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兵風雲 第三十章 過客
這是一片荒涼的山脈群,放眼望去,視線之內全是高高低低雜亂無章的黑色石山,石峰,石堆,像是被奔騰的流水沖刷過萬年,又像是被炙熱的野火徹底的焚燒。沒有泥土,沒有水源,沒有生命,有的只是荒蕪,寂寥,與令人髮指的恐怖寒意。
綠色,綠色,你在哪裡?蕭清琳饑渴的四處尋找著,她急切需要發現一株植物的蹤跡,好彌補這番荒誕景緻給造成的心理創傷。
最終,她失望的低下了頭,呢喃道,「天啊,這是什麼地方,怎麼可能只有石頭,而一根雜草都不長!」
「這裡的土質長不出植物的,」閑博輕輕攏了攏她的肩頭,「看多了你就會習慣了,我當初第一次來這裡時,也曾以為這是一處鬼蜮。」
「清琳,來,送你,一朵鮮花!」小玉也湊了上來,心靈手巧的她捧著一朵剛剛捏好的紅色向日葵,「你把它插到那邊的石山上去,這裡就有鮮花了。」
「小玉,茶博,謝謝你們!」蕭清琳搖搖頭,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實這裡也沒什麼好怕的,可能是我美景看的太多了,一時間無法接受這黑色的世界。」
轟!轟!轟!
驚天的炸響連續不斷的從遠處傳來,動靜之大,連他們腳下站立的大地都微微顫抖。小玉一聲尖叫,嚇的立刻竄進蕭清琳地懷裡。「別怕別怕。」蕭清琳拍拍她的臉蛋,「這應該是炸山?」
閑博點頭道,「不錯,正是在炸山。這裡的黑石質地堅硬,是建造宮殿豪宅地基的首選。除非用大量的火藥連環爆破。否則是采不了石頭地。清琳,一會兒進了礦場,你說話地聲音要大一點,這裡的人,耳朵都不大好。」
小玉每次過年都是在自己村裡。只見過鞭炮。而沒見過皇家的禮炮。因而好奇道,「耳朵不好?為什麼呢?」
蕭清琳嘆息道,「小玉。我們隔那麼遠就覺得那炮聲大的嚇人,若是挨得近了。耳朵會被震隆的。」
正說著,一個小小地黑點出現在炮聲傳來地方向,那黑點越來越近,漸漸變化成人形。閑博仔細看了一會,笑道,「是周倉回來了,我們也走吧。」
不多會兒,四人成功匯合,周倉躬身稟道,「太子殿下,礦場附近沒有軍隊,礦場內地監工大約有五十名。」閑博嗯了一聲,轉身對蕭清琳道,「我們運氣不錯,這裡的情況和我上次來的相似,甚至還要更好一些,上次我來這裡,附近還駐紮有四百軍士,看來林雪城真是要舉全國之兵攻我周國,竟然連礦場附近鎮壓叛亂地守軍都調走了。」那我們,是不是硬上?」打翻五十個看守那對周倉來說是小菜一碟,比起演戲,他更喜歡暴力。
閑博想了想,說道,「還是按原計劃吧,經驗豐富的老兵走了,或許很快就會有新兵補充過來,還是穩妥些好。」
叮噹地敲擊聲,嘿嘿呵呵的號子聲,巨石裝車時的轟鳴聲,監工的喝罵聲,脫力苦工的哭嚎聲,以上五種便是黑石礦場的全部,簡單,殘酷。
剛才炸山的行動非常成功,三連環的爆破將一座石山從當中直接炸成五塊,這個結果超出了監工們原本預計的三塊,他們大喜過望,把注意力全都放到了指揮苦工們幹活與監視有沒有偷懶的,就連礦場門口的看守都夠長了脖子眺望戰果,絲毫沒有留意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來了四個陌生人。
「請問,這裡是黑石礦場么?」
「是,怎麼,」看守回身打量著四個外來者,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到這裡來幹啥?」
「哎呀,公公,孩子他爹,總算走到了!」扮作商婦的蕭清琳呵呵一笑,當著看守的面大咧咧的卸下了身後的包袱,悶頭摸索起來。
