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嘆息之門

這已經是他穿越的第二天了，可他依然慵懶地倒在鋪滿錦緞被褥的床上，擺出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左邊身下被婢女小翠用喧軟棉被墊高，左腿打著彎，舒服地放在小翠的腿上。小翠一臉認真地給他捏著腿，不敢有一絲怠慢。

右邊三腳凳上，一尊印有觀世音菩薩的熏香銅爐，不時冒出淡淡的青煙。一股股略帶草藥香的味道，或時飄進他的鼻子里。

忽而斜眼看看那累得胳膊發酸，臉顯紅潤的小翠，他不忍地道：「好了，可以了。你找小紅玩去吧。」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少爺，奴婢哪裡做錯了，您打也打得，罵也罵的，千萬別趕小翠走。」

「……」一陣無語，他心中暗道：「古代的女子，真好！」

這種生活在三天前是不敢想象的。

作為一個來自農村的機械系大學生，按理說應該是「社會的朝陽」「人民的花朵」，可他到了大學以後，卻沒有一個「朝陽、花朵」應該有的樣子。

懶散而又憤世嫉俗的他，成天念叨的是如何玩好網路遊戲和如何泡妞。結果他的父母真的供不起他。不過當他搞懂了遊戲機制，搞懂了各個系的社交網路，他開始踏上賺錢和睡妹的「正軌」。

他依靠遊戲代打和指揮團戰，而在遊戲界小有名氣。因此，他賺了足夠多的生活費，以至於他可以和歷史系的幾個夜場活躍分子一起去泡妞。泡的都是活生生的大學生，鮮嫩多汁，生龍活虎。

他這個年紀，對異性身心充滿了好奇和憧憬。可是，現代女性的霸道是超乎他想象的。在他第一次身體力行去體會的時候，他的一些夢，被殘酷的現實擊得粉碎。本以為女子應該是嬌羞而又矜持的。可當他走出旅館，卻不知道到底是誰睡了誰。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掏空了。

不過他還是要去網吧里指揮——二十四個人毆打一個BOSS。副本的名字叫做「嘆息之門」。

他坐進了事先預定好的百兆單獨光纖的包房裡，打開電腦，身邊坐著一名身穿白色空姐職業裝的長腿妹妹，一個慵懶而無腦的陪玩。

那是一個新出的24人副本。難度極高。

那魁梧而五顏六色的持刀大怪，好有半個屏幕大小，兇猛異常，血厚力猛，好似斑斕猛虎難以征服。整個伺服器里，多個組織都無法攻克，現如今，他所指揮的隊伍也陷入困境。並非輸出不夠，而是因為很多人真的好像腦子有問題，或者手殘。經常把他氣得鼻孔生煙，好想把電腦和那陪玩呆傻漂亮妹一起丟到樓下去。

又團滅了，BOSS還差2%的血。這個時候團滅，讓身為指揮兼主T的他覺得身心俱疲。

而他此時真的覺得，被女人掏空以後，睏乏之意大增。本來流利的口條，多次拌蒜；本來風騷的操作，也出現過幾次偏差。這讓大家覺得指揮兼主T大大今天好像不是很有狀態。平日的他是那樣的激情澎湃，可今日，不見往日風采。激昂少年變成了頹猥男，當真不給力。

團滅以後，隊伍里爆發出各種討伐的聲音，聚集了好多的火氣無處發泄。而這時，作為團隊指揮的他必須站出來說話了。

他沖著麥克風聲嘶力竭地喊：「二隊三號，那個叫『美羊羊』的召喚，你是不是傻？告訴你多少次，你只檔冰球，剛才你去碰火球幹什麼？」

那呆萌可愛的靈族女小召喚，看起來可憐巴巴的，身邊還跟著一隻活潑好動的小花貓。剛才就是「她」闖禍，導致團隊功虧一簣。或許「她」自己也很難過吧。不過此時，「她」必然成為眾矢之的，讓膨破天的怨氣得以發泄，否則團隊就有崩潰的危險。

