舉進攻了，卻沒派人求救呢？難道被全滅了？

斥候定了定神，「回稟大王，漢軍數之不盡，將領有鍾離昧，司馬欣，還有韓信，旗幟太多了，將領也數不過來啊。」

「數不過來就挑主要的說啊，咦？汝剛剛說的是被封為信武王的那個韓信？」劉季瞪大了眼睛。

「正是信武王韓信。」斥候回道。

「嘶……」劉季倒吸了一口涼氣，敵方的韓信到了咸陽，豈不是說函谷關已經失守了？

這也太快了！

劉季眼前一黑險些摔倒，幸好有祁夫人在側扶住了他。

「大王……」祁夫人現在也聽明白了，斥候所言遍地都是漢軍雖然略有誇張，但也差不了多少了啊。

劉季平復了一下呼吸，「王后不必擔心，寡人還挺得住。」

斥候一拍腦袋，「大王，還有項羽和龍且的旗幟！」

「啊？項羽來了？！」劉季說罷眼睛向上一翻，當即軟到在地，昏死過去。

「大王！」祁夫人驚呼一聲，急忙施救。

狠掐人中加冷水潑面，各種在現代被認為是極端錯誤的施救方法都用在了劉季身上，一番折騰之後終於把劉季給救醒了。

只不過，劉季現在的形象真的是慘上加慘，本來臉上就有傷，而且須髯也沒了九成九，現在嘴唇上邊的人中穴又紫青紫青的，臉上也濕噠噠的，各種滑稽，斥候差點就沒憋住笑。

「快，快！即刻整軍前往隴西，這雍縣寡人不待了！」劉季掙扎著坐了起來。

「可是大王，從子午道趕來的援兵明日才能到啊，而且漢軍尚在咸陽，咱們不必如此著急吧？」祁夫人倒不是特別擔心，畢竟申屠嘉那邊進展順利，而咸陽到雍縣路途很遠，絕非一日可以趕到的。

劉季很想罵一句『汝懂個屁』，可話到嘴邊卻又換了一套說辭，「夫人啊，項羽可有騎兵啊，再不跑就晚了！」

「大王所言極是，咱們趕快跑吧。」祁夫人瞬間想起了上次在漢中被項羽騎兵追擊的悲慘遭遇。

劉季定了定神，「那個誰，速速去聯絡子午援兵，讓他們急行軍前往隴西，儘快追上寡人！哼！只要寡人到了夏家灣，再有這支兵馬斷後，項羽再想殺我門都沒有！」

「大王英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