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無妨,不過是一時傷懷,倒是叫你看了笑話。」梨末擦去眼角的淚水,轉身對景亭報以禮貌的笑意,而這樣的話語卻愈發刺傷了他的心,讓他覺得二人之間的距離那般遙不可及。
二人便是這般坐在橋上相顧無言,誰也不願意先開口,只是瞧著那橋下的人臉一會張嘴微笑,一會又逐漸露出了愁苦的表情,這畫面實在太過讓人反胃,梨末乾脆閉上了眼睛。
「末兒,你瞧這倒影是不是有所變淡了?」直到景亭的喊聲再度將她從疲憊中喚醒,梨末忍住了噁心睜眼朝著他說的方向望去,只見那底下的鬼影若影若現,似乎有所變淡,而在那倒影的盡頭,開始散發出一道金色的光亮,那光亮開始越來越深,幾乎形成了一個漩渦。
「莫非這出口便是在這底下?」梨末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向下望去。「可是這些個鬼影究竟是怎麼變淡的呢?」
「難道是方才的樂聲嗎?」樂聲能使得那鬼影變淡?景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便拿起手中的玉笛一陣樂音裊裊升起,霎那間,那底下的影子果真有些變淡的痕迹,不過幾乎不多時便成了原本的樣子。
「難道是因為樂曲不對。」見到此方法果真湊效,景亭不禁提出了另外一種假設。
彷彿是想到了什麼,梨末一時間竟是喜上心頭,「我想我大概知曉了。」景亭依舊一臉霧水,不明所以,她究竟在說些什麼呢?
說罷,只見她從懷中取出一支短笛,正是暮暮贈送給她的那一支,只見她若有所思地瞧了瞧景亭,隨後那一首空靈的曲子便從她的嘴邊緩緩飄了出來,那曲子空靈悠揚,便是短短一瞬,就能讓人彷彿置身於世外之景中,又不禁那般有所嚮往。不多時,那底下的鬼影哭臉開始漸漸呈現了笑意,那笑容彷彿越來越深,隨後那血水開始變得澄澈,那鬼影竟是也緩緩淡去,那底下的漩渦呈現的越發明顯了一些,二人皆是喜出望外,想來這水下果真是別有洞天啊。
正當二人因著尋到了另外的出口而歡喜不已之時,只見那漩渦的附近竟然出現了一頭巨蟒,它竟也不曾露出水面,只在漩渦的附近來回移動,「末兒,你瞧這巨蟒看來正是守護著底下的出口吧。」景亭指著那個漩渦出口說道。
「看來我們要出去,必定是繞不過那頭巨蟒的。」梨末不禁再次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我去引開它,你趁機進去。」他盯著那底下湍急的漩渦堅定的說道。他去引開巨蟒,那不是去送死嗎?這等九死一生之事,又有何意義。
想到此處,梨末斷然拒絕了他的提議,「若是下去便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那我怎麼能夠瞧著你一個人去赴死,自己卻苟且偷生呢?」
景亭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丫頭彼時便就是如此固執的性子,如今卻是依舊如此,「好,那我們便一起下去對付它。」雖然景亭嘴上順著梨末這般說,但是心底已然下了決心,他知曉若是他不順著梨末的話說,梨末斷斷不會下去的。
見他終究鬆了口,梨末這才彷彿鬆了一口氣,雖心知這底下兇險萬分,但若是不下去,又如何絕處逢生呢,遲早會被困死在此處,左右都是一死還不若拚死一搏,許是還有幾分生機,「服下這顆閉氣丹藥在水中對我們有利。」梨末從懷中的小瓶子取出兩顆丹藥,將一顆遞到了景亭手中,景亭瞧了瞧梨末遞過來的丹藥,毫不猶豫的服了下去,他對她未曾抱有一絲的遲疑,至少從他知曉了一切的那一刻開始。