「人家看錯了！」美羊羊發了一會兒呆，打字道。

「你色盲嗎？紅的、白的分不清嗎？」他不依不饒地道。

突然美羊羊開麥了，頓時大家聽到一個嬌弱小女生的聲音，她委屈地尖聲喊道：「你才色盲，到底玩不玩，不玩我退了。」

「指揮，你也太牛逼了，竟敢說我CP。走，咱們退了！」這時，一名手持巨斧的龍族大力士開麥說道。他裝備優良，可是隊伍里主要輸出手之一，還兼任打斷先鋒。

「唉，別別別，剛才差點就過了。咱們都消消火，再努力一次吧。」和事佬的團長，平日里到處溜冰划水的咒術師開麥勸說道。

他作為指揮，受團長的重金聘請，當然不能壞了團長的好事，於是他變換口氣道：「唔，原來是個妹子。」賤兮兮地道：「既然是個妹子，那就另當別論了。我向你道歉。不過你也要長教訓唷。」

一場暴風雨，在他騷氣衝天的嗓音里得到了化解。

團隊作戰繼續，可這時，三隊六號掉線了…

「大家等等吧。他是三隊擋球的，沒有他過不去。」他想了想說，說完這句話，他覺得心口有些悶。

等了五分鐘，那人徹底掉線了，直接退出了隊伍。

「有沒有人認識他，問問到底怎麼個情況，如果不來，我們再喊一個！」他操心地說。為了提神，他喝了一口紅牛。此時，長腿陪玩女也打開一罐紅牛，美滋滋地喝著。

又耽誤了足足半個小時，此時已經後半夜兩點多了，整個隊伍里怨聲載道。

破除各種艱難險阻，團戰終於再次打響。

BOSS的血被壓到91%。

「各隊準備無敵技能！」

突然他發現了什麼，腦子灌血般一熱，猛地高聲喊道：「我操，一隊誰他嗎把御劍提前放了？氣功，冰花！冰花！」

「轟！！！」BOSS放出全屏大招。

冰花及時到位！竟然一個人也沒被打死。作為團隊指揮，他開心地道：「很好，這次很成功！」

心情好得有些飄，他抽空讚揚道：「超級棒，三隊也很棒，美羊羊加油！大力士威武！」

乒乒乓乓，一陣炫目的刀光劍影，BOSS的血被壓到61%，完美通過。

死去活來，一陣咬牙堅持，BOSS的血被壓到35%。

「唉！？四隊怎麼回事？怎麼死了這麼多人！團長，快點把能炸貓的召喚倒過去一個，炸貓，炸貓！」

美羊羊被倒了過去…

「哎呀…」一看是笨拙不堪的美羊羊，他無奈地感嘆道：「快死，快死，死了炸貓，炸貓！！！」

「炸貓你不會嗎？你站那麼遠幹什麼？趕緊讓BOSS把你打死！！你好炸貓！！！」

「炸呀！！！」

「我操，你想什麼呢，先Q一下貓，要不然一會兒貓的血不夠！大家快停一下，控制輸出！！！」

「炸貓！！炸貓！！！」

貓竟然也死了…

「轟！！！！」

又團滅了。

「唉，指揮，你瞎吵吵什麼？你嚷什麼嚷！」大力士開麥說道。

這時，他的心口有些痛，不過他還是憤怒地道：「你這CP是大街上撿的嗎？怎麼什麼都不會？」

「那麼多召喚，你幹嘛非要讓她去炸？你到底能不能指揮？」大力士也怒了。

「我說讓團長倒一個召喚過去，我又沒點名讓她去！」他用手抓住胸口，心臟絞痛。

「那你是在怪團長咯？」大力士陰陽怪氣地道。

本來，他還想說點兒什麼，可此時，他突然眼前一黑。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來到了古代。唐朝。

