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破碎
萬籟俱靜之中,只偶爾有幾聲鳥叫,傅錦瑤拉著肖墨的胳膊,兩個人躲在一棵枝葉參天的樹后,她探出頭去,看見羅夢摸索著向前走了幾步,手裡緊緊捏著自己留下的一疊錢,試探著輕聲開口:「瑤瑤,是你嗎?瑤瑤……」
她瘦弱的身影在夜色中簡直帶幾分飄忽。
那種忐忑又緊張的神色讓人看了鼻子發酸。
傅錦瑤拚命咬住嘴唇,才忍住沒衝出去跟她抱在一起。
羅夢露出失望的神色來,又在原地張望了很久,但是夜太黑了,她眼睛不好,最後只能摸索著轉身,一步三回頭,似乎多停頓一會兒,就能看到她的女兒來到她面前一樣。
傅錦瑤看著羅夢的身影遠去,渾身脫力一般,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
到了這時候,才想起來身邊還有個肖墨。
肖墨一直靜靜的站在她身邊,銳利的眸光彷彿能夠穿透黑暗,看見人心底最隱秘的想法,這會兒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她,嘴唇動了動,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傅錦瑤鬆開了抓住他的手,慘笑了一下:「你都看見了,肖墨。」
她笑的有點凄然,有點無奈。
坦坦蕩蕩的站在他面前,在迷離的夜色里,像是個迷了路的精靈。
「剛剛那是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傅國邦為了把她趕出去,娶小老婆,誣陷她和別人偷情,告訴所有人,她死了。她就住在這裡,每天靠縫縫補補洗衣服為生。我是個沒有用的人,都不敢光明正大的去找她,只能偷偷給她留點錢,希望她日子過得好一點,看過了嗎?滿意嗎?」
「瑤瑤。」肖墨察覺出她情緒十分不穩定,想要輕輕的抱住她,卻被傅錦瑤使勁兒掙脫開來。
她狠狠的咬了一下嘴唇,不知道是在跟誰賭氣,彷彿最卑微的一面被肖墨看到,又是自卑又是心酸,又是委屈:「這就是我的媽媽,一個快瞎了的媽媽,一個不擇手段骯髒卑鄙的爸爸,一個就算沒有任何問題,也始終配不上你的傅家。肖墨,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知道你很清楚,所以求你放過我吧,我愛不起你,也不稀罕你的同情和憐憫,在你的糾纏沒給我造成更大的傷害之前,請你離我遠一點。」
傅錦瑤說完,看也不看肖墨,轉身大步向前走去。
她腳步匆匆,瘋了一樣的想要逃離那個難堪的地方,彷彿身上所有的遮蔽都被剝去,赤果果的被肖墨看清了所有底細。
重生以來,肖墨的殷勤和體貼,幾乎讓她產生一種錯覺,一切都是可以重新來過的。
幾乎讓她以為,她的未來會有無數可能,在剛剛的某些瞬間,當他靠近她,當他抱緊她,當他跟她耳鬢廝磨,體諒她的一切小聰明,照顧她的所有不如意,她甚至會有片刻怔愣,忘記曾經的那些痛苦糾纏,短暫的沉溺在那摸不到邊的鏡花水月里。
可是忽然之間,曾經的傷口被揭開,一切猝不及防的被肖墨看到,自己努力隱藏的那些痛苦和心酸無處躲藏,她才終於又清醒了。
怎麼可能呢,別傻了。
肖墨永遠不會是她的。
不會是那個站在她身邊的男人。
跟肖墨在一起,是要冒險的。是她冒不起的險,所以是她註定無法得到的人,更不要提那些噩夢般盤踞在他們之間的愛恨糾纏。
傅錦瑤拼了命的往前走,走到街口執著的揮著手打車,不知道是第幾輛車經過,載走了她,關上門的一瞬間,她無意中碰到自己的臉,才發現滿滿都是濡濕的眼淚。
傾盆大雨,瓢潑般毫無預兆的落下,車窗瀰漫上一層水汽,朦朧了兩旁的所有景緻。
傅錦瑤伸出手去,下意識的在車窗上一遍一遍寫著肖墨的名字。
肖墨的肖,肖墨的墨,好看的清貴的男人,笑起來整個世界都亮了,懷抱獨一無二的溫暖,隨心所欲,永遠不按套路出招……
她曾經那麼喜歡,那麼深愛,鐫刻進骨子裡,卻註定失之交臂的人。
這個晚上,是傅錦瑤強迫自己再度清醒起來的晚上,她下定了決心,再不能跟肖墨有一絲一毫的瓜葛,讓那些可笑的希冀全都見鬼去。
卻渾然不知,在如瀑的雨幕中,一輛白色的邁巴赫62堅定又小心地,不遠不近的跟在她的小出租後面,一直跟到她在傅家的大鐵門前順利下車,才在坑窪的路面邊上徘徊良久,緩緩離去。
……
那天之後,生活還是要繼續。
傅錦瑤把肖墨的號碼拉黑,所以不知道對方到底給她嘗試著打了多少個電話,每天按部就班的上學,把該做的事情都列在手賬上,默默的做著準備。
傅歡這幾天也格外的消停,她給傅國邦提的策劃案其實是個促銷的捷徑——以舊換新,讓顧客拿著曾經購買過的珠寶和收據,去指定地點兌換新款珠寶,而到了地方之後,會被告知,想要享受這種優惠,必須要消費滿一定的金額。
這種誘惑性的促銷手段,其實並不新鮮,而且多少帶著一點欺騙性質,但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會有很多人蠢蠢欲動。
短期來看,也不失為一種刺激銷售的方式。
這個策劃方案剛剛施行的初期,就收到了很顯著的效果,樂的傅國邦每天臉上帶笑,一提起傅歡就直誇她懂事,是「有福氣的好孩子。」
傅歡春風得意,也就把放在傅錦瑤身上的心思收回了一點,每天忙著給傅國邦出謀劃策,要不是還有一年才能畢業,估計早就準備大展拳腳在傅氏大幹一場了。
再回頭看傅錦瑤,不過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而傅宴,則是忙著炒股。
他狐朋狗友一大堆,很快就看中了好幾隻潛力股,大筆的資金投下去,每天關注著股市的起落,賺錢了要慶祝,吃喝玩樂一條龍,賠錢了也要開心一下,驅散心中的陰霾,天天在外歌舞昇平,每天半夜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