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章 番外：十年生死兩茫茫

黃泉百草覆滅，杜若踏入花路離開陰間去往花鬼界后，梅星就和施成文、費心三人分別趕往一都五城。

花婆婆當年雖然身在離園從不出去，卻由他們三個牽頭在各處部署了大批親信。

當初部署的親信自然都是用來收集管護花草，從未想過有一日，他們會被當成離園最後的希望。

陪著費心將幾城的人馬交接完畢之後，梅星就於一日入夜時，悄悄離開。

當年在望鄉台上看到曾經的夫君居然修了鬼道之後，她就在準備這一天了。

從修仙世界而來，她原本就有著比陰間眾人更優越的修鍊基礎，更何況有了離園百草幾百年的輔助，她如今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柔弱到被人一劍擊殺的梅星。

如今的她，是離園天階植師，也是天階鬼修，位尊權貴，還曾在數年前一戰天命樓七十二位守門護法，得譽七十二仙手。

而她那位狠夫君，齊方，卻只是一介藉藉無名的普通鬼修，靠倒賣藥草給冥月樓苟活在酆都城中。

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即便最後因為殺戮染上業障，她也無怨無悔。

酆都城的寒鴉街一如當年，凄涼寒冷，往前穿到削骨街，能看出牽著惡魂來往於削骨地獄的陰差鬼將比往日更頻繁。

自從陰間百草徹底湮滅，眾人心中的最後一片凈土，就消失了。

仿似以往所有的惡都隨著願血之毒被放大，無數的良善子民突然暴起傷人，一都五城十八地獄，從沒有如此繁忙過，諸位百姓也從沒有如此絕望過。

梅星在冥月樓附近租了個房子，起先在出去搜找齊方的時候，還會隨手救助一些瀕臨絕望的陰魂，見的多了，連她也開始習慣，逐漸麻木。

暫居酆都一年後的這一日，她終於發現了齊方的影子。

冥月樓每年都會有一場特別小型的拍賣會，拍賣會後緊接著就是一場黑市，在拍賣會上流拍、或是沒敢放出來的東西，都會在黑市上進行交易。

齊方一身黑袍，左腿微跛正是代表冥月樓一方送一些流派的東西到黑市店鋪中售賣。

梅星將他堵在一條小巷裡，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打暈，還掏走了他一身的東西。

奪命之仇，若是如此輕易就殺了他，又怎麼能夠化掉她憋了幾百年的恨意？

她要一點一點的折磨他，從身到心，讓他整個人都陷入絕望，最後再給他致命一擊！

丟了重寶的齊方，哪裡敢回冥月樓？只是冥月樓一向公私分明，又怎麼可能會任由他逃跑？

梅星冷冷看著齊方在豐都城外被冥月樓的幾位地階師傅揍了個半死，因為財物不夠抵債，又被拉回冥月樓做工抵債。

她突然就覺得有些索然，無味。

如今的齊方，身手低下的甚至不如離園完好時的一株難處理的毒藤，他更像是毒藤上一根小刺，留著扎眼扎心，動之卻讓她覺得髒了手。

離園裡處理這樣的東西，要麼是用樹蟲，要麼就是還沒等她發現，藤條自己就已經料理完畢。

可離園沒了，齊方還在，孩子沒了，他的命還在。

梅星就這樣，一日一日在齊方看不到的角落裡，又煎熬有奇怪，下不了那一次痛快的刀，又覺得就這樣放棄太過輕易。

一晃三年，齊方的另一條腿也因為常年被鞭打跛了，梅星終於忍不住出現在他面前。

這一次，沒有堵他在巷子里暴打，也沒有直接一刀送他魂飛魄散。

齊方卻長久的嘆息了一聲，「阿星，想不到這麼多年沒見，你真的……在這裡，還活著，還好好的活著。」

梅星厭惡急了他眼中的虛假深情，她垂下兜帽上的白紗，擋住對方投過來視線問道。

「齊方，殺妻殺子，你後悔過嗎？堂堂一個渡劫修士，最終卻因為這心魔兵解鬼仙，你後悔過嗎？」

齊方手裡還提著要送回冥月樓的一籃子吃食，他低頭看著自己因為魂力不濟變得稀薄的手掌，笑了笑。

「後悔？自然是有的。只是阿星，我修的是絕情道，當初……我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可我到最後，也沒能走出來。

餘生悔恨千年，當他一朝修成鬼仙落到酆都時，卻在某一日看到了離園天階植師的畫像。

畫像上的人，叫梅星，與他妻子的容貌一模一樣，甚至比……當年她死的時候還要溫潤幾分。

「我一直在等你。」齊方努力伸腿站直，「當年我以為我的心魔是你，是孩子，所以我下手殺了你們，後來我才發現，心魔由心生，我控制不了我的心，即便殺你一千次一萬次也不能解脫。你殺了我吧，我犯下的罪，今日就償還給你。」

梅星的劍出鞘，一路夾風，卻被擋在了齊方的身前。

施成文終於趕急阻止了她。

「梅星，我說過會保護你，如果你的願望是殺了齊方，那我寧願由我來替你做這件事！」

施成文一劍向後，將突然變成燈泡的齊方扎了個透心涼。

梅星驚呆了，一切來的太快，她甚至來不及說一聲其實她根本沒想下殺手，她慌神的扯住施成文的袖子。

「施大哥，怎麼辦，你犯了殺人業障，可你還沒到了清算陽債陰仇的時候，不不！我不要你去還我的債，我要你好好活著，我不報仇了，你……」

可一切已經後悔不及。

施成文在第五年的年頭上，終於被陰差帶走。

梅星萬念俱灰的跪在善惡司外，祈求老天開眼，不要讓施大哥的業障清算過失，不要一輩子只能在十八層地獄不見天日。

世人總難全，施成文最終還是被送到削骨地獄去了。

葉善司從善惡司內出來的時候，正看到梅星一臉堅定的要跟著施成文去地獄償還業障，挑了挑眉毛。

「這個施成文，難道沒和梅星說他只被判了五年削骨地獄？」

嘖嘖，男人心，海底針。

葉善司轉身進了善惡司。

梅星則是帶著要陪施成文到削骨地獄海枯石爛的那一天，再也沒離開。

一生太難，得遇良人不善，得遇友人不棄，她梅星何德何能，被施成文如此相待？

即便是地獄炎苦，也如在蜜中。

十年生死茫茫，施成文刑滿被放，梅星只有歡喜。

此生再無執著，只因眼前人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