他一醒來，就覺得腦袋上一陣劇痛襲來。他覺得自己的腦袋好像被大力士用斧頭劈過。

他痛苦極了，可此時他身邊的一群陌生人，卻激動得跳起來，高呼：「少爺醒了，少爺醒了！」

相對於第一天的陌生和不真實感，第二天的感覺已經好多了。

唐朝人的口音聽起來有些怪，彷彿粵語。數起數來都是：鴨、以、仨、誰，嗯、老、差、八、狗、灑。雖然有些聽不大懂，可放慢語速字字甄別，還是可以交流的。但交流的速度卻很慢。

也正因為此，在別人眼裡，本來精明的少爺現在看起來有些遲鈍了。而且說話好像也有些不利索了。雖然他自己覺得自己說得是標準的普通話，字正腔圓，可在唐朝人耳朵里卻彷彿是一種腦傷後遺症。

其實唐朝人的口音還是蠻好聽的。尤其是這些怯懦婢女，說起話來含羞帶怯，忽而挑逗一番，臉驀地就紅了。

趁著大家都以為自己有病，他反而放開手腳地問了些問題。這時才知道，原來，他年紀輕輕卻是一名詩人。

三天前正是正月十五，當地富商郎效農，在畫舫之上召開的燈展詩會，作為當地有名的風流才子，他大展才華，出盡風頭。

可由於醉酒，卻一頭撞到了獨坐船頭單手支頤悠閑小憩的郎員外小妾的懷裡。那小妾雖酥胸豐滿，卻不是一個騷簍子，當場把他推到一邊。說巧不巧，這一推便把他推到了船邊，額頭狠狠地撞在了高聳桅杆上，受疼，他猛地向後一躍，竟然還躍到了水裡…

大才子掉進了水裡，大家一陣手忙腳亂才把他打撈上來，可當他上來時候，身體冰涼，不省人事。

當他被抬回家裡，家中一片哀嚎，請來名醫，名醫們紛紛搖頭，只道「看造化吧…」或者「另請高明。」

當他醒來之後，面對如此混亂的場景，他沒說話，而是細心琢磨，冷眼看著這裡的一切。

大家見他與平常有異，只當是被撞壞了腦子，且沒有太過為難他。而藉此機會，他也認識了家中大部分重要人物。這家很大，很富有。上有老，下有小。自己是家中第二代排名靠後的庶出少爺。不過，這家裡的大太太卻是一個會心疼人的，她對他很是照顧，並且派來兩個得力使喚丫頭，日夜照顧著他。

「現在應該是…咸通年間吧…」他曾經費力坐進桌案旁的椅子里，看著堆積如小山的手稿，無暇看詩，只看落款上書：「閑來無事，自作詩一首，歲次癸巳孟夏，於復州竟陵鹿門子書之。」

「我叫鹿門子…？」

「這算是什麼鬼名字？」他撓了撓被紗布纏滿的頭，恍然道：「哦…，這應該是個道號吧。」

他翻閱了許久，也沒搞清楚今年到底是哪一年，而自己到底叫什麼名字。

第一天的時候，很多人來看他，他並沒有冒昧地問起這些。

而今天，他決定問問清楚。

「小翠，你來吾家多久了？」他故意用「吾」字，並非顯得有文化，而是這裡的人「我」字的發音很靠近「吾」，他便學會了。

「三個月了。」

「哦，三個月了。」他沉吟般說了一句，又道：「那麽（mò），你知道本少爺的名字嗎？」

「當然知道了！」

「切莫騙我，你說來聽聽。」

「少爺名叫皮日休，字襲美，又字逸少。」小姑娘口音頗重。

「…」他一愣，道：「什麼？貔貅？」

小翠一愣，哭笑不得道：「日！」

「唉！！你怎麼罵人呢？」他驚道。

「不是啦，不是啦，奴婢怎麼敢罵少爺！是少爺的名字，有個日！」

「日貔貅？」他震驚了，心中詫異道：這是人名？

「是皮日休！！！」

「你嚷什麼嚷，來，那筆來，你給我寫出來。」

「…奴婢…不會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