見他這般信任自己,大抵梨末的心中亦是歡喜的,二人服下了丹藥,相視一笑,便攜手躍入了水中,朝著那個漩渦,拼盡全力遊了過去,當靠近那個漩渦之時,那水下的衝擊力似乎開始變得強烈了起來,無數洶湧而來的浪花阻止著二人前進的步伐。二人想著能夠悄悄繞到巨蟒的身後無聲無息地進去,但那巨蟒似乎察覺到了動靜,龐大的尾翼帶起了一層層水波,衝擊著二人連連開始往後退去。正當二人準備儘力控制著自己的平衡之時,那巨蟒頭一轉,便張開了血盆大口朝著二人而來,見狀,景亭一把將梨末推到了旁邊,從腰間抽出了一把佩劍,便是用盡了內力朝著那巨蟒的頭劈了過去,誰曾想到,那巨蟒竟是不慌不忙將身子一轉便躲了過去,直直讓景亭撲了一個空,彷彿在與他遊戲一般,每次都能順利地叫那巨蟒躲了過去,見硬拼似乎並不是個好辦法,景亭假裝朝著它的蛇頭而去,那巨蟒身子一掃,景亭便沖著它的蛇身而去,一劍便砍在了那巨蟒的身子上,鮮血霎時間順著巨蟒的身子流了出來,染紅了水面。
這樣的舉動顯然激怒了那頭巨蟒,只見巨蟒身子一擺,便將景亭掃了出去,足足有一丈的距離,受到這般大的攻擊,便是連景亭手中的劍都掉落在了水中,那巨蟒見形式正好,便想著能夠一口將他吞了下去,被景亭用內力推開的梨末見那巨蟒朝著景亭撲了過去,掙扎著起身,拼盡全力朝著那把劍用了過去,那因著巨蟒遊動而帶起的強烈水波,幾乎讓她連眼都無法睜開,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終究拿到了那把劍,那巨蟒已然朝著景亭撲了過去,景亭只能抽出那支玉笛,死死抵抗住巨蟒的攻擊。
梨末抄起手中的劍趁著那巨蟒正在對付景亭之時,暗自轉到了那巨蟒的身後,用盡全力將那把劍插入了巨蟒的尾翼部分,那巨蟒頓時間彷彿感到了碎骨一般的疼痛,如同瘋魔了一般拚命嘶吼著帶動了周圍的水波,那劇烈的水波再度向著二人襲來,直直將二人帶進了那道漩渦里,不曾想到那巨蟒的攻擊竟是幫助二人順利進入了漩渦。二人幾乎精疲力盡,然而一切並沒有二人想象中的平靜,那漩渦帶動著二人的身子不斷向前而去,二人幾乎無法控制住自己的移動,只能任由那漩渦帶動著,只見那漩渦兩旁再次浮現出了那道鬼影,且那鬼影開始變得完整,不僅僅只是呈現了那一張可怖的鬼臉,而是在呈現出了那女子的手腳,當那女子整體呈現在二人面前之時,二人皆是嚇得不輕。
只見那鬼影的手掌沒有任何的皮肉覆蓋,幾乎只是一堆白骨,而在那白骨之上布滿了細細的血痕,宛若人的奇經八脈那般赤裸裸的覆蓋在了白骨之上,一堆沒有皮膚,沒有毛髮,沒有血液的白骨之上覆蓋著血紋,只見那女子身上披著紅色的嫁紗,那血紅色的瞳孔中不斷有鮮血流了出來,那場景彷彿只是一具骷髏上覆蓋著一層薄紗,讓人不寒而慄。彷彿是察覺到了梨末此刻的異常,景亭拼力控制著自己的身體,將梨末緊緊護在了懷中,不想讓她瞧見這般可怖的畫面。
那懷中的溫度幾乎是她久違的溫暖,她的心開始漸漸地安定了下來,閉上眼睛,任由著那漩渦帶動著自己向前而去,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二人竟是落在了又一座新的冰室之中。而與此前大不相同的是,那冰室之中不再是空蕩冰冷的場景,說是冰室,卻更像是一座洞房。
只見那冰室周圍懸挂滿了紅色的綢緞,牆上貼著還未落成的大紅喜字,正對著二人的前方,是一張用冰晶雕刻而成的桌子,上面放著兩盞貼著喜字的燈籠。景亭扶起了梨末,二人幾乎再度為眼前的場景而感到震撼不已,那冰室周圍密密麻麻放滿了冰晶雕刻而成的花朵,一朵朵幾乎栩栩如生,若是不細看,斷然要將它當成了真的花朵,斷然不會覺得那不過只是人工雕刻而成,而在那廳室的正中央放置的並不是什麼喜床,而是一具冰棺。
