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從眼睛里溢出的愛
我開始正常說話，她總是纏著我，嘰嘰喳喳像個小鳥說個不停。也會給我做糕點，雖然只做了一次，讓我咳了半日。她會帶我下山玩樂，雖然我總不感興趣。
每每她看見好玩的好吃的，便被吸引了目光。而我的目光，從來只追隨著她。
「子星，你別總綳著個臉，好難看。我們是出來玩的啊！」她總是揪揪我的臉，一臉無奈，她把我當弟弟。
她總是握著我的手，穿街走巷。纖柔的手在指尖溫存，總能撩動我塵封已久的，死寂的心。
可一個落魄的皇子，愛自己都很難，更談何愛別人？可即便這樣，我也用我短暫的生命，深切地愛著她。
我還有一個秘密，我不是她的弟弟。
當年我已經十三歲，比她大一歲。只是生得弱小，大家都以為我年紀小。我沒有解釋，因為我害怕她若是知道了，便不再照顧我，這是我的私心。
快樂的時光持續了三年，我以為我可以這樣靜靜守著她，地老天荒。
可是我忘了，還有一個公孫朗。
可是那天在桃林中，她問我：「喜歡一個人，要不要讓他知道？」
我以為，她識破了我的喜歡，心中慌亂，只好說不知道。
然後我才知道，我喜歡的女孩兒，她心裡一直有個人，那個人，並不是我。
那個人，同樣父母雙全，高貴無敵。
一個落魄的王子，只能保護他心愛的小女孩兒，卻不能成為她的夫君。
況且，我愛她，愛到不捨得她不如願，便只好看著她欣喜憂傷，日日思念。
她偷偷跑出去，不遠千里，只為告訴那個人，她炙熱的心。我也想，可我不能。
她離去的那段日子，我日日憂思，害怕她如願。可那個桀驁不馴特立獨行的少年真的會接受她嗎？又害怕她不如願。即便心如刀割，卻捨不得她不快樂。
等她回來，公孫朗拒絕了她。她日日精神不振，表現得像是一個夢，碎了。
而我的夢，早就破碎，除了陪在她身邊，並不能為她補全。
有些感情像野草，生生不息。我是，她也是。
她被罰在靈露觀思過，我時常在她身後，看她了無意趣倚著欄杆。我的目光必定是炙熱的，她若回頭，一定會看到。
可我知道，阿離的心魂已經被那人奪走了，所以她不會看我，我也放心地用目光訴說我的愛戀。
早已經過了思過的期限，她卻遲遲不肯回去。
公孫朗回到皇城，我把消息告訴她，她雖說不在乎，我卻看到了她眼裡的光。
果然，她如我料想的那樣，回去了。
我看著她的背影，在想，公孫朗是不是瞎了眼，阿離這麼好的女孩子，也捨得拒絕？
我卻沒有瞎眼。縱然公孫朗天賦卓絕，天生戰神又如何？可他看不到阿離是多好的女孩子。這一點，我比他強！
後來公孫朗和阿離關係漸近，她的臉上又恢復了女孩子的朝氣。我忍受著失去她的痛苦，祝福她。
我這一生已經如此不幸，希望我愛的女孩，得償所願。
可上天並沒有聽到我的祈禱，也是，蒼天無眼，我也不是第一次才知道。
我以為在追逐這條路上，阿離還要走很遠很遠。直到那一天，我成為執教，差點兒害了阿離。
阿離安慰我時，公孫朗突然出現，冷嘲熱諷。阿離不覺，我卻開心。因為，公孫朗終於開眼了。
小時候，我以為的男女之情，便是父親對母親的追逐寵溺。我五歲的時候，父親把我抱在腿上，感慨自己生活完滿。我才五歲，便擔憂我娶妻生子。
「子星，你若是有一日找到了喜歡的女孩子，一定要追上去，你母親便是我鍥而不捨追上的。」
小小的我不以為然，還頗有紈絝皇子的派頭：「我才不要，宮裡的人都說，我長得比父親好看，我喜歡的女孩子，定然不用追。」
一語成讖，後來我遇到了喜歡的女孩子，果然不用追，因為我不敢。
他們彼此相處了一段時間，騎馬揚鞭的少年，和豆蔻年華的少女，本就是絕配。
他們的父母也都是慈愛縱容的人，這種縱容，在這天樞國，有多少枉死的人，便有多難得。
我在山中心不靜，聽聞恭親侯的夫人很喜歡阿離，便到了丞相府商議婚事。
丞相愛女，便同意了。
那一夜，我在後山喝了很多酒。可我祝福他們，因為我愛著的那個女孩子，得償所願了。
可皇帝突然指婚，公孫朗要娶的那個少女，不是阿離。我知道她很難過，也知道她在靈露山下等了很久，她等的人沒有來。
我去了，沒有告訴她。
我看見她穿著一身紅衣，像火一樣的顏色，隔著遙遙的距離，也將我的心灼得滾燙。
在情緒最低沉的時候，她迎來了十五歲的生辰。可她的生辰，恰好在公孫朗未婚妻的宴請時。
我離開松支后，對人群有天然的排斥，因為看慣了人心之惡。可我擔心她，主動入了席。
來時我看到了公孫朗，與阿離只有一牆之隔。我知道，他也看見了我。
那時候，我才明白，那個看起清冷淡薄無意的人，對她並非如此。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對我如是，對她亦如是。
我同她喝酒，陪她度過最傷情的一次生辰，心中卻悲涼不已。
你若說我為何如此悲天憫人？其實我從來不是會為別人感懷的人，除了為她。
邊境突然起禍，公孫朗連夜趕往，成親一事，不了了之。
我一心籌劃為父母報仇事情。
皇帝因為太過不安，便來靈露觀祈福。那時我已經是靈露觀的執教，有近距離接觸皇帝的機會。
那天他對著神明說，他早已看不慣慕容丞相。因為慕容丞相太過溫厚，也有原則，他的想法已經被慕容丞相反對了很多次。
我知道，他也許要對慕容丞相出手了。
我與慕容家向來要好，此刻卻只能沉默。因為一旦傳出去，皇帝便會對我有所懷疑，我圖謀三年，不能功虧一簣。
我在心中權衡了三日，卻聽到慕容丞相被罷官的消息，我知道，已經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