「找啥呢找啥呢,要找不會進去找,在這杵著像什麼樣子!」周倉擺出一份痛斥兒媳的模樣,劈頭在蕭清琳後腦上甩了一巴掌。
「公公,您幹嘛打我,不是您說的么,見了官老爺要先送幾個紅雞蛋喜慶喜慶,把官爺們哄得開心開心嗎?」蕭清琳一跤跌倒,眼淚汪汪的哭問道。
這娘們不光模樣傻,腦子更傻,這麼簡單就把她老子教她的全供出來了,四個看守哈哈大笑,警惕之心已小了三分。
「混賬,這話能亂說嗎,滾一邊去!」周倉一把將蕭清琳拉到後頭,從懷中摸出四兩碎銀,分別給了四個看守每人一兩,哈著腰道,「幾位官爺,小人名叫丁全,是映思人,他們是我的兒子兒媳還有孫女。我本來還有一個小兒子,名叫旺福,早些年小人在京城做工,因為日子太苦,小人的老婆那時候又病著,養不起他,只好賣給了尚書府當小廝。前年尚書老爺犯事給皇上斬了,我家旺福也給發配到這來了。這兩年小人販賣乾貨賺了點小錢,就想來看看我那苦命的兒子,幾位官爺,能不能通融通融?」
他的理由還算過得去,又有銀子開路,幾位看守當然也樂於助人,仔細的檢查了四人的隨身物品,發現並無可疑之後,一個看守從門衛房中拿出一本名冊,一面翻著,一面問道,「那丁全,你家叫什麼?」
周倉哈著腰道,「丁旺福,啊,不是,他被賣進尚書府之後,已經改名叫蕭四了。」
「蕭四,我找找,嗯,有這個人,還活著呢,好啦,你們先進去吧。不過我可不保證人一定見著,這事你們還等問工頭,也罷,看在你們千里迢迢地份上,我就送你們這一程吧。」說著。那看守又瞄了瞄閑博。問道,「這漢子,你怎麼不說話?」
閑博指指嘴巴,咿咿呀呀的叫喚幾聲,有擺擺手搖搖頭。那看守道。「你是個啞子?」見閑博點頭。他又指著小玉道,「她呢。」
小玉滿臉懼怕的縮到閑博身後,周倉趕緊解圍道。「小人命苦,大兒與孫女都是啞子。」
看守覺得奇怪。正要問個仔細,一邊的蕭清琳忽然從包袱里的土豆堆里摸了一串雞蛋出來,怯生生問道,「公公,雞蛋都給擠破了,還要送給官爺么?我怕,不,不喜……慶喜……」
「送你個鬼呀,」周倉上前又是一個巴掌,蕭清琳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正要鬧騰,見到周倉又舉起了手臂,慌忙止住哭聲,可憐兮兮地盯著那巴掌死看。
「這娘們可真夠蠢的,」看守在心裡又給蕭清琳下了一次定義,他想想也是正常,只有這種蠢婦才會嫁給一個啞巴,再生一個啞巴孩子。自己反正銀子也收了,問那麼多做什麼呢,瞅這四人的模樣也不像能作亂的,自己真是瞎擔心。「進去吧進去吧,跟好了啊。」
幾人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到達礦場內部,看守指著一個身著勁裝的中年男子,向周倉道,「來啊,見過咱們工頭,他可是九品地大官,記得要叫大人,嗯?」周倉點頭應道,「是是是是,小人記住了。」
面對工頭,周倉少不得又是一番解釋,這個工頭遠遠要比看守謹慎,眼下正是非常時刻,礦山周圍沒有軍隊駐紮,對方探視地又是叛國罪臣地家僕,萬一混進個姦細,他的前途就算完了。因此,他不僅查看了幾人的戶籍銘牌,更對周倉過往地經歷進行了仔細的盤問。
一連經過幾十個問題之後,周倉有些堅持不住了,他雖然大半輩子都在魏國做姦細,但京城卻是一次都沒去過,蕭清琳感覺到了周倉內心地驚慌,趕緊從包袱里摸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趁著周倉剛答完一個問題的時候遞了過去,傻笑道,「公公,給您!」
周倉先是撇了她一眼,隨即目光鎖定在那張銀票,痛心疾首的道,「蠢豬,你這是作甚?」
蕭清琳誇張的打了老大一個冷戰,眼淚嘩嘩的就流了下來,委屈的道,「公公,您不是說,等官爺問完了話,要送點銀子給官爺喝茶的么,您還說越大的官,送的要越多,這張,這張已經是最大的了,難道,我看錯了?」說著她恍然大悟的縮回了手,又道,「那我再找找。」
