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山河與夢皆是你(大結局)
「我沒事,也許是一路奔波,累了。」慕容離安慰他道。
可公孫朗還是不放心,便坐在一旁陪她。星宿不催促,只是目光朝著遠處,神色哀涼。
小兒不知憂愁,在這荒草之間也跑得歡快,不知不覺就跑遠了。
慕容離擔心久兒跑丟,休息一會兒,便起身去找他。這裡荒蕪,雜草叢生,找了一會兒,還找不到,慕容離便急了,與星宿公孫朗分開去找。
他們不知找了有多久,慕容離急出了一頭的汗,遙遙地聽到星宿高亢的嗓門:「久兒在這裡!」
終於鬆了一口氣,慕容離迅速趕往聲音的來源,打算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愛亂跑的久兒。等她撥開一片又一片的草叢,到達地方時,居然看見久兒與星宿並排站著,神色嚴肅,不復平常模樣。
公孫朗聽到聲音,也趕了過來。兩人相視一眼,走到久兒身邊。
此刻,久兒抬起頭,一雙清澈純真的大眼睛里滿是疑惑,他望著慕容離:「娘,這個人,為什麼沒有名字?」
一個墓碑上,除了最下方刻的『星宿立』,空蕩蕩的,再無其他。
慕容離也疑惑,看向了星宿。
「是我師父的意思。」星宿一改往日的少年脾性,像是瞬間成熟了好幾歲。
幾人不語,都在等星宿的答案。
星宿的手輕輕劃過碑身,悵然道:「我師父說,人活一世,人死了,名字也無甚意義。他這名字起的有些淵源,乃是受了一個人的恩惠,生平最怕無法報答,心有虧欠。」
他想著師父臨死前說的話,已經不復當時激動,難以抑制。但只比以前深的離愁卻越發清晰。
慕容離無言,拍了拍星宿的肩膀。
只見星宿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微笑道:「可我師父說,他欠那個人的已經還完了。立這無名碑,是因為今生已不相欠,來生才可……得償所願。」
總有一些人,經受了世間的諸惡不公,卻因為一個人得到了救贖。
可上天並沒有一把尺子,丈量這世間的虧欠有多長。
以至於最後,誰又知道誰欠了誰呢?
慕容離心中疼痛的感覺復萌,公孫朗扶著她。
這次,慕容離明白了,她之所以疼痛,大概是因為欠了這位神醫的,永遠都無法還了。
可即便是無名氏,那又有什麼關係?
她記得面前這個已經歸於黃土的人救了她,會用餘生來記得他,在墳前無人時,上一些祭品,放一壺好酒,每年來清理雜草,直到她走不動了為止。
若問她為何這麼做?
因為,若不是這個神醫的成全,哪裡還會有她與阿朗的明天?
只怕,她早已死在寂寂深宮中,等到公孫朗稱帝時,會看到她。但那一眼,便是永別。
「我想我師父應該很開心,我們走吧。」星宿提議道。
卻見慕容離拉住了他:「星宿,不急。」
她對著無名碑拜了拜,公孫朗與她心意相通,不等她說,便也朝著無名碑拜了拜。
公孫朗知道,慕容離為何而拜。他亦要感謝,如今躺在黃土中的神醫,保住了他生命中僅剩的光熱。
隨後,他的目光轉向久兒,道:「久兒,你也拜拜。」
公孫小久直接跪下,對著墓碑磕了個頭,小兒虔誠認真,道:「雖然不知道你長什麼樣,但我覺得,你一定長得又好看又善良,和我爹娘一樣,謝謝你救了我娘。我還聽娘說,善良的人會轉入輪迴,希望你來生不要生病了,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說完,公孫小久又磕了一個頭。
公孫朗一家這才離開。
不知疲倦的風吹過,將荒草吹得簌簌作響,難得不是寒冷時節,有鳥從叢林中飛出又隱藏,上方一片晴朗天空。
若是墓里的人知道他們來了,一定很開心。
落定山。
窗外落雪飛舞,室內暗香浮動。
桌上煮著茶,一室溫暖,似春光。
慕容離與公孫朗相對飲茶,忽然一隻小鴿子飛到公孫朗的肩頭,腳上綁著一個信筒。
「是風行的信,我們來看看,皇城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公孫朗笑著打開信,慕容離也湊了過去。
「殷扶澤曾經為了鞏固勢力立了后,琴瑟和諧。當年大婚,他們閑逛時路過偏遠的車溪鎮都略有耳聞,卻不想,短短几年,殷扶澤便另立了貴妃,日日恩寵,皇后大鬧,不過是不甘心罷了。」公孫朗客觀評價道。
可男女的想法向來不一,慕容離想的卻是那位皇后,在殷扶澤根基不穩時一直陪伴,也一定是傾注了深情的。如今舊人不如新人,也著實可憐。
她看向公孫朗,后怕道:「阿朗,還好我沒有做皇后,我若為後,我也會因為有朝一日你移情別戀而日日害怕。」
外人並不知道,山間這一對天造地設的夫妻,曾經有過多少輝煌,又有多少傷心坎坷,若是知道了,只怕又是一段飯後消遣。
公孫朗對她輕笑,深邃的眼睛里滿是戲謔,道:「阿離,誰說你沒有做皇后,曾經跟隨我的朝中大臣都知道,慕容氏,是元帝的元后。」
慕容離愣住,當年聽說書人的話,並沒有聽到這些啊,況且民眾里,也無人知曉。
「此話怎講?」慕容離來了興趣。
公孫朗坐著,慕容離站著,兩人挨得很近,公孫朗便伸手抱了她的腰,眼中笑意更深,將當年的事情一一道來。
當慕容離聽到公孫朗要讓以後的妃嬪拜一幅畫的時候,瞠目結舌。
這還是她認識的公孫朗嗎?印象里,公孫朗向來剛直,卻不知,對於駕馭人心,還能有如此手段!
而後,她便笑了。這些年,他們誰沒在變?無論怎麼變,橫豎他們都在一起。
不過,她還是看向窩在自己懷中有些依賴溫和模樣的公孫朗,認真道:「阿朗,我素來知道,你有治國之才,為了我,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你可後悔?」
公孫朗的眼睛變得沉重,慕容離心中微涼。是一個男子心中都有山河夢,只怕,午夜夢回時,他也會懷念皇城吧。
「當然後悔。」公孫朗抬眸看她,眼中情緒莫辨,慕容離心中有些忐忑,終究還是自己誤了他嗎?
就在慕容離心中百感交集時,男子卻拉過她,深吻。
「我只是後悔,是不是最近我表現得不那麼眷戀你了,所以才讓你胡思亂想?」
話音落下,又是疾風驟雨。相守六年,他對她的愛,與日劇增。
他的小女孩兒長大了,已經為人母,歲月在她的身上傾注了更多的溫柔。卻一如當年的小女孩兒,時常會擔心他生平抱負已化作煙塵。那很久很久以前的抱負,不過是少年時意氣難平,後來她陪著他,走過崢嶸歲月,他的抱負,早已經變了。
她不知,少年郎曾有山河夢。
後來,山河是她,夢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