莫非方才那鬼新娘便是躺在這裡,二人皆是有所懷疑,這九虛谷竟然隱藏著一個鬼新娘,真是太過讓人費解,梨末正想去打開水晶棺一探究竟,景亭卻上前一步阻止了她的動作,「讓我來,若是有危險。」他彷彿事事都想擋在自己的身前,即便有一絲絲的危險都斷然不會讓她靠近,她彷彿想起了當時那個口口聲聲要護她一世周全的男子,如今想來,當真是可笑的緊。
只見景亭攔住了梨末,上前一把用內力推開了水晶棺,隨後令人詫異的是那水晶棺里並沒有什麼鬼新娘,只有一件嫁衣與一朵盛開著七色光彩的冰晶花朵,那嫁衣竟然與方才出現的鬼新娘身上所穿一模一樣,而那朵冰晶花朵說是散發出七色光彩,可那光華竟然都是如此的黯淡,與那極幽花上散出的幽藍色一樣的詭異。
這裡究竟還隱藏著怎麼樣的秘密?實在太過令人費解,「不要去碰它。」正當景亭伸手想將那朵冰晶花摘下之時,梨末出聲阻止了他。
「此花似乎隱隱透露出一些詭異,一時間我也是說不上來詭異在何處,不若我們在附近找找,或許能發現些什麼旁的?」景亭心覺梨末此言很是有理,便收回了他即將要觸碰那花的手。二人細細在這冰室里環視著,這冰室里除了那些大紅的喜帳,那冰室的牆上竟還刻著一幅幅的圖案。
「末兒,你瞧!」梨末應聲而去,那牆上的冰雕密密麻麻卻皆是離人的心傷,光陰荏苒,輾轉千年續下你我的這段情緣,至於刻骨二字,不過於我而言,是我一人的作繭自縛罷了。那冰雕上刻下的故事大抵發生在一座以醫術聞名的門派之中,那冰雕中的主角卻是一位女子,那女子衣著樸素,瞧上去並不像是師門眾人,倒像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燒火丫頭,整日里便在山上打雜,時常也會偷偷躲在角落裡,暗自羨慕那些個學習醫術的師兄,雖清貧了一些,但瞧得出這山上的師兄弟對其皆是報以友善,倒也過得怡然自得。女子最愛做的事情便是在那山上瞧著三位師兄下棋,她總是在一旁站著,神情專註,許是一站便是一天吧。隨後畫面一轉,那畫面中的女子時常會去後山偷偷看望一個獨自研習的男子只是那男子所研究的似乎並不像是普通的醫術,更像是蠱術,女子經常給他送些吃的但卻從未見過那男子。
直到有一日那女子再度去後山給那男子送吃的,終究是見到了他,且那男子送給了女子一隻小蟲,目之所及卻皆是她眼底掩不住的情意,情之所起卻已然言不由衷,每日見到那男子彷彿成了女子所有的期待,望著那愜意的畫面,彷彿那牆上的畫面躍然而出,眼前竟是那女子幸福的神情與模樣。
可那男子所求,卻並非那些個兒女情長之事,隨後那男子似乎愈加瘋狂的研究,竟是將山上的那一眾師兄弟皆是變成了傀儡與行屍走肉,女子拼勁全力終究阻止了這一場災難的發生,也讓男子的心中對她埋下了恨意,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二人遠走天涯,本想過著恬淡平靜的生活。然而命運使然便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終究也無法安穩,二人在不經意之間發現了一本書,那書上記載的法子似乎再度讓男子感到了充滿希望,眼見男子愈加沉淪下去,女子為了阻止,將自己的殘存的最後一絲意識用蠱術封印了進了花內,散出幽藍色的光芒,將那本害人的秘籍永遠埋藏了起來。畫卷最後,那女子已然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憎,行屍走肉的怪物,只有那兩朵詭異之花依舊散著驅不散的光。畫卷的底部還寫著兩句話,「執念生極幽,不若同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