「不必找啦!就是它啦!」周倉惡狠狠瞪她一眼,搶過銀票后立刻換了一副媚態,對工頭笑道,「大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您行個方便。」
「這,這哪好意思啊,」眼冒金光的工頭接過銀票,又假惺惺的遞了回去,道,「你們賣乾貨也不容易啊,我不能收,不能收!」
「能收,能收,大人您和諸位官爺工作辛苦,小的這點銀子也不過是請官爺們喝幾口茶而已,」周倉又將銀票推了回去。那工頭也就不再推辭,笑道,「既如此,那我就替兄弟們謝過啦。這個……」
不及他繼續話題,蕭清琳又摸了一個小壺出來,這次直接遞到工頭那裡,道,「大,大人,給您!」
「這個,這是什麼?」工頭納悶了。蕭清琳驕傲的道,「這是酒哇,公公說,等大人收了銀子,就該送酒給大人解解渴了,公公,我這次,沒說錯吧?」
周倉沉默不答,但那心痛的模樣顯然就是再說,「你這蠢貨,送酒就送酒,用得著把我教你的都說出來嗎?」
工頭與身邊的看守笑得直打跌,心道這蠢婦真是太好玩太有趣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呢。不過嘛,工頭大人確實很久沒有喝過酒了,他接過酒壺揭開蓋子聞了一聞,陶醉的贊道,「好酒,好酒啊!」
周倉在一邊道,「大人,這是鄰居娶親時送小人的女兒紅,小人一直捨不得喝,如今孝敬大人,正是美酒配英雄啊!」
好一個美酒陪英雄,這馬屁拍得工頭大悅,飄飄欲仙,反正問了幾十個問題都沒什麼錯了,多問也是白搭,他直接揮手從遠處招呼了一個監工過來,道,「去,把蕭四給我叫來。」
蕭四,作為蕭清琳穿越后見到的第一批男子,當初他還是一個漂漂亮亮的小正太,而如今,經年累月的勞作已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型,從他的面部外貌還是能看出他只是個不足十六的孩子,但他額上的皺紋,眼裡的疲憊卻在昭示著歲月給他留下的風霜。
才見周倉,蕭四明顯愣了一下,因為他根本不認識眼前四人中的任何一個。但他還來不及把這份疑惑表露在臉上,周倉已大叫著撲了上去,喚道,「我的兒啊,爹對不住你!」緊緊抱住蕭四之後,周倉又飛快在他耳邊耳語道,「我們是茶博的家裡人。」
茶博!
這兩個字就好像一道雷霆劈進了蕭四的心底,他不僅無數次聽自己家的小姐叫過這個名字,而且也親眼見過閑博。在這個礦場工作的蕭家舊僕人數超過二十,而閑博之所以選擇蕭四,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少年幾乎是在周倉表明身份的同時便哭了起來,但僅僅是叫了一聲「爹」后,他又暈了過去。他實在是太意外,也太興奮了,而他疲累的身體,受不起這樣的刺激。
由於蕭四意外的病倒,蕭清琳一行得意不需額外尋找理由便在礦場中住了下來,因為給的賄賂足夠,馬屁拍得夠好,他們甚至分到了兩間空置的監工房。在照顧蕭四的時候,蕭清琳與閑博尋了一個機會摘下了臉上的面具,並承諾只要他好好配合,便會在事成之後帶他離開。
蕭四當然滿口答應,在四天的時間內把他所知道蕭清琳值得回憶的過往完完全全講述了一遍。朦朧中,蕭清琳心底的意識又開始哭泣,那帶著深深眷戀的悲傷令蕭清琳心碎。
只是,僅依靠蕭四,還是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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