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行路難
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孤身一人,在這個時代卻是非常艱難的。年紀小也有好處,畢竟,蘇珏壓根就是一個黑戶,沒有戶籍,沒有路引,要不是他只是個看上去不怎麼起眼的孩子,壓根沒地方可去。
清晨的時候,城門打開了,蘇珏混在一個出城的商隊里出了城門,在城門口花了兩個個銅錢買了五個乾巴巴的麵餅,就著涼水啃了半個,將剩下的麵餅收起來當做乾糧,也不走官道,而是一頭鑽進了離官道不遠的一條小路上,小路上可能遇見野獸,但是,人永遠比野獸更可怕。
蘇珏可不真的是什麼不懂事的幼童,他在各個時空輪迴了不知多少年,便是積年的老狐狸怕是也比不上他的心智。可是,幼童的身體卻只能讓他妥協,世道並不太平,像他這麼大的孤兒,被人牙子拐賣到大戶人家為奴已經算是好的了。他不能冒這個險。
那條小路估計走的人很少,非常荒蕪,細碎的陽光灑落在地上,不僅感覺不到溫暖,反而透出一股子陰森的味道。
蘇珏背著小小的包裹,身上只穿著一件洗的發白的單衣。他嘴唇凍得有些發白,無奈只能調動體內那點微弱的內息,好讓自己暖和一些。不過,這只是心理安慰而已,想要寒暑不侵,可不是他那點內息能做到的。
走了一整天,天差不多黑了。蘇珏循著水聲在一條小溪附近停了下來,撿了一些枯枝,用打火石升起了一堆火,打算就在這裡過夜了。
用削尖的樹枝從小溪里叉了一條魚,開膛破肚之後,架在火上胡亂烤了烤,沒用任何調料,還帶著點泥土的腥味,蘇珏就這麼往嘴裡塞。在李府的時候,就算是逢年過節,他們母子兩個也只有殘羹剩飯,很少見到葷腥,而他的身體需要足夠的營養。
將一條接近一斤的魚吃得乾乾淨淨,蘇珏打了個飽嗝,將魚骨埋進土裡,蘇珏爬上旁邊一棵大樹,靠著樹榦躺了下來。
一彎新月懸在天邊,一縷縷星光灑下,蘇珏平靜地看著天空,一邊思索著未來應該怎麼辦。
蘇珏已經記不清楚自己輪迴了多少世,還是在不同的世界。不過好在,他能夠記得比較清楚的,也就是前兩世的事情,而且,這記憶中還剝離了感情,就像只是在看別人的故事,因此,他才沒有在這似乎永無止境的輪迴中變得瘋狂。
他伸出右手,放到眼前,張開五指,看著指間露出來的星空。這個世界很明顯,還是中央集權的封建時代,看起來,相權似乎一直被壓制,皇權更加強硬,哪怕這個皇帝不是什麼合格的君主。
他的身世實在是有些麻煩,可是,不管怎麼說,這一世的母親是他最大的眷戀,母親一直想著振興蘇家,那麼,這就是自己的目標了。
蘇珏嘆息一聲,不管怎麼說,這個身體實在是太小了啊!心裡這樣想著,蘇珏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天剛亮,蘇珏已經醒來,將昨晚就熄滅的火堆重新生起,將被露水打濕的衣服烘乾,又給自己烤了一條魚吃了,洗了手,蘇珏繼續往前走。
蘇珏的目標並不是洛陽,他需要一個戶籍盤查並不嚴的地方,給自己安排一個合法合理的身份。因此,這就決定了,他只能去一些比較偏僻的鄉村。
這個時代,如果沒有家世的話,想要出人頭地,科舉就是一個捷徑,因此,他需要去一個能夠接受科舉教育的地方。
同時滿足這兩個條件的地方並不多,但是,總會有的。
走了好幾天,蘇珏終於看到了一個鎮子。他又往身上套了一件衣服,臉上的表情變成了一個換了小廝衣服出來玩的富家子弟的模樣。這一點並不稀奇,這個鎮子雖說不大,可是,卻是交通要地,經常有各種各樣的人從這裡經過,其中不乏富商官宦。
在一家錢莊的附近,蘇珏故意拿出了一張十兩的銀票,要買一套泥人,那個小販還算淳樸,他看看蘇珏,告訴他,這套泥人二十個銅板就夠了,讓他先去旁邊錢莊兌換銅板。
蘇珏很好地表現出了一個不懂行情的小孩子形象,他抱怨著進了錢莊,在那個錢莊掌柜笑眯眯的眼神下,用1:700的兌換率換了一串銅錢,又將兩張十兩的銀票換成了碎銀,放入了一個做工精緻的荷包中(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這讓那個掌柜的更是心頭大定,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這一次可是狠狠地坑了一把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傢伙,如今銅賤銀貴,一兩銀子應該能換一千六百多枚銅錢,而給蘇珏的碎銀子分量也不足,差不多剋扣了將近五兩的樣子,省下的,就是他自己的外快了。反正,小孩子嘛,也拿不動太多的錢,不是嗎?
蘇珏並不是什麼心胸寬厚的人,他在心底記了這個掌柜的一筆,也就走了。如果他不是裝成這個模樣,拿著二十兩銀子的銀票,唯一的下場,就是被地頭蛇打悶棍,沒準還能把自己賣了,再賺一筆。
在大街上轉了一圈,在一個小攤上吃了一小碗餛飩,又買了些不值錢的小玩意兒,蘇珏引著幾個想要宰肥羊的跟了他半天的本地混混鑽進了鎮上最大的客棧,在那些混混們遺憾的目光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在鎮上休息了一晚,補充了些乾糧,蘇珏第二天一早又悄悄離開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蘇珏的生活一直是這樣,每日里在荒野中趕路,風餐露宿,遇到一些小城鎮就停一下,休整一天再繼續。
已經入冬了,天氣非常冷。蘇珏正打算翻過一座山,到山的另一面去,那邊差不多就要出了關中範圍了,可惜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雪,蘇珏被困在了山中,他不得不找了一個背風的山洞暫居。
撿回來的柴火有點濕,燒起來滿是嗆人的煙氣,濃重的黑煙順著風往洞口飄去,蘇珏在風雪中小跑著回來,被迎面而來的濃煙熏得眼淚都流了下來。
不敢隨便消耗包裹里的乾糧,畢竟不看天色這雪還要下好幾天,蘇珏在山裡設了幾處陷阱,剛剛過去看的時候,逮到了一隻野兔。這隻兔子的分量不輕,烤熟了能吃上一天多。
將那隻倒霉的兔子剝了皮,扔掉內臟,用雪將兔子從裡到外擦洗了一遍,往上面粗粗地抹了一層鹽,蘇珏便將兔子架到了火上。
過了一段時間,那隻兔子被烤得金燦燦的,一滴一滴的油滴到火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烤兔子的賣相很好,其實味道只能算是寡淡,兔肉上還帶著煙熏過的味道,蘇珏也不介意,撕下一條後腿便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他的吃相很斯文很有教養,看他的樣子,似乎不是正用手抓著一條油膩的兔腿啃,而是在酒館里低吟淺酌一般。
吃掉一條後腿,蘇珏也差不多飽了,他將剩下的兔肉包起來放到一邊,然後,就靠在岩壁上,打算休息了。
雪一直下了五天,看這個樣子,大雪已經封山了。蘇珏很無奈,想要出山,估計沒個半個月大概是不行了。他這幾天從陷阱里抓到了不少獵物,不過都是些兔子,山雞,獐子之類的,柴火也收集了不少,他可不想因為凍死餓死這樣可笑的原因,無聲無息地離開這個世界,開始新的輪迴。
山中已經積了幾尺厚的大雪,以蘇珏的身高,差不多可以說是寸步難行了,可是,柴火不多了,他不得不從暖和的山洞裡出來,再收集一些帶回去。
蘇珏提氣在雪地上奔跑著,只在雪地上留下了淡淡地腳印,要不是內息不足,無法支持長途奔跑,蘇珏也不至於一直被困在山裡。
砍下了一棵枯樹上的幾根樹杈,這麼多,省著點應該能夠支持到他離開了。
然後,他覺得自己大概轉運了,他撿到了一個半死不活的人。